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文之枢纽引述《周易》考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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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文心雕龙》文之枢纽5篇是引用《周易》次数比例最多的一个部分，多达18处，文之枢纽是《文心雕龙》指导写作的总原则，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在如此重要的一部分中刘勰频繁的引用《周易》内容，绝非偶然，这一源于其躬行宗经思想的具体表现，二是其文学创作引用事类的一种方法。
关键词：文心雕龙；周易；文之枢纽；引用；考论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5）08-0226-02
《文心雕龙》是我国文学理论批评史上第一部有严密体系的、“体大而虑周”（章学诚《文史通义・诗话篇》）的文学理论专著。它不仅对中国古代文论史发展有着深刻影响，而且是在世界范围内都有着广泛影响的皇皇巨著。文心雕龙之所以能经久不衰，在古代文论史上璀璨夺目，离不开其博采众长，吸取了前人著作精华。而《周易》不仅是一部文学著作，也是一部哲学专著，其内容涵盖范围广，哲学思想深刻，在汉代时就已经被确立为儒家经典之首。因此刘勰在博览群书时不可能避过《周易》，《周易》对刘勰创作文心雕龙的影响是无疑的，而且《周易》是刘勰创作文心雕龙引用参考重要来源之一。其中“文之枢纽”5篇论文是《文心雕龙》的理论基础，其地位不言而喻，而在如此重要的篇章中具体和《周易》之间的关系，则将是本文重点论述和研究的。本文将从“文之枢纽”5篇对其引述《周易》内容进行考论，以期从部分出发达到观整体的效果。
一、《文心雕龙》与《周易》关系概说
《文心雕龙》与《周易》的关系极为密切，而且《周易》对《文心雕龙》的影响是全方位且深刻的。因为无论从文心雕龙的思想内容还是到形式都和周易紧密相关。《文心雕龙》全书共引述著作500余部，涉及作家200余位。在所有被引述的著作中，《周易》被引用的次数最多[1]。据初步统计，《文心雕龙》全书徵引和移用《周易》内容与观点的地方共达170多处。其中有一篇论文多达21处，有4篇各达8处以上[2]。周易不仅在思想内容上对文心雕龙产生了深刻影响，而且在其框架结构设置上也影响重大。《序志》篇表明刘勰著书的指导思想为：“位理定名，彰乎大衍之数，其为文用，四十九篇而已。”而这一句就是出自《周易・系辞上》的“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意思是说全文虽然有50篇，但是论述为文创作理论的只有49篇，这也符合《易传》所说的大衍之数及太极生衍进程，这说明《文心雕龙》在著述方法上是以《周易》为依据的。因此，不难看出，刘勰的《文心雕龙》对《周易》的引用达到了信手拈来的程度，而且两者之间的渊源深厚。
二、《文心雕龙》文之枢纽引述《周易》考
《文心雕龙・序志》篇写道：盖《文心》之作也，本乎道，师乎圣，宗乎经，酌乎纬，辨乎骚：文之枢纽，亦云极矣[3]。这一段话表明了其文之枢纽包括了《原道》《征圣》《宗经》《正纬》《辨骚》五篇文章。关于引用的概念，刘永济说：“文家用典，亦修辞之一法。用典之要，不出以少字明多意。其大别有二：一用古事，二用成辞。”[4]本文第一部分对《文心雕龙》引用《周易》概况的描述，是就总量而言的，具体到文之枢纽5篇，经笔者考证发现，文之枢纽5篇共有18处直接引用或者化用了与《周易》相关的内容，除《辨骚》篇未直接引用周易的内容外，其余4篇均有引用，占到了文之枢纽的80%。其中有7处以《易》或经代称引用，2处直接引用《周易》成辞。具体考证如下：
原道篇：
1.“夫玄黄色杂”
