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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西里无人区中女硕士的“狼窝”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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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12月,环保志愿者在可可西里首次遇难。此事引起了国人对这片神秘地带及其志愿者奇特生活的关注。

在神秘的可可西里无人区,生活着一群伟大的男人。当28岁的硕士何文静作为首批女志愿者,怀着仰慕英雄的心情只身走进无人区时,这才发现自己掉进了“狼窝”。在这里,一个来自大都市的年轻女人,遭遇了一幕幕脸红心跳、手足无措的性别尴尬……

直奔西宁,一路上高度防备陌生男人

28岁的何文静是合肥工业大学的硕士研究生,当她决定前往可可西里无人区参加志愿者活动时,全家没一个人赞成。

何文静是2002年4月初从报上得知可可西里招募志愿者消息的,这是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管理局首次在全国招募环保志愿者,何文静十分激动。很久以来,出身于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的何文静,一直渴望到可可西里无人区去倾听大自然的声音,去感受巡山队员与盗猎分子搏斗时的惊心动魄。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她瞒着所有的人,报名参加了这一千载难逢的志愿者活动。

不顾家人反对,何文静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西去的征程。临行时,一位女友 开玩笑说:“到了无人区,可千万别掉进 ‘狼窝’啊!”何文静笑着说:“我肯定会掉进‘狼窝’,而且是主动掉进去的。但我相信,那些终年与野牦牛、藏羚羊为伴的巡山队员,都是人间最伟大的英雄汉子,他们不仅不会吃了我,反而会像保护小羚羊一样保护我的。”

4月29日,何文静坐上了从合肥开往西宁的长途火车。她随身带了三个大行李包:一包二锅头,是送给巡山队员们的;一包冬天穿的衣服,全是红色的,她怕自己进入无人区后不小心迷路,穿上这些红色衣服,就不怕巡山队员找不到她了;还有一包化妆品,像所有年轻漂亮的女人一样,何文静这次出远门带了不少化妆品,还有口红什么的,她相信这些东西在可可西里会派上用场的。由于第一次出远门,孤身一人的何文静坐在硬卧车厢里,总有一种不安全感。

从合肥到西宁有两天两夜的路程。一路上,她一直让手机开着,始终与家里保持联系。妈妈和丈夫不停发短信息警告她:第一,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第二,千万不能和陌生男人说话。手机这样忙个不停,到了第二天,便没电了。她心里有点发慌。早上起床时,为了不让车厢里的男人注意自己,何文静有意将红衣服反穿,淡化自己的女性色彩。上厕所的时候,她担心车厢里的男人会在她的杯子里放“”, 因此,她始终把杯子揣在怀里,不敢轻易放在床上。

就这样,在火车上的两天两夜里,何文静竟然没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到西宁下车的时候,她几乎快要崩溃了。

下车以后,何文静出站时,一个男人向她走过来,将她的三个包扛到肩上。何文静一见,急忙问了一句暗语:“你弟弟呢?”对方说:“他马上到。”于是她放心了。原来,早在出发之前,为了防止被坏人骗,她特意和管理局前来接站的同志约好了接头“暗号”。何文静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十分激动地找到电话亭,给家里报告平安到达的消息。

首次“接触”,庄严的礼仪让她脸红心跳

接站的同志将何文静送到西宁市一家旅馆,等候通知。在旅馆里,何文静总感到害怕,为了驱赶心里的不安,她不停地写日记,有意将自己弄得很累,然后在疲惫中沉沉睡去。5月9日,接到管理局的通知,她兴奋极了,特意将自己好好打扮了一下。没想到,一到局里就被罗局长狠狠地批评了一顿。

到管理局报到时,她和其他队员一样,受到了热烈欢迎,并接受了当地群众献上的哈达。可当她向罗局长汇报自己一路上的担惊受怕时,罗局长 却很不客气地说:“像你这样疑神疑鬼的,怎么能当志愿者?又怎么能和我们的男队员共同工作与生活?”接下去,罗局长又批评她说:“你这身打扮不行,第一,你的领口开得太低了;第二,你的衣服太艳了。”他不由分说,脱下自己那件油腻腻的灰外套,披到她的身上。何文静一看,这外套又大又土又旧,难看极了,便坚决不穿。罗局长命令道:“何文静听着,把我的外套披上,不许露出你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何文静只好穿上。事后同行的男志愿者调侃她:“无人区里常年不见一个女人,你穿得这么有女人味,就不怕我们吃了你吗?你现在已掉进‘狼窝’,罗局长是在保护你呢。”何文静至今弄不清,当时罗局长要她穿那件难看的外套,到底是为了不让“狼”注意她,还是怕她受寒着凉。

