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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7月1日晨6点30分,子光走了,生命定格在55岁。子光走得寂寞,与如今“神马都是浮云”的时代同调。
一
子光的父亲陈泽然,今年90岁。1948年7月,他与我的父亲姚洛一起在西柏坡考入马列学院一期,同期学员还有许力以、李琦、范若愚、洪禹、张香山等共120人。多年前,老陈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副台长位置离休。2008年,他长期卧病在床的老伴郭淦去世。如今,又白发人送黑发人,情何以堪。
子光生于1954年,我们一起住大院,同为北京景山学校校友。“”中断了子光的学业。1968年底,子光初中毕业到吉林扶余农村插队。1972年,他到广西大学下属工厂做磨床工,因勤于学习,旋调广西计委综合处。1978年,子光在广西考入华北电力学院,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国务院农村发展研究中心从事研究。子光不但熟练掌握英语,还自学了法、德、俄、日、意及西班牙语,并参加了麦克法夸尔所著《的起源》一书的翻译工作。
二
与军队大院不同,沙滩大院孩子在“”中虽然也打群架、拍婆子、驰骋冰场,但更注重文化知识的学习与较量。有人甚至模仿斯大林,嘴叼烟斗,手拿红蓝铅笔,时而眯缝着眼睛审视墙上的世界地图,时而若有所思地在屋里来回踱步……
粉碎“”后,每至黄昏,人们常能在红楼前后之间的院子里看一道风景:“孩子们”(此时他们已是工作多年的青年人)晚饭后聚在院儿里进行辩论。辩论内容主要围绕热点新闻、热门书籍及新锐观点。此时,子光常手捧一碗炸酱面,边走边吃,施施而来。子光与人辩论出口成章,一个问题辩论下来,基本不用整理,就是一篇文采斐然、条理清晰的好文章,可惜他风度欠佳。批驳对方时常以重且拖长音的一个“扯”字开场,“扯”即“扯蛋”,以示否定。接着提出论点,列出论据,进行论证,如剥茧抽丝层层推进。说到激动处,脑袋乱晃,唾沫星子飞溅,手指来回比画。当对方理屈词穷,子光眼睛又迅即眯成一条缝,咧嘴露出孩子般得意微笑:“怎么样?虾米了吧!”
子光善辩,与读书多有关系,引经据典让我甘拜下风。我们见面,他常问的一句话就是:“最近看什么书呢?”接着向我推荐他最近看的新书,讲完书里主要意思,还不忘说一句:“这书都没看,你整个一老土。”为让自己显得不土,我抓紧时间去看子光推荐的新书。由此阅读了阿克肖诺夫《带星星的火车票》、塞林格《麦田里的守望者》、亨廷顿《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等书籍,扩大了阅读视野和思考深度。
尽管当年我们常为一些问题争得面红耳赤,辩论内容也颇为幼稚,但对包容不同观点、磨炼口舌之利与逻辑思维,却起到极为重要的作用。回想起来,常能感受到一丝淡淡的温馨。
三
我对音乐产生兴趣,是从听古典芭蕾舞剧《天鹅湖》开始的。记得,当时少数公演的外国影片之一《列宁在1918》,里面有芭蕾舞剧《天鹅湖》片段,印象深刻。
不知从何渠道,大院里的孩子张小松搞到全套《天鹅湖》唱片。当屋里荡起《天鹅湖》序曲时,用“震撼”形容恰如其分,所有人都像被魔法定住一样,静静倾听。
子光是小松家常客,《天鹅湖》不知听过多少遍。他对古典音乐的热爱与理解,从这里起步。子光后来把这种热爱发展到痴迷,不但买来高级音响,还把西方重要交响乐大师作品的音乐光盘基本买齐,尤其讲究乐队名头和指挥水平。只要谈到古典音乐,他嘴上就不离贝多芬、莫扎特、门德尔松、柴科夫斯基,还说得倍儿溜,像是他家的外国亲戚。在他影响下,我也粗知了“柴一”(柴科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拉二”(拉赫马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和“贝九”(贝多芬的九部著名交响乐,包括“英雄”、“田园”)等古典名曲。
四
大概因为太聪明,带来子光性格上的固执。他认定的东西,别人很难说服他改变。
子光患有乙型肝炎,一直单身。单身生活不但使他失去人生极为重要的情感体验,而且缺少身边有个人对他身体的调理和关心。恰恰在最为重要的身体问题上,他忽略了自己的健康。
2007年1月,子光因肝病住院。我去医院看他。他的身体极度消瘦,面色晦暗,我劝他认真检查。子光没听进去,很快出院了。后来,子光的肝硬化被医院确诊。医生说,他只有换肝才有生存希望。这需要很大一笔钱,且还需有匹配的活体肝源供应。子光最终选择放弃,也许他心存侥幸。对医生在治疗中使用药物可能带来的负作用,子光进行了仔细研究,常与医生因看法不同争论不休,甚至拒绝使用某种药物。2009年5月9日,子光在外面遛弯时突然昏倒,很快肾功能衰竭,处于垂危状态,被迫进行透析。
5月24日下午,我和昔日大院几个朋友到北大医院探望昏迷中的子光。走近13号病床,只见他浑身浮肿,毫无知觉地躺在那里,身上插满各种叫不出名目的管子,隐约可见胸部起伏,证实着生命存在。我站在床前默视良久,恍惚间感到子光能站起来说话了,晃动着圆脑袋,跟我辩论人生的价值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