意思是指宇宙中天玄地黄色彩交错，以表明万物皆有文。其出自《周易・坤・上六》曰：“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周易・坤・文言》曰：“夫玄黄者，天地之杂也，天玄而地黄。”天玄地黄，玄黄分别指天和地的颜色。
2.“惟人参之，性灵所钟，是谓三才。”
三才指的是天、地、人的合称。三才的概念出自《周易・系辞下》“《易》之为书也。广大悉备。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才而两之，故六。六者非它也，三才之道也。”
3.“仰观吐曜，俯察含章”
意思是指仰看天空日月光辉，俯观山河华美，这句内容上引用和句式上模仿了《周易・系辞上》“仰以观于天文，俯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
4.“高卑定位，故两仪既生矣。”
意思是宇宙的的高低早就定了，于是就产生了天与地。“高卑定位”出自《周易・系辞上》“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而“两仪”的概念则源于“是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指的就是天和地。
5.“人文之元，肇自太极。”
“太极”的概念源自于《周易・系辞上》“是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
6.“幽赞神明，《易》象惟先。”
此句不仅在内容上是引用了《周易・系辞下》“是故易者，象也；象也者，像也”，并肯定了周易的价值和地位，刘勰认为周易的象卦是最先开始深刻阐明神秘微妙道理的。
7.“庖牺画其始，仲尼翼其终；”
该句指庖牺创立了八卦，孔子创作了《十翼》。“翼”在这辅佐之意，而“十翼”指的就是《彖辞上下》《象辞上下》《系辞上下》《文言》《说卦》《序卦》和《杂卦》等来帮助解释易经思想与内容的书。“庖牺画其始”则源于《周易・系辞下》“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8.“而乾坤两位，独制文言。言之文也，天地之心哉！”
“乾坤两位”中的“乾坤”的概念就是《周易》中的代表天地的乾、坤两卦。
9.“若乃河图孕乎八卦，洛书韫乎九畴。”
该句出自《周易・系辞上》的“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
10.“独秀前哲，F钧六经”
这六经指的就是《易》《诗》《书》《礼》《乐》和《春秋》，而且《易》居首。
11.“取象乎河洛，问数乎蓍龟”
“河洛”源于《周易・系辞上》的“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蓍龟的概念直接出自《周易.系辞上》“成天下之者，莫大乎蓍龟”。
12.“《易》曰：鼓天下之动者存乎辞”
该句直接引用《周易・系辞上》的原文，以表达辞乃道之文也。
《征圣》篇
13.“书契决断以象，文章昭晰以象离，此明理以立体也。”
“”和“离”都是六十四卦之一，分别表示着决断与明亮之意。《周易・系辞上》载：“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书契，百官以治，万民以察，盖取诸。”《离卦》“为火为日为月”。表示明亮之意。此句用周易两个卦名来表现圣人之文的经典所在。
14.“四象”精义以曲隐
四象就是指的《周易》中的六十四卦中的实象、假象、义象、用象。此句用周易四象说明圣人之文的精深含蓄，为下篇宗经做下铺垫。
15.《易》称：辨物正言，断辞则备。
此句则是化用《周易・系辞下》的“夫易，彰往而察来，而微显阐幽，开而当名辨物，正言断辞则备矣”，意思是说明辨事物并用雅正的言辞表述，判断的结论就会恰当而完备。
宗经篇
16.“于是《易》张十翼，书标七观”
就是指的对易经阐发出的十翼。即《彖辞上下》《象辞上下》《系辞上下》《文言》《说卦》《序卦》和《杂卦》。
17.“夫《易》惟谈天，入神致用。故系称旨远辞文，言中事隐。”
引用的则是《周易・系辞下》“其旨远，其辞文，其言曲而中，其事肆而隐”，意指易经这本书意旨深远而文辞精美，语言恰当合理，叙事幽隐深奥。
