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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理性的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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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进入20世纪,西方思想界经历着巨大的变革,禅宗思想以超越主客观对立、超越事物内部二分对立及超越自我意识中理性和感性对立的特点,吸引着西方人的目光,在艺术表达上,西方人也不断汲取这一营养。本文从艺术创作中的无意识、艺术与生活、“空无”三方面出发,探讨禅宗对20世纪西方艺术的影响。

关键词:20世纪西方艺术;禅宗;无意识;艺术与生活;“空无”

中图分类号:J110.9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4115(2013)03-13-2

进入20世纪,东方绘画及其美学趣味再次冲击着西方画坛。这一时期,西方在融汇东方元素时,不仅仅只关注其艺术形式与表现技法,而是更加深刻的切入到东方人的世界观和哲学观。此时,西方思想界正经历着一场剧烈的思想变革。工业化生产一方面使财富积累远远超过以往,但又造成人与环境的严重疏离与对立。另一方面,二战给西方人心灵带来莫大的创伤,作为物质世界一部分的心理世界,本来就难以用理性来衡量,因此禅宗思想非理性的特点日益得到西方人的青睐。

禅宗的超越主客观对立、超越事物内部二分对立及超越自我意识中理性和感性对立的世界观,使它与西方艺术的邂逅成为一种必然。它不靠任何理性或概念的东西,只靠直觉去体悟生命的秘密,借此领悟人性深处的自由本质,摆脱理性带来的囿限,直探艺术生命的本原。禅宗思想中所包含的艺术创作中的无意识、艺术与生活、“空无”的观念,深深启发着20世纪西方艺术。

一、无意识

“无意识是生命的长期宇宙进化史之结果,并且是兽类和婴儿所共同具有的……因此禅宗要求成熟的人将这种感染清除,并且也将自己摆脱知性意识的干扰……当这种解脱发生,就是我们所谓‘受过训练的’无意识,在意识的领域中运作。”人必须按照“生命本来的面目”去生活。这种“生命本来的面目”,在禅宗看来,正是一种不经意识浸染,和无意识的宇宙相通的状态。

“何期自性本自清净!”禅宗自性论以表现人类的自我意识为最高目的,是人类对自我意识的自觉追求。禅宗的参禅顿悟――“禅定”,往往也是在不知不觉中而得的。禅宗用“离相”、“无念”等手段,除去表层意识的牵绊,洞察人心灵深处的隐秘,以得到精神上的解放和超脱。荣格亦曾说过“艺术创造以及艺术的效果的秘密要在返回到‘参禅状态中去找’”。

艺术创作中无意识的状态,在中国古代很早就已经被广泛的运用于书法和绘画创作的实践中。自古以来,中国古代书画家在创作前习惯静坐以摒除杂念,或者纵酒进入无意识状态以唤醒无意识,进而随意挥洒。世有“画圣”吴道子,“每欲挥毫,必须酣饮”;王洽的酒后“以头髻取墨,抵与纸素”;张旭的醉后呼叫狂走,然后落笔成书等等,不一而足。西方人对这种带有神秘性的东方禅学产生浓厚兴趣后,就将这种东方的精神修炼术运用到绘画创作中去。

20世纪诸如超现实主义、行动画派、表现主义、抽象表现主义等,对“无意识”心理状态和在这种状态下创作的重视,除了与佛洛依德的精神分析学理论密切相关外,也与中国与日本的禅学不无关联。

消解传统观念的超现实主义,在文学、戏剧、美术等方面皆有重要影响。在理论上,超现实主义艺术运动两位作家一一布列顿和阿波利奈尔首先发起。1924年,布列顿发表了第一篇超现实主义宣言。布列顿对超现实主义的定义是:“超现实主义,名词。纯粹的精神的自动主义,企图运用这种自动主义,以口语或文字或其他的任何方式去表达真正的思想过程。它是思想的笔录,不受理性的任何控制,不依赖于任何美学或道德的偏见。”

超现实主义的画家们米罗、达利、马松、马格里特等,都以布列顿的“自动的活动、无意识的自动作用和梦幻世界的要求”为信条展开创作,任意的表现梦与想象。他们认为只有这种超越现实的“无意识”世界才能摆脱一切束缚,才能最真实地显示客观事实的真面目。

将这种“无意识”的创作推向极致的是美国的行动画派。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 Pollock)是这一流派的典型代表。他的创作并没有草图,只是由一系列即兴的行动完成作品。波洛克把颜色滴、甩、洒在铺在地面的画布上,凭着直觉和经验从画布的四面八方来作画,“无意识”的状态被发挥得淋漓尽致。他的追随者虽没有采用这种极端的创作手法,但在创作需要屈服于自发的冲动这一点上却是一致的。

二、艺术与生活

禅讲究“本心”“本色”“自然”,不假修饰,古朴平淡,天然自得。禅宗追求出世尚空,但它面向世俗,接近世俗。故而,在艺术上主张接近生活,打破艺术与生活的界限。禅无所不在,在生活的一切细微末节之中,而不在人为的知性活动中。“平常心是道”,“神通并妙用,运水及搬柴”,“人生来就是生活的艺术家”,这些言语无不深刻的体现这一思想。

