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一眼闭一眼的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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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方老师喜欢喝茶，而且喜欢把茶叶泡在茶壶里，喝的时候往外倒，这个习惯从年轻的时候就养成了。方老师有两把茶壶，一把放在学校办公室里，一把放在家里，每天泡两壶茶是例行公事。

最近一段时间方老师慢慢地注意到一个现象，说“慢慢地”注意到，是因为这个现象方老师回想起来已经出现快一年了。开始不很明显也就没有注意，最近似乎经常出现这个现象：即倒茶时会把茶倒在茶杯外面，需要再凝神才能准确倒入杯中，一次还因此烫了手。

方老师名方圆，他爸姓方、他妈姓袁，这名字是他爸起的，其中自有夫妻敬重之意。恰巧方圆师范大学毕业之后被分配在一所中学教数学，并有相当一段时间专教几何。中学生顽皮，便将他的名字与几何课联系起来，称几何课为“方圆课”。

方老师58岁，姑苏人士，讲话略带苏州口音。方老师生得甚是清秀，走路身板挺直，平日喜欢穿一身便西服，带一副不是很深的近视眼镜，头发有些灰白，但是打理得甚是整齐，皮鞋也擦得干干净净。方老师认为：为人师表者，邋里邋遢不像样子。

方老师尤擅长教立体几何，故凡有立体几何的示范课，数学教学组都推方圆老师担任。这立体几何研究的是在平面上画出立体的图形，测算起来都需要有丰富的想象力、理解力，方老师本长于此道，但是何以在生活中却立体感欠缺了呢？

方老师精于立体的概念，一天顿悟：人视觉的立体感来自两眼的聚焦，莫非自己有一眼视力出了问题？马上睁一眼、闭一眼试验，果然发现右眼的视野中心有一黑影挥之不去。方老师自己发现了眼睛的问题，但是什么问题呢，他想：大概是白内障吧，障者，遮挡之意也，眼前的黑影不就是障吗？不过奇怪，明明是黑影，怎么会叫白内障，应该叫黑内障啊。

第二天下午无课，便去了市立医院眼科检查。

医生查得很认真，最后告诉方老师，他患的不是白内障，是叫“年龄相关性黄斑变性”的毛病。方老师没听说过这个病，便请教如何治疗？医生说：“此病发现已晚，属干性黄斑变性，已无治疗之法，唯需防范另一眼亦发此病。”方老师又请教如何防范。医生说：“勿吸烟、勿过多暴露于紫外线下，别无其他。”方老师本想再问此病是何病因之类，见医生太忙，不好意思多占时间，只好称谢而去。

方老师本不吸烟，医生说不多暴露于紫外线，只好少外出，阳光下配戴墨镜。但总觉对此病仍甚茫然，尤其是“已无法治疗”与“另一眼也会发病”，令其思想上压力甚大。遂上网搜索，惜乎仍不得要领。一忽而想起曾有一学生毕业后考进医科大学，现即在该校附属医院眼科工作，并已晋升主治医师之职。于是便选了一个没课的日子，前去寻访。

二

该医生见自己中学的老师来访，甚是恭敬，在办公室茸邢傅叵蚶鲜介绍了这“年龄相关性黄斑变性”。该医师说：“‘年龄相关性黄斑变性’旧称‘老年黄斑变性’，因多见于老人而得名。不过近年发现中年人亦有患此病者，故称‘年龄相关性黄斑变性’，表示此病与年龄的增长有关，并不仅见于老人，但确以年老者患此病多。”

眼科医生打开电脑，显示了眼球的解剖图给方老师看，并介绍道：“视网膜是眼球后部的视觉细胞所在之处，光线进入，由视觉细胞接受，经视神经传入大脑，形成形象，人便感知世界之五彩缤纷。黄斑是视网膜中视觉细胞最为集中之处，若此处受损，则不能感光，因而在视野之中心便会出现一个盲区，若有黑影遮挡，其实是此处视网膜上的视觉细胞衰亡以致不能感光之故。”

