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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矫诏”为什么如此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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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矫诏”,这是个中国旧史中的专有名词。旧到什么程度呢?旧到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现代汉语词典》中都没有收录它,今之新新人类更是闻所未闻。然而,这个词语在中国历史上曾拖出了一道巨大的阴影,凡有人心者怎能忘却?

“矫诏”,通俗点说,略等于当代古装戏中常常出现的“假传圣旨”。不过,细细思量,可能还有微妙的差异。假传圣旨,有时是平空白话,却硬说出于上意,而矫诏显然困难得多,因为它需要通过一系列严格的程序,并有加盖皇帝玉玺的诏书为凭,只是在事后,人们才有幸被告知,原来那诏书上所说的并不是皇帝的本意。

读《明史》,到了所谓太监擅权的时候,矫诏堪称家常便饭。《明史纪事本末》“刘瑾用事”、“魏忠贤乱政”那两卷,几乎每隔一两行,“矫诏”二字就会撞入眼帘,不是刘瑾他们今天“矫诏”罢了哪位忠臣的官,就是明天“矫诏”把一个批评者打入了大狱,或者后天“矫诏”又让亲信占据了哪个重要位置,简直相当于一部“矫诏史”。

明史中密密麻麻的“矫诏”让人烦躁,烦躁中就禁不住要恨恨地问一声:“矫诏”为什么如此容易

是啊,在礼法的威严下,昔日代表天宪的“诏”,会这么容易被几个刑余之人?鄢混水摸鱼吗?稍有智识的人都会明白,要经过那么多道关口太难太难了!可事实是那几个阉人却拿“矫诏”当好玩儿似的,这究竟是为什么?

读明史还有一个困惑。因为矫诏如此容易,所以刘瑾也好,魏忠贤也罢,他们当年权势熏天的时候,举凡内政、军事、外交,几乎每个重要部门的重要岗位都为其私人所把持,读史者乃至常有“即将变天”的感觉,可是到了他们的时候,却“息若败叶”,几乎无声无息。刘瑾,是明武宗听了臣下的劝告,沉吟了一会儿,说那就抓了吧,“即命禁兵逮瑾”;魏忠贤,明熹宗初死,在通常认为发动的最好时机中并无动作,后来新登基的崇祯一步步翦除其势力的时候,也是乖乖地束手就缚。于是问题又来了:既然刘瑾、魏忠贤这么容易矫诏,也通过矫诏积累了深厚的权力基础,而且据史书上说这两人都“有异谋”,那么为什么一旦到了生死关头,却连一丝反抗的余地也没有呢?

答案很简单,相对于表面不可一世的刘瑾、魏忠贤,刘瑾时期的明武宗和魏忠贤时期的明熹宗,虽然斗鸡走马,太不成器,但其根基未倒,他们还是最有力量的人。只有看清了这一点,我们才能弄懂刘瑾们矫诏如此容易的谜底。

根本不是什么矫诏。我们看刘瑾、魏忠贤们必欲排挤打倒的正人,他们在儒家理想人格的熏染下,不忍民穷政敝,词锋所及,固然为刘瑾们所不容,可昏庸之君主又哪里会爱听呢?也许皇帝并不准备如刘瑾们期待的那样,对其残酷打击乃至肉体消灭,但既然批了寡人的逆麟,让我老大不痛快,为什么不借刘瑾们之手,给这些偏爱唠唠叨叨的家伙一个下马威?

真有力量的“乱臣贼子”是不需要矫诏的,他们旧主人,自己发诏书就得了。所谓“矫诏”,实际上是史家的一个避讳语。这种避讳自然有很多好处,首要的一点是可以让人们知道皇帝总是圣明的,其次是安慰那些惨遭羞辱和残害的臣子的人心,他们在抚摸心灵和肉体创伤的时候,终于可以说:骂我打我杀我,那可不是圣上的意思啊。

(选自新浪・黄波的BLOG)

刑余之人:指太监。

编辑提点:“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这是统治者读史的角度,作为普通人,“兴替”是最无关紧要的――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读历史的角度远比“兴替”要丰富得多,而且往往也笑不出来。胡适先生读历史读出了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易中天教授读历史读的是人性,鲁迅先生读历史读出来的是“吃人”――戕害人性。本文作者又读出了什么呢?注意划线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