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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力量悬殊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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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世贸组织总干事拉米先生曾经多次把多哈回合谈判比喻成马拉松,并称完成马拉松80%靠意志,20%靠体能。但如今这场已经进行了5年的“马拉松”却不得不因为缺乏利益驱动而暂时中止。在谈判中没有满足自身的利益,因此也就没有了意志,无心恋战。

多哈回合谈判的暂时中止意味着什么?对于发达国家,对于发展中国家的影响如何?谈判各方何时回到谈判桌前?多哈回合的最终前景到底是什么?本刊编辑了一组来自各方的分析文章,希望能对读者有所启发。

多哈回合是发展回合,而发展中成员除了强调发达成员对整个多边贸易体制负有的责任以外,并没有其它切实的谈判条件可以对发达国家施加更有效的压力。

2006年7月27日,世界贸易组织总干事拉米在谈判委员会非正式会议上黯然宣布,多哈谈判缓期进行。一波三折的多哈回合前景更加不明朗。

WTO149个成员中,虽然发展中成员占大多数,但前8轮谈判实际上均是发达成员特别是欧、美主导,发展中国家作为一个整体,在谈判力量与参与程度上都明显不足。第八轮乌拉圭回合谈判,第一次将扭曲严重的农产品贸易纳入了多边贸易体制进行约束,无疑对多边贸易体制的发展起了重要的促进作用,但欧、美本身就是农产品贸易扭曲问题的始作俑者,对于削减自身的补贴自然不肯下大力气,最后达成的农业协定,虽然数字上显示发达国家比发展中国家削减比例大,承担的义务多,但其削减却未根本上触及其庞大的补贴和支持基数,不过是和发展中国家玩了一个数字游戏。2002年美国农业新法案大幅度增加了对农业的支持,巴西在WTO争端解决机制下美国棉花补贴违反承诺等事实说明,即使有农业协定约束,发达国家并未停止其扭曲贸易的行为。

越来越多的发展中成员认识到世界农产品贸易环境并未根本改善,他们仍然要面对发达国家的不公平竞争,巴西外长在一次新闻会上说,“发展中国家在上一轮谈判发生的错误,这一次不能再发生了”。因此,发展中成员寄希望于多哈这个发展回合能够纠正原农业协议存在的不公正,能够消除各种形式的出口补贴,大幅度削减具有贸易扭曲作用的国内支持,大幅度扩大农产品市场准入,以建立一个市场导向的、公平的世界贸易体系。但谈判道路艰难曲折。

谈判力量格局并未有根本性转变

2003年9月,在墨西哥坎昆举行的WTO第五届部长级会议上,原本矛盾对立的欧、美达成妥协,欲联手要求发展中国家开放市场。这使得利益并不完全一致的一些发展中国家形成了20国协调组(简称G20),以抗衡发达国家的压力。G20的产生和其后的活动和作用,以及巴西、印度作为最激进和最保守的发展中成员代表参加了农业谈判的六方会议(美国、欧盟、澳大利亚、巴西、印度、日本),显示了发展中成员的声音和力量,但实际上欧盟、美国仍掌握着出牌权。

乌拉圭回合农业协议在法律框架下允许美国和欧盟逃避约束,多哈回合是在乌拉圭回合的基础上进行的,因此,其法律框架本身就存在着问题。作为贸易自由化倡导者的发达国家,认为其自身存在的庞大的扭曲贸易的措施是历史给予他们的幸运,并以此作为谈判的资本。

发达国家是大部分发展中国家的主要出口市场。虽然近些年发展中国家的贸易发展迅速,特别是中国已经逐渐成为发展中国家的重要出口市场,但WTO有关贸易数据表明,不论对于巴西、印度还是中国,目前第一、第二大出口市场还是欧、美。这个最大的市场对农产品而言仍然存在着关税高峰、复杂关税以及众多的非关税壁垒,这些因素制约着发展中国家的出口。其中,对于最不发达国家出口有很大影响的特惠关税安排(MFN), 欧盟、美国、和日本优惠税率进口额分别是137亿美元、101亿美元和16亿美元(2003年数据,WTO2006年世界贸易报告),为最不发达国家优惠税率出口的主要提供者。最不发达国家的特别是许多单一产品的出口为这些发达国家所左右。正因为如此,欧美处于主动地位,削减扭曲贸易支持措施的义务在美、欧手中变成讨价还价的筹码。美国以打开其他成员包括发展中成员的市场为主要目标,一再强调,市场准入是美的利益关注所在,如果在市场准入方面没有让人满意的结果,美是不会在国内支持方面有新的出价。欧盟对发展中国家关注表示理解以赢取同情,批评美国人均国内支持水平比欧盟高得多,特别是在2005年12月香港部长级会议明确出口补贴取消时限后,也是将削减国内支持作为谈判的防守盾牌,寄希望利用敏感产品对本国产品进行保护。

