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普代克《兔子富了》中喜剧氛围下的悲剧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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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兔子富了》是美国当代文学大师厄普代克的代表作之一，通过文中典型人物的塑造展现了当时的社会风貌，并以此揭示了那个时代的文化变迁。小说在文字层面充满了戏剧性，但深入分析就不难发现这种喜剧形式下蕴含的悲剧内涵。只有深入解读小说的这种艺术手法，才能透过小说人物因生活富足欢快喜悦的表面现象，看到他们因这个变化而流下的泪水。本文系统分析了这部小说的戏剧形式和悲剧内涵，希望以此凸显这部小说的艺术张力和价值。
引言
在《兔子富了》这部小说中，兔子物质生活境遇的变化是故事的转折点，也是营造小说喜剧氛围的主要因素。兔子生活变“富”让其精神上产生了无比的喜悦，尤其当与之前困苦的生活境遇比较后，这种变化就更具狂欢式的喜剧色彩。但在物质繁荣的掩盖下，文中人物的精神却在不断衰退，这种精神迷茫是悄然发生的，而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日趋发展。例如当兔子为生活的富足狂欢喜悦时，这种精神困境会突然出现叩问其心灵：自己想得到的是否真的已经实现？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这些严肃而深刻的叩问会使兔子突然从物质带来的狂喜中冷静下来。正是这种情绪的反差使这部小说形成了悲剧内涵与喜剧氛围的悖论性，这也是这部小说的艺术价值所在。
一、《兔子富了》的喜剧氛围
从狭义上看喜剧是指一种戏剧类型，从广义上看喜剧则属于审美范畴。纵观《兔子富了》这部小说中的叙事艺术，其综合运用了喜剧悲剧两种属性范畴的元素。但就其喜剧形式而言，《兔子富了》更多的属于广义上的审美范畴。[1]因此，本文主要从广义层面来分析《兔子富了》的喜剧氛围。
（一）小说文本的喜剧本色
厄普代克的《兔子富了》在文本上的喜剧本色首先体现在叙事语言方面。这部小说中的幽默话语随处可见，许多是颇富趣味的调侃，只是为了增添文本的喜剧氛围。例如：“她在人到中年时无意中发现了纳尔逊的一件T恤衫，就立刻收为己用。世事就是如此，儿子长大对父亲来说是一件悲剧的事，但对母亲詹妮丝来说却是一个获取T恤衫的借口而已。”这种调侃口吻只是为了增添小说的喜剧色彩。文本中还有一些含有心理内容的幽默色彩却别有深意，这种喜剧艺术的效果往往体现在话语的“言外之意”上，需要读者运用理智或反思维，透过字面意思深入探究。例如，当兔子与普露的母亲交谈时，他感到分外别扭：“他觉得与这个别扭的女人说话，就好像动手制作一条纸链子，胶水却总不够用，致使一些接口处总也粘黏不到一起。”这个生动简短的比喻形象地展现了这两个人谈话时的尴尬和窘困处境，诙谐的语言充满幽默意味。我们在阅读这种充满智慧的幽默话语时，又会情不自禁地对话语内容深入探究：为什么这个女人在兔子看来是如此的别扭和可笑？构成这种喜剧效果的条件是什么？幽默包含着现实与理想的冲突、美与丑的差别，因此，它不是单纯的兴奋或愉悦，它使笑变得更富审美意蕴，它能够引起人们对“笑”进行更深层次的思考。
其次，这部小说文本的喜剧性还体现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小说的主人公兔子只是一个普通人，因此，他身上也有普通人的缺点。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生活变化时，他的性格显示出一定的局限性。他与当时大众一样，对生活缺乏深入的思考和认知。年轻时候他的脑中充满了各种模糊的幻想和期望，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抛弃了一些盲目的想法，开始贴近实际生活，但在年龄大时他又充满惰性、世俗和平庸。在性格方面，他由《兔子归来》《兔子跑吧》中那个叛逆激情的青年逐渐变得传统保守，对于生活的追求也日趋消极，不再深入探究人生的意义。正是这种形象生动而又充满缺陷的人物塑造艺术，让主人公兔子显得更加真实，同时又充满喜剧色彩。
（二）小说情节冲突中蕴含的喜剧因素
《兔子富了》的喜剧氛围还体现在小说情节的矛盾冲突上。主人公兔子与纳尔逊在车行上的矛盾是贯穿这部小说的主要矛盾，此外，还叙写了兔子与詹妮丝之间的夫妻矛盾。这部小说主要围绕主人公兔子的行动展开故事情节，各个故事单元也主要展示了与兔子相关的各种社会关系：朋友关系、父子关系、夫妻关系等。[2]系统分析这些矛盾冲突就会发现，这些家庭内部的各种纷争，就是一场喧闹的家庭闹剧，而这一幕幕的闹剧本身就具有强烈的喜剧性。但认真拨开这层喧闹的外衣，我们就会发现隐藏在闹剧后面的是主人公内在的自我冲突，这也是其他矛盾产生的根源。兔子一直纠结于如何在纷扰的外在世界中保持自我。他对于自我体验的重视与他在现实中受到的压抑是这种自我矛盾的根本所在。这种由自我感受引起的矛盾，又与兔子对于人生意义的探索纠缠交织。小说中有许多关于这种矛盾的描述话语，例如“追寻他保持自我的奇妙体验”，这种矛盾贯穿在小说始终，一方面兔子想方设法保持这种自我感受，另一方面兔子又试图消除这种个性，使之归于大众主流思想。这种探究冲突使小说在情节中充满喜剧性，但在思想内涵上又产生一抹挥之不去的悲剧意味。