“怎么会发生这个情况呢？”方老师问。

眼科医师说：“年龄大的人视网膜下往往有些新生的血管，而此种血管多不健全，易于渗血或破裂出血，一旦渗血或出血便会使这部分视网膜上的视觉细胞受损乃至衰亡。若发生在黄斑部便使视力受损，称之为‘黄斑变性’。此种在血液渗出期的黄斑变性称为‘湿性黄斑变性’，日久血液吸收后留下的纤维素等使这一区域疤痕化，便称之为‘干性黄斑变性’。”

“这病无法治疗吗？”

医生说：“若为‘湿性黄斑变性’，可用抑制新生血管之药物注射，有一定疗效，亦可采用激光封闭出血之新生血管，亦有效。但如果已属‘干性黄斑变性’，则目前尚无良策。不过，已有研究采用干细胞治疗或视网膜移植等方法治疗的，相信是有前景的。”

“此病有无预防的办法呢？”方老师对“干细胞治疗”或“视网膜移植”之说不甚了然，但知是医学方面新的研究，便不多问，只问预防之事。预防，不生病不就得了，何况市立医院的那医生说还要预防另一眼睛亦发此病。

眼科医生道：“此病的发生与年龄相关，随着年龄增长，发病率会增高，若有糖尿病应控制好糖尿病，若吸烟应戒烟，避免阳光暴晒，多吃些如深色蔬菜和玉米、猕猴桃等富含叶黄素的蔬菜、水果。关键是一旦发病要早期发现。”

“早期发现”一词引起方老师的注意，他在市立医院就诊时那医生不是说“发现已晚、无治疗之法吗”，便问如何才能做到早期发现呢？

医生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张印有许多细密小方格的纸交给方老师。方老师是教几何的老师，一拿到这纸便本能地看出印的是每格2.5平方毫米的细密的方格纸。

医生道：“这表名为阿姆斯勒表，检查时睁一眼、闭一眼地用单眼观察表格的中心部位，如见这方格扭曲变形或是中心部位有一黑影遮挡，便有可能是患了此病，应即到医院查治。”

方老师本以为要早期发现此病，或需验血、照X线之类的检查，不想却有如此简单之法。随即一试，果然用右眼观察时可见中心部位有一黑影，而左眼则无。便道：“这方法简单易行，应该推广推广才好。”

医生道：“老师说的极是，如今我国进入老龄化社会，这病发生率明显增加，在美国此病已成老人主要的致盲原因……”

如今我国医生凡多阅读医学文献者，言及医学资讯时每多提及美国如何如何，一方面是美国的研究资料确实丰富，再则凡与经济发展、人口寿命延长有关的疾病，美国的前车之鉴也确实值得我国医学界与广大。

“过去此病缺少治疗的方法，即使早期发现亦无可奈何，如今对早期病例有了治疗的方法，如老师所说确应多加提倡。”

师生之间，也是患者与医生之间的一次交流，使方老师对自己所患之病有了许多了解，心中踏实许多。告辞之时，该医生取出一叠这阿姆斯勒表交予方老师，说是请老师多宣传云云。

方老师回到学校办公室向各位同事说起此事，众老师皆取了这方格表自行检查起来。消息传开，其他办公室老师亦复印了表格，各自进行检查。结果教物理的周老师、语文吴老师皆自己查出疑有此病。方老师遂介绍该眼科医师，一查皆确是该病，幸得及时发现，经过治疗，两位老师的视力恢复，周老师原本吸烟，还因此下决心戒了烟。

各位老师皆谓关注医学科普知识，确实十分重要。

杨医生曰：

一旦生病，患者必定渴求了解关于此病的知识，以求明白来龙去脉，知道如何预防、如何治疗。可惜门诊医生太忙，无暇多加解释，网上信息又多芜杂，令人莫衷一是，患者既不明白所以然，也就难于配合治疗。是故，医生应多做科普宣传，医疗行政部门亦应设法让医生们在诊疗疾病时能有充分的时间与患者交谈。

我国人口寿命延长，年龄相关性黄斑变性的发病率亦在不断上升。如今科技进步，此病早期可治，早期发现之法仅是“睁一眼、闭一眼”地看一方格纸，所谓“举手之劳”亦不需要。实在是应该引起中老年人充分关注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