多哈回合是发展回合,而发展中成员除了强调发达成员对整个多边贸易体制负有的责任以外,并没有其它切实的谈判条件可以对发达国家施加更有效的压力。公平贸易的目标因为发达成员庞大的扭曲贸易措施而变得遥不可及。可以预见,多哈回合也决不可能是农业贸易谈判的终点。

发达成员缺乏利益动力

虽然谈判并没有最终形成模式,但国际机构与有关专家根据相关的模型进行不同的模拟,以研究最终谈判结果对成员经济发展的影响以及获得的利益。由于利用的模型不同,方法不同以及假设条件不同,模拟的结果差异较大,但有一个基本趋势,就是对多哈回合获得的利益预期值下降。世界银行经济专家Kem Anderson 和William J. Martin在2006年的研究成果“多哈改革假定对市场和福利全球贫困的影响”――《农业贸易改革与多哈发展议程》中指出,贸易完全自由化的全球收入收益为2870亿美元,远比世界银行2002年的研究结果低。而假定多哈回合农产品在约束税率基础上分层削减,发达成员削减44%,发展中成员削减21%,没有敏感产品与特殊产品的例外;非农产品发达成员削减50%,发展中成员削减33%;国内支持在约束的水平上分层削减,出口补贴完全取消,最不发达成员免于承诺,其最终全球收入收益模拟的结果为960亿美元。如果设定有2%的敏感产品和4% 的特殊产品,全球收入收益仅为390亿美元。卡耐基基金会的研究以货物贸易在实施税率上模拟,农产品关税按照乌拉圭回合发达成员36%、发展中成员24%比例削减,其他的假定与世界银行相似,其结果是多哈回合的全球收入收益为590亿美元。(作者注:Sandra Polaski,“赢者与输者――多哈回合对发展中成员的影响”,卡耐基国际和平基金,2006)

国际粮食政策研究所(IFPRI)用MIRAGE模型,按照“哈宾森”案文进行假定模拟,其结果是美国、欧盟并不能从多哈回合获得很大的利益。这从另外一个侧面揭示多哈回合为什么如此之艰难的实质。

FAO和OECD最新联合研究(2006年) 的结果,今后发达成员虽然仍将继续保持在国际农产品市场上占主导地位的格局,但在发展中成员的竞争下, 市场份额将有所减少。在这样的背景下,要求发达成员削减扭曲贸易的国内支持措施,无疑就是相应削减其竞争力,这与发达成员国内团体的利益相悖。在其国内相应利益集团的压力下,发达成员自然不会愿意为多哈回合做贡献,轻易作出实质性削减的承诺。显而易见,自由贸易的旗帜只有在对发达成员有实质利益时,才被大力地挥舞着。

发展中成员同样面临挑战

为了争取形成更集中的力量,G20、G33、G90等不同关注重点的发展中成员集团,加强了集团间的沟通。正是通过共同的努力,使发展中成员的特殊与差别待遇成为多哈回合的有机组成部分。特殊产品和特殊保障机制等无疑部分保护了发展中国家的国内农业生产。即使如此,由于发展中成员发展水平的多样性,多哈回合对不同发展中成员有着不同的影响。

不同的研究模型模拟结果差异很大,但基本共同的一点是部分发展中成员可能成为净的输家。贝宁等非洲产棉国关注棉花的问题,最不发达成员关注特惠侵蚀问题,G33关注特殊产品、特殊保障机制问题,即使是较全面反映发展中成员关注利益的G20,其成员利益差异仍然十分巨大,为形成共同的立场与观点,各自在做不同程度的利益妥协和协调。巴西在农产品出口方面的优势,使其成为激进的进攻者,而印度对农产品的高度保护使其成为保守的力量,但约束税率与实施税率的巨大差异又使其具有一定的灵活性。G20的成员之一中国,由于加入谈判已做出超出发展中成员义务的承诺,为避免进一步过度开放对国内十分脆弱的农业的冲击,寻求新成员特殊与差别待遇。随着谈判的深入与具体化,寻找出能够让所有发展中成员均能获益的平衡点,不论对于发展中成员集团内部还是整个多边贸易体制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WTO的新一轮谈判缓期进行,即使在将来的某一天谈判在原有的基础上继续,发达成员与发展中成员悬殊力量较量的结果,让许多人对最终可能达成的协议结果不抱太大的幻想。但继续不公平的贸易环境最终仍然无法避免对发展中国家利益的损害,并且不断打击着成员对多边贸易体制的信心。乐观的人们仍然对公平贸易这架天平最后一刻能够发生奇迹抱着一丝希望。

(作者单位:农业部农业贸易促进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