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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宗慰:找到油画的中国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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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宗慰是20世纪探索中国油画民族化进程中一位代表人物。他个性沉静,不好言辞,虽因各种原因没有留下许多理论著述,但他以自己独特的审美眼光和一生的思考与实践,为后人留下了精彩的作品。最为独特的是,从他的画作中我们看到了油画――这种西方艺术方式下的中国味道。

孙宗慰艺术的独特在于其油画中的“中国文化”。虽说中国文化是他血液中的东西,任何时候都不可回避,但像他这样自觉、鲜明而又合适地在油画中画出中国味道,更多的是他经历了丰富的艺术实践后的一种自觉的艺术追求和探索。他在实践中发现了自己艺术的处女地,发现了油画在中国环境下的新的魅力和可能性,隐约地看到了未来发展的方向,并将这种感受和理解变为纯视觉的画作,从而使后人得以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幸遇大师系统受教于徐悲鸿

孙宗慰的绘画,尤其是他的油画能画出中国味道,是十分不易的,这和他的个人积淀和特长有着极大的关系。

孙宗慰,1912年出生于江苏常熟“孙家堂”,传为三国时孙权后人。幼年,家中经济条件尚可,不愁衣食。少年时,家道中落,他只能依靠亲友的接济读完高中。好强的孙宗慰利用寒暑假和课余时间做家教、代人誊写挣取生活费,维持自己的学习和生活。1933年高中毕业后,他在南京的一所小学找到了一份班主任的工作。多年的学习使他积累了各方面的文化知识,后来他中戏的同事孙家铨回忆:“孙先生还能作得一手好曲,不是钢琴协奏曲、交响曲,就是中国的诗词曲,在那些册页上他写着曲。曲这种形式咱们现在好像觉得很生疏,可是在他们那一辈知识分子里边,真正对传统文化有修养的那些知识分子在这个方面还是很有能力的。”朋友都感叹孙宗慰学识广博,这在同代人当中也是不常见的。对于中国文化的广博学识,为他后来在艺术上的发展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1934年是孙宗慰艺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年,这一年他在同学的一再鼓励下,尝试报考南京中央大学艺术系,遂榜上有名。但因家庭困难,他只能自筹学费。幸运的是,孙宗慰大学四年适逢徐悲鸿欧洲归来,他完整地接受了徐悲鸿的艺术教育。孙宗慰刻苦踏实,沉默寡言,但善于思考、创新。徐悲鸿所强调的写实和严谨的造型都对孙宗慰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从现存的他大学时期的作品(图1)中,可以看出他对于写实学习的认真,对于造型研究的一丝不苟。大学四年中,他不仅专注于课堂的学习,还坚持旅行写生,并积极参加了战地写生团(图2),最终成为同学中的佼佼者并留校任教。从他早期的静物作品《厨房里的菜篮》(图3)中,可以看到他的绘画沉稳而富有灵气,造型到位,刻画生动,色彩也十分感人。从这一时期的画作可以看出孙宗慰对西画学习的成果,他正尝试着画出正宗的欧洲味油画。

如果说大学以前孙宗尉打下了良好的中国文化基础,那么,这一时期则是他的西方艺术素养的积累期。在各种学习训练中,他形成了对艺术的基本认识,由于他的刻苦好学,为日后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敦煌之行发现内心之中国文化

敦煌是20世纪中国艺术的大发现,敦煌之行也是孙宗慰一生中最为可圈可点的一笔。孙宗慰出行敦煌时29岁,当时他是中大的青年教师。1941年春,张大干筹备多年的敦煌艺术考察即将成行,需要一名有绘画写尘能力的人做助手,老师吕斯百推荐了孙宗慰。张大千曾在中大教过孙宗慰,对他的艺术功底印象颇深,遂选他为此次敦煌考祭的助手。而这次敦煌之行,为孙宗慰打开了一扇艺术宝库的大门。这一时期可以说是他艺术的觉醒时期,不仅跟随张大干完成了一项历史壮举,而且此行使他通过敦煌庞大的艺术珍品看到了渐渐模糊的中国文化,发现了几千年积累的中国艺术的生命力和亲切感。作为一名西画教师的孙宗慰重拾中国的毛笔,国画和油画一同进行创作,这使他更好地理解了东西方艺术规律的本质,也认识到中国文化在他艺术生命中的重要。同时幸运的是,犹如世外桃源的蒙藏风情,使饱受敦煌滋养的孙宗慰爆发了创作的热情。中国文化中的独特审美和造型理解,在孙宗慰的作品中渐渐明晰起来。

