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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太太 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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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阳光很柔,其实我过去并没有把早晨的阳光与品味一杯好茶的口感联系在一起,方太太说得对,那是你没有喝过茶的缘故,在一次我俩坐在她宽敞客厅里方太太将一杯刚刚沏好的绿茶放在我面前时,对方就是这样兴趣盎然地说。她还说,只有懂得了品味阳光,便也懂得了如何去品味生活。方太太的这句话在当时令我很茫然,或许是我仍然沉浸在她开门像一只鹤高贵地出现,被这种如画一样的景致深深吸引住,所给人的一种如幻似梦之中。虽然我并非头一遭看见她,仍然坚信(毋庸置疑地确信)这种新感觉,就是此刻而来的。因此,我强打起精神,我的目光伸展到眼前的青花瓷茶杯上时,听见方太太一本正经地又说,好茶的口感就是柔,它与早晨的阳光一样,会使人情不自禁地憧憬一些根本不会存在的美好。

方太太喜欢健身,我也是。在健身房里,方太太第一次站在我身旁的器械上时,就很纳闷,她的魔鬼身材根本无须让这些笨重的器械去修缮。

“你第一次来啊?”我客道了一句,也想打探一番对方是否天生丽质的谜团。

“是啊,你一定瞧见了我的笨手笨脚吧。”

“你教练呢?”

“她说等会儿来,先让我熟悉熟悉这些健身器材,但我很担心,因为这儿的每一个人,都能漂亮地做着各项动作。”

她的爽朗和外向性格,立即拉近了我们的距离,并且我也大概地了解到对方,不过我肯定不会有她那么开通,或者说豁达吧?假如是我,坚决不会抛弃已有的工作,心甘情愿地守候着一个男人,即便他巧舌如簧,口吐莲花,我也会用工作继续去充实生活。

“所以我才会来这儿健身啊,除此之外,也有很多琐碎的事情可以做的。”

“我挺羡慕你有一个钻石级别的老公,但我依然不会放弃工作,尽管我依然单身,这种认识也不算超前吧。”

“方太太!”这时候,她的女教练员向我们这边招手,并热情不减地又高喊了第二声方太太。女教练员喊第二声方太太时的热情,让我现在很容易地想到方太太居住小区里的邻居们。由于是第一次去拜访她,而对鳞次栉比几乎一模一样的栋栋大楼,我很无措,恰好有几个妇女向我走来,我抱着侥幸地,说出了我只知道的“方太太”称谓时,她们立刻告诉了我方向,她们见我疑虑或担心,怕会弄错,就热情十足地嚷嚷道:“方太太,我们都认识,大美人一个。”

由于工作原因,我的健身常常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在认识方太太的第二次的健身房里,我看见一个挺绅士的男人,陪伴在方太太周围,他似乎只是个观众,确切说是个虔诚的信徒那般,令我这个一直以来认为很理性的女人顿生嫉妒。

“小丽,”方太太看见了我就大声打起来招呼,“这几天你怎么不来健身?难怪你总是减不掉那些膘,”方太太发现我正注视着她身旁的男士,便拉着他,走到我面前,并介绍说,他就是方先生,她瞧我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用上了一腔自豪的语气说道,“你肯定很迷惑吧,一直以来认为方先生要么是个大腹便便有点儿秃头长相普通的男性,要么就是个精打细算表情,或城府极深令人望而生畏的某某总之类的男士吧?”

“的确,我很震惊,没料到方先生这么年轻,这么才俊,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突然注意到方先生脸上闪过一丝

狡黠的笑,但我察觉不到它有何意义,我短暂停顿了片刻后,又说,“是的,假如换做我,也会像方太太这般地丢下工作,全心全意地守着围着并爱着对方的啊!”