美国先锋派作曲家凯奇,从20世纪30年代开始尝试以各种偶然的声响甚至噪音构成音乐作品,提出音乐中所谓“偶然操作”。他最刻骨铭心的曲子《四分三十三秒》,在整个演奏过程中,作曲家仅仅坐在钢琴前静默了好几分钟,四分三十四秒后,起立并宣布演奏结束。他认为在这几百秒时间里人们听到的空气中各种嘈杂声就是最好的音乐,并宣称自己受到禅宗的影响,将生活置于艺术之中,艺术应该是生活。“判断是无意义的,因为不存在此一物比彼一物更好这种事实,艺术也不应该和生活不同,而是生活中的一种行为”是他毕生创作的理念。凯奇出版过《佛教禅宗》《中国的》《寂静》等与东方哲学密切相关的著作,可见他对东方文化的兴趣非同一般。

凯奇的尊重生活自然状态的思想被他的追随者们作为一种生活等于艺术的西方式民主意识所接受。以这种意识为指导,劳申伯格和约翰斯发展出了消解生活和艺术区别的波普艺术,这导致美国现代艺术在60年代从重自我表现的抽象艺术转向了不介入个人情感和价值判断的、以生活中俗物为题材的具象艺术,推动美国现代艺术在新的方向上愈演愈烈。

作为波普艺术的领军人――劳申伯格,在这种思想影响下,采用生活的琐碎的杂物,把日常生活中最平凡的东西,甚至废物与垃圾也当作素材而加以利用,创造了“垃圾集锦”的艺术。诸如旧轮胎、废纸盒、报纸、啤酒瓶、照片、绳子、麻袋、床袋、枕头布片乃至破烂零碎都被他随手拈来,《姓名缩写》《土耳其宫女》等一系列作品正是由这些元素组成,20世纪50年代之后美国的艺术,如偶发艺术、大地艺术、行为艺术乃至观念艺术均以凯奇的这一思想为指导,与这一思想密不可分。

三、“空无”

“空无”这一形而上的抽象概念也是西方关注的核心之一。“空”,是“缘起性空”的空,是包含“有”的“空”。一切事物都是因缘生成,本身是不存在的,所以称之为空。“空”是超越有限的无限,是独一无二,生成一切的本然之物。禅宗还宣扬“本来无一物”,“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空不异”等等观念。“空无”的东方哲学,承认有形的物质世界之外仍存在更为重要的非物质世界,这个非物质世界与心灵相通,甚至外在的物质世界更为可靠、更真实。对“空无”的项礼膜拜,与西方人反对过于物质化、僵硬、扼杀个人自由的追求不谋而合。

在20世纪50年代,菲利普・格斯顿(Philip Guston)参加铃木大拙在哥伦比亚大学有关禅宗“无”的讲座时,就开始创作如《第五号》类似的油画作品。《地带》一幅使用大量笔触创造了一种稀薄的颜色变化的云雾,呈现了“关于无物”的想象,但似乎同时也打开了有关“每件事物”的视野。

艾德・莱茵哈特的黑色绘画系列,把他的风格推向一个极点。在一个五平方英尺的平面里,画着9个等大的黑方块,这些黑块没有纹理,没有变化,之间没有联系,看起来没有任何含义。这正是对终极空无的确认,他曾写到:“黑暗是一种纯粹的非存在……剩下的是什么虚空、黑暗和去除。”正是这种没有外形的、接近空无的作品,使观众陷入沉思,进行专注的思考,赋予作品无限的内涵。

用毕生来诠释禅宗“空无”思想的艺术家非伊夫・克莱因莫属。除此之外,这一观念对以劳申伯格为代表的波普艺术、卡普罗等的激浪派表演、拉・蒙特・杨的极少主义音乐的影响也不容忽视。这种源于东方的观念是对无法估量的广阔与事物无尽之外的意识的一种阐释。唯其空空,最富力量。“空”并非形式的对立面,而是自身即包含了对持续和变化的彻底展现。默顿曾解释到“禅宗并非把全部的存在消解于一个纯粹的‘空无’,而是将这个‘空无’自身看作是一个现象世界创造的动力中心主义的无穷尽的源头。”

20世纪纷繁复杂的艺术中,艺术创作中的无意识、艺术与生活、“空无”的身影随处可见,禅宗的魅力可见一斑。西方人对禅宗的兴趣,包含着他们对重理性的传统文化思想的逆反与反思,占统治地位的传统理性和逻辑体系不断遭到质疑,而以个人精神和心理的非理性状态为研究对象的哲学和美学成为焦点,西方人试图借此以东方文化思想作为参照来完善西方文化思想。

而禅宗的积极意义恰恰正是在于艺术家要克服或摆脱一切外在的强迫与制约,将艺术创造的重心从人格的、理性的、形式的世界转向人的灵性,转向本真的人,转向自己生命的核心。

反观自身,也给当代中国以无限的启发与思考。面对多元文化的今天,当代中国如何在艺术实践上恰到好处地利用传统文化资源,如何在跨文化交流中保持自身特色,如何创造性地借鉴异质文化等等问题上需要更多的摸索与反思。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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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朱其,美术前卫艺术与禅宗(第一版)[M],江苏美术出版社,2010,6

[3]程至的,绘画美学禅宗(第1版)[M],中国文联出版社,1999,1

[4]李哲良,禅的人生与艺术[M],四川美术出版社,2007,1

[5]童炜钢,西方人眼中的东方绘画艺术(第一版)[M],上海教育出版社,2004,8

[6]王瑞芸,禅宗,杜尚与美国现代艺术――美国现代艺术研究札记[M],美术研究,1993,(04)(总第72期)

作者简介:

国荣知,南京大学美术研究院硕士,专业方向:中国美术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