敦煌考察期间,孙宗慰主要是帮助摹绘壁画、写生雕塑,给洞窟编号,并跟随喇嘛学习藏画的制作和颜料的磨制,以使临摹更为贴切。在敦煌,孙宗慰临摹了大量的人物壁画。他临摹的作品用线流畅,造型舒服,水平很高(图4)。这也说明孙宗慰之前的国画功底十分了得,否则不会在短时间内就可以临摹得驾轻就熟。而且从其题款可以看到,他的书法俊秀,挥洒自如(图5)。敦煌之行,彻底激发了年轻的孙宗慰的才华。通过敦煌壁画和对西北少数民族那种新鲜的视觉感受,使他极富热情地创作了大量的速写和绘画作品。他开始尝试用中国传统水墨画进行创作,这种骨子里的中国文化血液,使他创作起来得心应手。

虽然孙宗慰生长在富有文化底蕴的江浙地区,对于中国传统文化并不陌生,但当面对敦煌如此大体量的艺术宝库,可以看到千年之前的中国艺术风貌,这对于年轻的孙宗慰不可能不形成一种视觉的震撼,善于思考的他对于自己的艺术道路和风格也有了深刻的思辨。学者赵力体会到:“孙宗慰更关心的是,突然在敦煌看到不同于西方的造型和速写或者是素描之外的一种系统。这种系统是用线、用色彩来构成形体和形象这样一种方式,这种方式是中国古典形态的方式。”正因为如此,在探访藏区,看到那色彩搭配丰富的服饰,除了猎奇的新鲜感之外,他也看到了这一切与敦煌壁画的某种相似的影子――饱和色彩的搭配和舒展的曲线、复杂的配饰(图6)。孙宗慰根据自己的积累,创作出了一批表现民族风情的国画作品和几幅完整的油画作品,其中的代表作是收藏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的《蒙藏女子歌舞》(图7)。

从这批作品可以直观地感受到,有些画作中虽凭记忆和速写素材创作,造型稍显稚嫩,但却有着中国气息,而且是浓浓的中国西部的气息。在敦煌临摹后的创作中,孙宗慰对于光影和明暗在画面中的作用进行减弱,整个画面的构成注重形体轮廓的表现,很大程度上吸收了敦煌壁画中填色平涂的方法,物体的描绘以固有色为主,通过深浅的变化来塑造立体的形体。而且画面中人物服饰的线条都好像敦煌壁画中的飞天一样,舒展而有弹性,看似静止的人物仿佛又有着动感。在用水墨创作的风情题材作品中,从他对于土地、树木等环境的刻画,皴法的运用,可以看出他中国山水画的功底,画面古意盎然。

孙宗慰的蒙藏题材创作,是他开始自我艺术道路探索的起点,获得了丰硕的成果,也为艺术史留下了宝贵的财富。值得一提的是,相对于吴作人、韩乐然、庞薰l等人的同类题材作品,孙宗慰可以说是第一个用中国的观察和审美,从传统文化中汲取营养,画出了真正有中国味道的西画作品,这是一个突破。而别人都还只是用西方的方法和造型来描绘中国的风情。

追随悲鸿自觉探索中国意味

敦煌是孙宗慰自我艺术道路的开始,虽只有短短两年,但之后他已经自觉地将中国的视觉和元素融入自己的艺术。在孙宗慰的艺术中,中国画和油画已不再是分离的,两者通过中国的观察和造型方式融为了一体。之后的20多年艺术道路中,孙宗慰更为成熟而独特的探索成果应该是他在四川和重庆的风景画创作。