所以我除了对方太太嫉妒,仍然还是嫉妒,甚至常常暗暗地怜悯起自己,为什么上天没有让我在芸芸众生里,遇到个如方先生这般才俊加富豪的男士呢?不过话得说回来,像我小丽这个胖姑娘,除了偶尔傻傻地陷入虚拟的幻想中,还得明白,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爱情经历。

方太太的爱情经历,总让我情不自禁地感叹,平常的生活之中其实就蕴藏些闪烁的光点,它们不会比经典爱情小说逊色,这类神奇而富有韵味的亮点,始终贯穿于每一天的空气里,似一串无可比拟价值连城的项链,但是它们,一直躲着我,吝啬十足地远离我这个叫小丽的胖姑娘,让我渐渐对老天爷这种爱美嫌丑的市侩行为,感到非常沮丧。可是,我急速来到大厦的电梯前,准备乘坐它去公司上班时,会不由自主地瞥向空旷电梯间内的另一侧,心里渴望有一个彬彬有礼相貌非凡的男士会轻轻地向我道一句富有深意的客道话,但我心里清楚,动人的故事往往会因一句哲理性很强的开场白轻易拉开帷幕,就如同方太太当初从淅沥的雨中,冲进一间电梯间内相似。

方太太万分焦急地注视着电梯上闪烁的数字,并暗暗祈祷她这一次的应聘,能一帆风顺。而我却很忐忑,这份忐忑来自于担心这身胖体貌。可总会有奇迹出现的时候,方太太与方先生的认识,其实也属于奇迹之一啊,所以我在想,假如当初换做我,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情境呢?

但我仍然很忐忑,后来我知道,如果我无法抛去掉肥胖所带来的思想纠葛,就也不能像方太太那样,经历一场有点儿戏剧性的爱情。

我时刻在想,躺在床上时在想,走路时也在想,在恩开嘈杂电梯间门的按钮时也会在想,但总事与愿违,渐渐地,它似乎成了我的一个累赘,甩不掉,也负不起。当我被它弄的很憔悴时,我很无奈地把正端详着的镜子放下。我来到窗前,眺望灿烂的星河时,看见了在不远处的一栋高楼上,正有些走动着的人影,而我知道那栋高楼是刚刚建筑好还没开始启用的新楼房。

我小心翼翼走过一片松散的石砾,带着细细的踩响,向这座大厦进近时,看见门卫室里居然还亮着光。

我向一个长得挺和蔼的老头说明去楼顶的意图后,对方告诉我乘左边的那个电梯。

一进大楼,空旷的视野和明亮的灯光,让我心旷神怡。我按门卫老头的话,乘左边的那个电梯,在这时,我才清楚这栋楼有五十层。由于电梯间内很大,光线显得不太亮堂,但我仍然能从微微反光的金属墙壁上看见我的身影,一个胖胖的无精打采的胖姑娘。我看见了自己的胖身影,就沮丧地自责道:“小丽呀,你怎么生成了一个胖姑娘呢?”

“胖一点儿也不见得是件坏事情。”正当我暗自流泪时,听见有人正在嘀咕。当我发现其实身旁早有一个人在电梯里,只不过光线太暗没发现时,便不好意思地冲着对方说,刚刚的举止让你见笑了吧?他走到光线处,冲着我礼貌地笑了笑后说,你不属于那类太胖的,你的胖却刚刚恰到好处。

“但我认为还有点儿过。”

“没过,我觉得挺不错。”

“是吗?”

“当然,你的胖就属于胖得有点儿性感的那类。”

他还罗列了许多事情来证明我这类胖就属于男人们内心里真正欣赏的标准。我见他说得很一本正经,就相信了他侃侃而谈的每一句话是出自于真心。由于与他交谈得很轻松,使我忘记了来这儿的用意,并也期待电梯不要上升得太快。他没去顶层,他在电梯上的数字显示到49时,按停了它,然后给了我一张名片并说,楼顶上都是些成双成对的年轻人,你突兀地上去,会觉得没劲。他表情有点儿羞涩,不过他在出电梯间之前,大大方方地向我伸出手,又说,我虽然是这座大厦的老板,更希望你只称呼我的名字,不过暂时叫我方先生也行。

我仔细地端详方先生的名片,然后用怀着惊愕的表情,将电梯升降的指令数字改作了1楼。

不过我第二次见到方建军先生,是在公司门口,他捧着一大把红玫瑰,似一个愣头青那样,一一打量从他面前经过的人。他也看见我时,我除了用不安的目光看着对方慢慢的走近,便是用担心的余光去看,随我一同出来的男女同事们,会有何种反应?