从冲突性质来看，这部小说的矛盾在本质上属于家庭闹剧。兔子将纳尔逊收购来的二手敞篷车撞成一堆废铁，这使纳尔逊痛苦绝望，但这种矛盾其实源于父子之间缺乏沟通，这件事情只是将这种矛盾外化表达而已。事情得到解决时，纳尔逊与兔子还是相拥在一起，这种家庭内部的苦涩冲突终于得到一定程度的消解。[3]读者在这种家庭式的矛盾闹剧中，并不会体味到痛苦的感觉，这是由于这种矛盾并不具备严肃的社会和政治色彩，也没有出现任何暴力场面，小说整体上呈现出一种温和的喜剧色彩，正是这种以家庭题材为主的场景构思，为这部小说的喜剧氛围提供了合适的载体。
二、《兔子富了》的悲剧内涵
《兔子富了》这部小说的转折点就在于兔子物质生活的变化，物质的富足对兔子产生了多方面的影响。一方面他过起了情调十足的小资生活，度假、打高尔夫、与朋友吃喝享受，正是这种“暴发户”心态使主人公的人物形象具有强烈的喜剧性。但另一方面，兔子在光鲜的物质生活下，陷入了精神困境，尤其是话语权的丧失，为其染上了一层浓重的悲剧色彩。
（一）人物关系的悲剧内涵
这部小说在人物关系上的悲剧内涵主要体现在兔子与詹妮丝的夫妻关系上。二人在年轻时结识，然后奉子成婚，在经历了一系列的矛盾冲突之后，兔子死去，詹妮丝则选择了改嫁。在一起生活的日子里，二人的关系时冷时热，伴随着一系列的情感起伏。他们的这种夫妻关系是当时美国社会两性关系的缩影，具有极强的代表性，厄普代克在描述二人的夫妻关系时也融入了许多时代元素。[4]二人关系的起伏和变化也体现了当时人民对于婚姻束缚与个人自由等问题的深入思考和探索，反映了那个时代在价值观和道德观方面的困惑。
在当时的社会，女性还不具备独立的经济能力，因此，在日常生活中还需要依赖男性，这就导致了女性话语权的丧失，所以，在两性婚姻关系中男性仍占据主导地位。然而，随着女性社会地位和经济能力的不断提高，夫妻关系也逐渐发生改变，女性对男性的依赖逐渐减少，在家庭中的地位也逐渐变化。这在兔子与詹妮丝的夫妻关系中也有显著体现。詹妮丝逐渐发展成为一种压制力量，这对于重视自我自由的兔子而言无疑是一种挑战和障碍。在对儿子纳尔逊工作问题的争执上，这种压制就鲜明地呈现在读者面前。对兔子而言，儿子的介入会威胁到自己的社会地位，严重挤压自己的生存空间。但对于詹妮丝而言，必须要给纳尔逊一个社会生存空间，为儿子提供一个立足于社会的平台。这种错位的对话使这对夫妻陷入无休止的争执中。同时，这种观念上的错位也显示了他们对于婚姻关系的理解差异：兔子认为夫妻之间必然会存在一种功利性，但詹妮丝却对此有着复杂而痛苦的情绪。这种带有功利性的夫妻关系，必然会充满矛盾和争执，这种关系中蕴含的冷漠和虚伪，也势必会逐渐扼杀夫妻间的信任与真诚。
（二）人物命运的悲剧内涵
小说在一开始就交待了主人公的处境及当时的社会环境：由于当时出现严重的石油短缺，兔子经营的车因省油大受青睐，他也为此大发横财，终于进入了上层社会。兔子人到中年终于从煎熬的苦日子中挣脱出来，事业有成，生活富足，作者对于这段情节的描绘运用了轻松的笔调，使这段文字有了鲜明的喜剧色彩。但小说中的一处细节描写却透露出了“言外之意”：“不管怎样，生活还是很惬意的。”“不管怎样”反映了兔子在感受物质生活富足所带来“惬意”的同时，内心产生了缺憾与痛苦。纵观全文可以发现，这种痛苦并非无迹可寻，从兔子暴富的缘由中就可见一二。当时社会石油的短缺是兔子暴富的根本原因，在这种投机中兔子有幸分得一杯羹，这也是兔子口中的“走运”，但显然这种“走运”存在很大的不可控性，因此，主人公在这种“走运”的命运中其实是被动的。其次，车的特点是兔子暴富的又一原因。在小说中，兔子不止一次地提到自己的销售理念：“产品靠自己卖出去”，这首先表明在车的销售中人的作用很有限，物才是最重要的，因此，人的行为充满了被动性。同时，从这句话中还可以看出，兔子所经营的车行根本没有自，只能被动地接受即成产品，他在销售环节中只起到过渡作用，完全没有话语权，他的命运始终被别人操控。因此，当兔子所经营的普林格车行失去权时，他的命运悲剧便开始显现。
通过以上论述不难发现，物质生活的富足不仅改变了兔子的生活方式，而且也束缚了兔子的自由生长，推动了其顺从与保守意识的发展，最终导致其生命力逐渐消失。可见，财富改变了兔子的命运，同时也为其人格的发展带来了障碍和束缚，正是这种被财富左右的命运，使主人公和整部小说在喜剧氛围下透露出浓重的悲剧意味。
参考文献
[1]约翰・厄普代克.兔子富了[M].苏福忠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
[2]穆秀丽.美国文学家希利斯・米勒的文学言语行为理论探邃[J].语文建设，2014（29）.
[3]潘涌.积极语用：从接受本位到表达本位[J].语文建设，2014（04）.
[4]黄诗海，郑芷芳.浅析厄普代克《兔子富了》的叙事艺术[J].贵阳学院学报，201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