从敦煌回到四川抗战大后方后,孙宗慰在南迁的中大继续教书。他在敦煌创作的大量作品使得老师徐悲鸿十分兴奋和满意,1942年末,徐悲鸿筹备研究性质的中国美术学院时将这位爱徒招至麾下,孙宗慰被聘为中国美术学院副研究员。1943年,孙宗慰随徐悲鸿赴成都,积极筹备在重庆举办的“中国美术学院画展”。1944年参加在重庆举办的“劳军美展”“西北写生画展”,引起画界轰动。1942~1946年间,孙宗慰除了在中国美术学院所在地磐溪作画外,还随徐悲鸿到青城山、灌县等地写生。1945年他在重庆举办个展,徐悲鸿、傅抱石等以专文肯定他的艺术成就,徐悲鸿以平生服膺之“尊德性、道问学、致广大、尽精微、极高明、道中庸”勉励孙宗慰(图8)。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收藏的几幅孙宗慰的风景画作品,正是这一时期所作。

孙宗慰从敦煌回到重庆后,在绘画创作中,造型和色彩方面都有意识地向中国传统文化靠近,并吸取了许多传统绘画的营养。他不是简单抄袭传统绘画的样式,而是借鉴传统绘画看待自然、处理自然的方法来处理油画的画面,“不求奇意但求画意”。尤其是吸取了许多中国山水画中的营养,在风景写生中画出独特的中国味道,一看就是中国的山、中国的水。造型方面,他注重轮廓所显示出的运动和稳定,画面中形体轮廓线的曲线力量,使画面有一种空气流动的感觉。在勾勒形体之后再敷以色彩,在西画立体塑造的基础上更注重画面中的平面性,景物之间轮廓的对比是第一层级的,其次才是各物体之间的形体塑造,而且形体塑造强调画面的整体和谐,而不只是表现它的立体性。尤其是对山峦和云气的处理,吸取了许多中国古代绘画的营养。徐悲鸿在《孙宗慰画展》中提到:“前年游青城,得精作不少,如灌县所作《二郎庙远望》,此其代表也。”这幅《二郎庙远望》即是现藏中央美院美术馆的《灌县风景》(图9)。画作宽约80厘米,画的是流过都江堰的江水远山和都江堰上的安澜桥以及江边的二郎庙。这幅作品后来孙宗慰又重画过几个版本,可见作者对于这幅作品的喜爱和看重(图10)。这幅画最为直接地表现出孙宗慰对油画中国味道的艺术追求,中国绘画中飘逸的云气,云和山共生的关系,在他的绘画中体现得十分到位。画面中云朵的处理极具气势,配合山峦的走势和画面构图的需要,仿佛一条从大山后腾空的江龙,飞向高空,与回转的江面配合形成一个“S”形,打破了大山的对画面的稳定,使画面灵动起来,荡气回肠。在山石和景物的塑造上,不强调光影的作用,而是用平光,通过表现物体的固有色而画出对象的最有特色的形体和特征。

孙宗慰十分注重画面中的对比,擅长于在对比中求和谐。画面中江面被处理得十分平静和通透,而岸边的碎石则用画刀一点一点地画得密密麻麻,并用颜料塑造出石子的肌理。在构图上,虽然是对景写生,但取景有着浓浓的中国意境,所追求的画意不是对于自然本身的描摹,而是山河的气势所体现出的一种人文胸怀,这是中国山水画有别于西方传统风景画的一点。画面中二郎庙和安澜桥的处理,仿佛中国古代绘画中的亭台楼阁,若隐若现,与自然融为一体。在色彩上,整个画面泛着淡淡的青绿气息,这与中国传统的青绿山水十分相通。

孙宗慰另一幅代表作《青城幽径》(图11),描写的是青城山的一处林间风景。画面中树木枝叶的画法完全是中国传统绘画的方法,一片一片画来,极其细密,而且树干自然生长的曲线被充分地表现出来,十分有中国味道。

油画中画出中国味道,这是孙宗慰的大胆探索。也正因此,奠定了他在中国油画史上的地位(图12、13)。

西画中国化,是20世纪中国几代画家的愿望。韦启美先生曾在孙宗慰先生的艺术研讨会上说道:“外来的油画艺术要使其真正地成为民族的艺术,首先必须在作品中真实地反映我们民族的生活,其次在于必须从民族传统中吸取营养。”这是一代中国艺术家的心声。孙宗慰先生做到了,他的绘画艺术为后人的探索开辟了道路,做出了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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