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共有5个保护站,何文静一行10名志愿者被安排到不冻泉保护站。庆幸的是,与她一起来的还有一名女志愿者。5月12 日,一辆大巴将志愿者送往不冻泉保护站。一路上,开车的司机介绍说,可可西里是中国最大、世界第三大无人区,面积达8.3万平方公里。这里地势高峻,平均海拔高度在5000米以上。可可西里气候寒冷,常年大风,年平均气温在-4℃以下,最冷时可达-40℃。这片无人区,是中国最后一块保留着原始状态的自然之地。

窗外一群群呼啸而过的野牦牛、藏羚羊、野驴、白唇鹿、棕熊,不时引起人们一阵阵欢呼。白天大家都很兴奋。到了晚上,风景没了,穿行在无人区是一件很寂寞的事,于是男同胞们开始悄悄讲起“黄段子”。何文静坐在后排,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她感到自己的脸都红了。不冻泉保护站终于到了。尽管她有思想准备,但这里艰苦的条件还是让她心惊:大家的床都摆在一起,男女志愿者睡觉的时候,会挨得很近。第一次睡觉时,同行的一位记者拿出相机要给大家拍照,何文静和另一位女志愿者吓得赶紧把头缩进被窝里,因为她们害怕这样的照片传出去后,回家会挨骂的。

有女伴和自己睡在一起,何文静感到很踏实。但令人遗憾的是,那位女志愿者因种种缘故中途撤走了。这样,整个不冻泉保护站便只剩下何文静一个女人了。尽管大家都很友善而真诚,但何文静夹在这十多个大男人中间,还是感到很不自在。好在后来大家彼此熟了,也就慢慢适应了。

令她不自在的事,发生在第二天。早上起来,巡山队员吃过饭,准备进山巡逻。这时三名全副武装的队员走过来,与站里所有留守的同志一一告别。这是一种很隆重的告别仪式:先是互相拥抱,然后脸与脸贴到一起。轮到何文静时,她想躲。这时站长严肃地说:“何文静,与他们告别吧。”何文静闭上眼睛,那位大胡子队员走了过来,轻轻地抱了她一下,然后将脸与她的脸轻轻相贴,神色严肃而庄重。何文静虽然对大胡子印象不错,但此时她却紧张得几乎要窒息了:有生以来,除了自己的丈夫,没有第二个男人距离自己这样近!

三名队员出发了,何文静的眼泪也流了下来。这时站长走了过来,语调深沉地说:“小何,你不应该脸红,更不应该流泪。要知道,在我们这里,这是一种十分庄严、十分隆重的告别仪式,队员们每一次出巡,都意味着一次生离死别。也许他们在无人区里冻死、累死了,也许他们在与盗猎分子搏斗时光荣牺牲了。多少年来,我们已经有多名队员从这里走出,就再也没有回来,连尸体都没法找到。为了保护这片最纯洁的土地和这片土地上最可爱的动物,他们随时随地都在准备献出自己的生命。”站长一席话,说得何文静难过地低下了头,她想跑过去与那三位队员再告别一次,可当她抬起头的时候,队员们已消失在苍茫之中。凛冽的寒风将他们的身影吹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与“郎”共舞,女硕士的“性别”悄然消失

超现实的生存环境,催生超现实的观念与行为。何文静感到自己已渐渐进入超现实的生活状态。

与保护站的队员们接触多了,何文静对他们产生了油然的敬意。45岁的桑吉至今已离婚3次,离婚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一年只能回家一次,妻子无法忍受。于是他一次次离婚、结婚,最后一次离婚时,第三任妻子说了一句话:“这辈子,你就和可可西里结婚吧。”就这样,桑吉再次成了单身汉。 “只有可可西里才是我永远的妻子。” 桑吉深情地说。的确,保护站的光棍汉们有一个共同的妻子,那就是可可西里。在蒙古语里,“可可西里”意即“美丽的少女”。桑吉对何文静说:“很久以来,我们这里没来过女人了,你是第一个。”何文静听了,心里说不出是难过还是感动。

在保护站里,美丽可爱、活泼勤快的何文静一直是最受大家欢迎的志愿者,尽管她在家里很少干家务,但在这里,她会尽力去干一些女人力所能及的事。比如洗碗、扫地、洗衣之类,另外她还利用闲暇时间为文化水平不高的巡山队员补习文化课,给他们讲解工程建筑方面的知识。不过,让她感到不便的是,由于这里用水珍贵,她不能随意洗脸洗头,那些从家中带来的化妆用品始终没能派上用场,她也没有机会展示自己的女性魅力。