方先生将鲜花送到我手上时说,我打听到了你上班的公司,便迫不及待来了。

无须赘述,这种场面即使不真实,也会使每一个在场者深深感动。我几乎忘记了这个场面的细节,我目眩得几乎站不稳脚,但我的手却稳稳当当地捧着火红的玫瑰花。

我和方建军的交往便开始顺理成章地按部就班起来。我步入了恋爱的季节后,贪婪地呼吸着这个季节里的每一股清新又迷人的扑面春风。

我决定了,虽然我早从对方眼神里看出他也有这个想法,但是它从我嘴里说出来,会让他觉得更感动。

“我此刻真不知道如何来形容,但我方建军一定会保证,你所得到的比上班的时候要多得多。”

“我只要得到你的爱情。”

我本来还想再缠绵几句,他结实有力的胳膊已经牢牢地把我的身体箍住,虽然我能感觉到骨骼正在咯咯微响,却很期待它再用力些。

为了不想让浪漫的恋爱季节,早早地收场,我没有向方建军提出结婚的想法,不过另有一个想法却突兀地闪现在了我脑海里。在一次的一个靠近赤道的太平洋海滩上,我那肥胖的身体惬意地躺在支起的椅子上,方建军起初也躺在我身旁处的椅子上,他听见沙滩上响起一阵嬉戏声,就也欢快地冲着那几个正在玩耍的孩童小跑而去。一会儿,方建军便与那几个孩童相处融洽,他们欢呼地相互追逐,他们在堆成的简陋城堡里捉迷藏,他们你仰我翻地打闹成一团,他们的嘈杂声吸引着所有与他们不远的人。所以,那个突兀的念头在我脑子里一闪后,我离开了躺椅,但没有走近正与孩童们玩耍得正欢的方建军,我似一根木桩那样,微笑地静静地看着心爱的男人,当他童心未泯的脸转向我并向我招手也过去时,我摆摆手说,我跑不动呢!然后,我知道方建军没听清我的这一句话,但他们的吵吵嚷嚷此刻让我很舒畅。

当我明白我依然躺在床上刚刚只不过用臆想重复着方太太的一段经历时,一股羞涩感从内心里涌出,我仿佛做了一件错事情,对像个小偷想盗取别人的甜蜜的行为自责起来,所以第二天,我路过一家婴儿用品店时,就决定挑选些女婴用品,也是为了弥补方太太生下女婴满月时我因工作无法赴约的礼数。我挑了件肚兜、婴儿帽和一岁时能穿的花衣衫,以及几样能摔能打的玩具。

我径直地来到方太太家门前时,就听见一阵阵婴儿的哭叫声在门里面传来。开门的一定是方太太请来护理女婴的保姆,她用一双惊悚的目光打量了我好一会儿后,又重复地问了一句,你找谁?她的语气显得非常谨慎,一定是主人曾经格外地吩咐过她,不能让陌生人进来。而我怎么会算是陌生人呢?我怯怯一笑后回答道:“我找方太太,我们是朋友,我第一次来这儿做客时,你或许还在别人家当保姆呢?”小保姆没有被我的调侃语气感染,她冷冰冰地吩咐我在门外等着后,就对屋里的那个正在询问的声音叫着是一个自称您的朋友的人,但我从来没见过!

一阵陌生的脚步响过之后,我看见一个体态可以与我不相上下的胖女人,她用质问的语气,从隔着的防盗门后面说,你说你找我?

“不是,我找方太太。”

“可我不认识你。”

“我也不认识你,但我是方太太的朋友。”我还想再说上两句时,就被门内胖女人的话打断——我就是方太太,我根本不认识你!

她把木头门重重地关上,然后我从关住的木头门后面,隐隐约约地听见,这个胖女人正在训斥小保姆的声音:“一个神经病,我说了你好多次,别什么人都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