18.“故论、说、辞、序，则《易》统其首。”
刘勰认为论、说、辞、序这4种文体起始于《周易》
正纬篇
19.“马龙出而大易兴，神龟见而洪范耀。故系辞称：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直接引用《周易・系辞上》“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
三、《文心雕龙》文之枢纽引述《周易》论
刘勰在《文心雕龙》最核心篇章中大量的引用《周易》，这绝非偶然现象。
1.宗经思想的影响。刘勰的思想主要受儒家传统思想影响。《文心雕龙・序志》篇提出：“盖文心之作也，本乎道，师乎圣，体乎经，酌乎维，辨乎骚，文之枢纽，亦云极矣。”[5]原道是全书的理论基础，文产生于道，“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而明道”。征圣的目的还在于宗经，因此宗经篇又是文之枢纽的核心。宗经篇载：故论说辞序，则易统其首；诏、策、章、奏，则书发其源；赋、颂、歌、赞，则诗立其本。实际上自西汉以来，《周易》就已经居六经之首，《周易》成为六经之首，绝非偶然，因为其内容包含了天地万象，并有着丰富而深刻的哲学内涵。加之《周易》有着服务政治的作用，它是有着为国家政策占卜的实际用处，就连秦世不书，因有此项作用，《周易》也未能被焚掉，得以保存下来。因此《周易》成为儒家经典之首也有皇朝推动的原因。而且《周易》尤其是《易传》含有丰富的文论思想。刘勰在齐永明七、八年依附僧佑寄居定林寺，到天监二年起家奉朝请，约有14年的时间。在此期间，刘勰饱读诗书，《周易》作为儒家经典，自然受到了刘勰的重视与研读。在对《周易》的达到了信手拈来的程度下，刘勰本人在创作中也在躬行宗经的文学创作观念影响下，因此在《文心雕龙》文之枢纽篇中大量引用《周易》就不足为奇了。
2.刘勰在《文心雕龙・事类》中谈到：“事类者，盖文章之外，据事以类义，援古以证今者也。”[6]在谈到引用方面刘勰提出了两方面的内容：一是略举人事以征义，即约略引用古人的事例，用以证明事理的含义。如“书契决断以象，文章昭晰以象离，此明理以立体也”，此句仅引用了《周易》中的两个卦名就表达了“明文以立体”；二是全引成辞以明理，即如实的引用前人的说法，用来阐明道理。如“《易》曰：鼓天下之动者存乎辞”这一句就是直接引用《周易》原句，来阐明文的重要性。而且刘勰对引用也有两个要求：一是虽引古事，莫取旧辞。刘勰虽然引用《周易》的内容，但是却不是完全的照搬照抄，而是化为自己用。如“仰观吐曜，俯察含章”这一句仅在句式和内容上模仿《周易》的“仰以观于天文，俯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二是引用万分之一会也。纵观整个文之枢纽5篇论文，虽然引用达19次之多，但主要是《周易》中的一个概念或卦名，如太极、乾坤、三才、四象、八卦等来为其论文所用，因此从整体上刘勰也做到了引用达万分之一会也的要求。
《文心雕龙》“文之枢纽”5篇引用《周易》成辞或概念内容共达19处，在引用参考著作里，《周易》数量是最多的，这些既是刘勰“据事以类义，援古以证今”文论思想的具体实践，又是刘勰创作观念与创作实践双向互动的经典范例，“也进一步表明刘勰之于《周易》不仅是一个后来的创作者对自己心仪的以前的创作品的学习和化用，更是作为理论家将周易》看作自己的研究对象，进一步强化了创作和理论之间的双向互动”[7]。
参考文献：
〔1〕周振甫.文心雕龙辞典[M].北京：中华书局，2004.
〔2〕贾树新.文心雕龙与周易[J].松辽学刊，1989（1）.
〔3〕〔5〕〔6〕刘勰.文心雕龙[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
〔4〕刘永济.文心雕龙校释[M].北京：中华书局，2007.
〔7〕胡辉，孙玉荣.文心雕龙・史传引用诗经考论[J].青岛农业大学学报，20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