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范文大全 > 正文

2小时,40页,40年 克制和压抑的《团圆》

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2小时,40页,40年 克制和压抑的《团圆》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这个故事跟上海、离别、婚姻,跟那场历史变动都有关,但也可以说都无关。导演王全安认为,中国电影一定要走出东方情结,让人纯粹被人物命运和情感所吸引。

用2个小时,把一个空档40年的故事讲好听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影片第一个镜头对准昏暗的灯光下那张餐桌远远推进时,就知道王全安要安安静静讲一个故事了。电影名叫《团圆》,第60届柏林电影节的开幕影片,同时也是再次入围主竞赛单元的华语影片之一。

2007年的《图雅的婚事》之后,王全安看到一部纪录片时,短短几分钟,他心想:就是它了。那几分钟是一个台湾老兵回大陆省亲,记者现场采访的场景。“窄小的屋子,矛盾四溢。每个人物之间都像一场戏。怎么看都是事,怎么看都有色彩。”王全安决定,从这里出发,就叫《团圆》。

《团圆》取材真实,讲述的便是退伍老兵刘燕生(凌峰扮演),40年后重回上海,寻找当年新婚不久便失散的妻子乔玉娥(卢燕扮演)的事。寻亲、团圆、割舍、纠缠、心理博弈、再别离、历史大背景,而王全安却把熟悉的故事处理得具有陌生感。情节意料之中,电影语言表达意料之外。种种情绪都借助长镜头克制着、收敛着、掩藏着,又无时无刻不在对抗着。“我想克制着去纪录和呈现,像小津安二郎或者李安那样。”

王全安说,他不太喜欢《团圆》的英文片名Apart Together――“直译过来是:分开地在一起。好像很难把沉重背景下的心绪说透。”

只能在上海

很难相信,《团圆》剧本完成时只有40页。王全安说,他拍戏总是很即兴。这个故事,更适合在镜头前用各种细节把冲突和矛盾推展开。

故事,从上世纪90年代末讲起。台湾老兵返乡团回到上海。

第一次印象深的长镜头,是玉娥一家在家中迎接“台湾人”刘燕生的接风饭。40年未见,陌生、熟悉、拘谨又压抑着煽情的气氛,随着卢燕扮演的玉娥用上海话介绍出一家老小,镜头缓缓定格又扫过每个围坐餐桌的人。这也为《团圆》的情节设置了一个尴尬的开场:回乡寻发妻的刘燕生,和妻子现在的老公、孩子、孙子――碰杯,轮到自己当年的遗腹子,迎头却是一脸冷漠和怨怼。这组画面看上去很李安,很《喜宴》,很《推手》。

影片进展至约15分钟处,戏剧冲突明显跌宕于三个老年人之间。一句“我这次回来就想带你回台湾的。你愿意吗?”打破了玉娥和老公陆善民半辈子的平静,也唤醒了她当年新婚的激情和憋了40年的委屈。这句问话就像一个悬念的设置,足以让人猜想后续的情节思路:现任老公的愤怒、玉娥对子孙的不舍、亲情的留恋、拉锯般的纠缠……然而,王全安却让进展环节出乎意料地“举重若轻”。他把悬念的推进和几次情节高潮都用长镜头固定在餐桌上。先是用四只大闸蟹、一瓶老酒粉饰了那场有关“老伴儿归属”的谈判,“难以启齿”直接过渡到“等待抉择”:玉娥轻松地对刘燕生说了“愿意”。老陆更轻松地答应了妻子要被带走的“过分请求”,三人还围桌举杯、对饮言欢。“克制”在王全安这里成了最明显的自我表达。

整部影片台词几乎都是上海话,这似乎泄露了王全安创作《团圆》的立意根基。“如果不在上海呢?会这样克制吗?会是这种效果吗?”很难想象同样的悬念开场在东北或其他北方省市,三人能压制住矛盾冲突的爆发玩起推手吗?“或许,只能是上海。”王全安坦言,“原来的素材就发生在上海,我很喜欢研究这个城市的内核。我想要的克制、内心对抗的感觉在这块土壤更能发挥到位。”

于是,在《团圆》里,除了子女反对的一场短暂的戏之外,很少看到明显的、激烈的情感冲突。“人物间一直处于暗涌的对抗。尤其是老陆谨小慎微、谦卑顺从的角色性格,让那种抗争更含蓄、更内在,也更纠结。不明就里的会觉得人物反应平静得有些荒唐。直到老陆一场酒喝成脑梗塞,玉娥和刘燕生又回到那张餐桌上改变了计划,这场心理博弈中谁更胜一筹才显而易见。”

有人说,把“家庭的悲欢离合”背负在特定的历史大背景之上有些取巧,导演的叙事能力要打折扣。王全安不苟同:“越核心的命题越是超越眼前的事件本身,就像达内兄弟的平淡的电影折射出生命和生命之间的信任。《团圆》如果只是讲述个人情感婚姻,反而情怀太小了。这种拍摄手法上以静显动,价值表现上以小见大,正是我想要的。”

记住情感和角色

这部片子,看的是大背景下的情感纠结,记住的是人。在《图雅的婚事》时,王全安就多次强调中国电影要走出东方情结,意指导演的表达要能让人忘记影片的背景特色,纯粹地被人物命运和情感吸引。《团圆》就嫁接在一个东方式、中国式的特定背景上,背后的隐喻价值固然重要,但表述时怎么走出来?王全安庆幸,两位主角对手演员把他的解读更清晰地参悟、表达了出来。

乔玉娥的扮演者,是年过八旬的三届金马奖影后、奥斯卡终身评委卢燕,一举一动、一眉一眼都是戏。但坦白说,虽身为上海人,但多年定居美国的经历让卢燕的气质并不太符合“老弄堂里委屈一辈子的女人”。这种气质的错位也是王全安特意要的,“卢燕82岁了,戏中扮演的玉娥也60多了,但你看不出浓重的老态。反倒是卢燕带给玉娥的风韵、漂亮主宰了角色气质。在三人之间矛盾关系里,玉娥作为女人的特色还没有泯灭,所以她对几十年前的爱情、浪漫的愿望不会泯灭。她和平庸的老陆之间的反差,在内心情感被激荡起时便凸显出来。这恰恰让她能够轻松决定放下40多年的家庭,要为自己活。” “刘燕生一定要是个台湾演员。”王全安对凌峰的印象和很多观众相似:性格桀骜、情绪饱满、气场幽默诙谐带些顽劣气。这些关键词都和刘燕生相差甚远。但凌峰看过本子后,20年没演过电影的他,张口认定“这个角色就是为我准备的”。凌峰的经历和形象都没问题,从小在眷村长大,对这种情感天然敏锐。 最难忘的高潮处依然酝酿在餐桌上,并且让《团圆》多了一种突如其来的唯美感。I临别前的一晚,平静缓慢的长镜头由远及近摇向桌上的三人:玉娥居中,老陆、刘燕生―左一右。内心的对抗和牵扯让三人都难以再隐忍,压抑太久了,刘燕生终于带头“爆发”了。

他借着酒劲把几十年的苦闷都唱了出来,低沉又铿锵的调子好像平衡着整部戏里的失落、悲切。后来玉娥也唱,当《天涯歌女》从一个年过花甲、风韵犹存的女人嘴里唱出时,在场被赋予了一种时光穿梭式的代入感。最后这组镜头静止在老陆三人一起唱歌,各唱各的、互不搭调,但仿佛每人都抒出一口气。“这也是我讲述这个故事的意境,能够感觉到感情在抗争中间的融合。结尾到底是团圆还是分开反倒不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