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在上海 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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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往昔总是觉得日子飞快,不知不觉间在上海学习的时光已经过去了两年。事实上自从开始在上海学习,上海便成了我生活中的一个关键词,朋友们打电话时总会问:“你现在在上海么?”“你是什么时候从上海回来的?”“还去上海么?”“上海学习结束了没有?”“你们在上海是怎么学习的?”“对上海的感觉如何?”……

上海,上海。我从来没有和它这么近过。尽管在上海的土著们来看,我这种近对他们来说就是另一种远,不过,对于我这个异乡人来说,这也就是近了。

2006年12月13日我抵达上海,来到水光潋滟的青浦西岑小镇,驻扎进离小镇三里远的一个静谧小院。上海作家研修中心就在这里,据说以前是个敬老院。12月15日上午,由上海市作协和上海社科院共同主办的首届中国现当代文学(文学写作方向)研究生课程进修班在上海社科院举行了开学典礼,我和来自全国各地的22名作家转换身份,开始了新的学生生活。已过而立,将近不惑,却还有机会当学生,仿佛进入了时光隧道,这感觉真是既奇异又新鲜。

寒冬时节,却不觉得太冷。房间里没有暖气,装有空调。虽然有些噪音,倒也温暖如春。初时生活上有些细节衔接得不太好,不过在作协和社科院的共同协调下,很快得以解决,且越来越好。比如饮食安排得越来越细致,每天都有按人制定的菜谱,还添了两台全自动洗衣机,置了乒乓球桌用以锻炼身体,五辆自行车方便大家去镇上采购……因为经常宵夜和购物,也很快便认识了西岑小镇上各个小店的老板:水果店的,超市的,干果铺的,桥头那家川菜馆的……在他们熟悉的笑容里,逐渐不再感觉自己是个异乡人,过日子的感觉也越来越浓厚。

当然最亲切的还是那些整日和我们朝夕相处的本土人。比如天天要见的门房夫妇和食堂里的师傅。门房夫妇年龄都不小了,掌握着我们出入大门的大权,天一落黑,他们就早早把门锁上了,我们出去宵夜,总要烦他们把门打开。老先生也不拘小节,穿着大花的裤衩就出来给我们开门,等我们宵夜回来再叫他,他便又穿着大花的裤衩出来给我们开门。老太太会做各种各样的小吃,做了便叫她喜欢的同学过来品尝,很有幸我经常被她叫去。唯一不便的是他们说话口音很重,我们常常听得半懂不懂。有一次我们同学约他们夫妇聚餐,席间聊天,老先生说他得过三年病,我们顿时充满同情,问他得的是什么病?怎么治好的?有没有后遗症?老先生听了一会儿才明白我们的意思,着急起来,解释了半天我们才明白:他是当过三年兵,不是得过三年病!这个误会顿时引来哄堂大笑,遂成为我们经典的谈资。

食堂的师傅们也很可爱。他们的厨师帽永远是白白的,围裙也永远是白白的,手艺很好,也很敬业。每一顿饭都准备得那么精心。早餐是煮鸡蛋,阳春面。中午每次都有鱼。因为学校附近就是淀山湖,多的是鱼。师傅们做的尽量不重样:油炸,红烧,清蒸,都很好吃。院子很大,门房夫妇怕空地闲着可惜,就种上了蔬菜,我们吃的菜就都是最新鲜的鲜菜了。最让我难忘的还是师傅们做的大馄饨,春天开班的时候,我们就能吃上。那时候,田野里的荠菜刚刚下来,他们买了来,一棵一棵地择净,做成大大的菜肉馄饨,那种白嫩清香,那种晶莹碧透,简直是无可形容――我必须要公允地说:在学校给我们提供的生活费定额之内,他们做出了最好的饭菜。

课程安排是另一种精神食粮,校方的课程风格是社科类与文学类并重,花色齐全,营养合理,也很“上海”。陈思和教授的课自然是很爱听,张文江老师讲的《庄子》,信息量极大,浓度很高,不好吸收。罗苏文老师讲的《上海石库门》,贯穿历史,细节扎实,从某个角度简直就是一部别致简略的长篇小说……

学习的另一项内容是社会实践。校方安排的不少项目都是参观上海发展的建设成果:闵行区的新农村建设,外高桥保税区,张江高科技园区……晚上还有丰富多彩的文艺活动:去马戏城看“梦幻之旅”的多媒体梦幻剧,去上海大剧院看乌克兰国家剧院的经典芭蕾舞剧……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去逛学校附近的小镇:周庄,朱家角,金泽……真是美啊,这些小镇!偶有微雨,更是美极。我们经常在细雨中闲逛。吃五块钱一碟的茴香豆,听三块钱一张票的评弹,品臭豆腐,喝泰雕。夜里小镇的石板街真是好。偶然的一两盏灯光,红灯笼,稀少的路人。大约我们是仅有的陌生人。逼仄的房檐亲密地紧挨着。木格子窗,一条条长木拼接的店铺门面,古色古香。

偶尔,我在课堂上会打瞌睡――一般都是下午刚上课的时候。我们没有午休的时间,这让我不太习惯――一个瞌睡醒来,发现老师还在课堂上滔滔不绝的讲着,前面就坐的同学或是行云流水地记着笔记,或是调皮捣蛋地递着纸条,或是开着小差读小说,或是百无聊赖地喝着咖啡……而我居然真的还是个学生,居然真的还宛若少年。于是不由得就会暗暗感叹:这是一段怎样的岁月啊,真真应了那句古诗“偷得浮生半日闲”――且闲在上海,简直是从平日的匆忙里凭空截出了一段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