不久,轮到她出去巡山了。所谓巡山,就是带上半个月的干粮与汽油,开车在无人区里巡逻。那天带她出去巡山的是包括站长在内的三个年轻男人,一辆吉普车是他们共同的临时家园。一车四个人,总共只有两条被子,这意味着何文静必须与一个男人共盖一床被子。这对她来说,与其说是胆量的考验,不如说是意志的考验。虽然与他们已经很熟了,但她的自我保护意识仍然十分强烈。第一天晚上来临了,何文静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自己的被窝里会躺着丈夫以外的另一个男人,她极不自然地将被子拉来拉去,弄得与她睡在一起的那位队员无法入睡。他坐了起来,一声不响地抽起了香烟,似乎有心事。何文静一见,十分警惕地问:“你在想什么?”那位队员红着脸说:“我在考虑要不要把我的位子挪出来,好让你放心大胆地去睡。”何文静听了,感到很不好意思。她坐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便穿上衣服,一个人跑到车外,就着月光开始写日记。车外很冷,不久她又缩回来了。这时车内的三个男人都醒了。

站长见她心情不好,便一个劲儿地给她讲那些老掉牙的笑话。他讲完之后,另外两个队员又搜肠刮肚地想出笑话接着讲。“有人区”里的笑话经过一番长途跋涉再传到无人区时,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味道,因此何文静笑不起来。但在这些年轻的队员们看来,何文静不仅仅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位走进可可西里的美丽女神,他们的职责就是尽一切可能让她快乐起来。他们不停地讲,讲到后来,由于白天巡山太累,何文静终于被大家送进了梦乡。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她发现身边的三个男人昨晚都是坐在车上睡觉的。何文静问道:“你们昨晚为什么不躺下来?”站长说:“因为我们躺下会让你不安,所以大家宁愿就这样坐着睡觉。”何文静听了,眼泪夺眶而出,她为自己的多心多疑而感到羞愧。

第二天晚上,巡山队伍在无人区边缘的一个小矿里宿营。这个矿只有十多名矿工,全是男人。他们一看到何文静,眼神都有些异样。晚上睡觉前,何文静想上厕所,可这里只有一片苍茫的旷野。当她一个人走出小屋子时,一名巡山队员跟来了。何文静见了有些紧张,便说:“我有事,你回去吧。” 那名队员心照不宣地说:“我知道你有事,我的职责是保护你。”然后他快步走到前面,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对她说:“就这儿吧。”何文静说: “行了,你回去吧。”可小伙子却不肯走,他背过身去说:“我站在离你一米远的地方保护你,这里有狼,有其他各种野兽,还有那些无聊的打工者。你放心,我不会回头的。”天啊,哪有这样上厕所的?但何文静意识到自己在无人区,一切只能按无人区的规则来办。当她方便完时,小伙子还是背朝着她,一副永远不回头的样子。何文静忍不住笑了,说:“事情办好了,我们回去吧。”就在往回走的时候,她发现不远处射来一点点绿荧荧的光,原来无人区里多的就是野兽啊。此时她对那个队员产生了一种感激之情。在后来的日子里,每次上厕所都像这样有队员“陪同”,而且队员也从未回过头,从未越过“一米线”。何文静渐渐由难堪、不习惯,到习以为常了,到后来,她发现自己的性别意识不知何时被淡漠了。后来罗局长问她:“与高原上的这些男同志睡,有时头与头会不小心碰到一起,那时你有何感觉?”何文静笑着回答说:“说句老实话,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何文静觉得在这些像青藏高原一样坚实可靠的队员面前,在这些像可可西里一样没有受过污染的纯洁灵魂面前,自己是完全用不着设防的,因为他们早已在心里画了一条永远不会突破的“一米线”。

当一个月的志愿者活动结束时,在家里从未烧过饭的何文静,怀着感激与崇敬的心情为不冻泉保护站的队员们烧了一顿可口的晚饭。当晚饭端上桌时,大家将何文静的眼睛蒙上,站长说:“你要走了,我们送你一件礼物。”当她睁开眼睛时,发现桌上摆着一张纸,纸上有 16个大字:“你是可可西里最可爱的特级保护动物”。这些字是用高原上各种颜色的干草粘成的。站长说:“这些草是我们大家共同找来的,留给你做纪念吧。”何文静双手接过这粘着16个凝聚着无限深情的大字的纸,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

“这是我今生今世永远不会忘却的一次超现实的生活体验。”何文静说, “从饱受现代文明浸染的大都市,到远离现代文明的无人区,我感到自己离真正的大自然近了,离真正的人类心灵也近了。在这里,我的思想与灵魂受到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洗礼。可可西里之行,让我重新审视自己,重新认识人类,也重新解读生活中的一切。”虽然回到都市以后,何文静依然像从前一样思想单纯、观念传统,依然像从前一样对陌生男人保持应有的警惕与防备,但我们可以看出,无人区里超现实的生活方式,留给她的震撼将是永生难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