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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落在命运罅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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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是谁的赵灵儿

2014年夏,因为肖遥临时加班,宫伶不得不一个人先去伦敦度假。

傅平来接她,穿驼色大衣,熄了烟替她拿行李,是英俊冰冷的成熟男人模样。宫伶拿眼角瞥了又瞥,还是无法把他和记忆里张狂轻佻的男孩重合。

她不明白,他怎么就被岁月打磨成了如此样貌。又是惭愧又伤心,因为漫长纠葛的那些年头里,她竟从未回头好好看过他,哪怕只一眼。

傅平住一栋小楼。辉煌的落日从落地窗折射进来,扑得满屋都是温暖。宫伶把行李放好,傅平已挽着袖子进了厨房,手脚麻利地做出一盘西餐,两个人不复当年,都很安静地吃着饭。

身处异国,可供收看的中国节目很少,傅平也难得翻,径直停在了央视,正播放的节目是仙剑十年音乐特辑,两个人对着屏幕里年少时反复观看过的桥段都有些恍惚。谁让她的恋人他的挚友肖遥,念书时的外号就是“逍遥哥哥”。

屏幕里的胡歌和刘亦菲年轻稚嫩,曾经多少人心中神仙佳偶般的一对电视情侣,如今一个起伏跌宕后孑然一身,一个尘埃落定地牵手韩国欧巴。一场佳话不过大梦,他们终归从剧本里跳脱,走向彼此各不相干的真实。

“我是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久,你最后倒真成了肖遥的赵灵儿。”

傅平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悲喜。他起身去院子里抽烟,留宫伶顿在原地面色古怪地看了许久,还是欲言又止。

隔日周六,傅平陪宫伶去大街小巷闲逛,大红色巴士在一片大红色砖墙建筑里穿行,他们默默走过伦敦塔桥,看泰晤士河奔流,喝了咖啡吃了西点,最后傅平接到公司电话,说有急事处理。

傅平想先把宫伶送回家,她却摆摆手说没问题,他抱着手臂很是怀疑:“我记得你从来不认路。又是第一次来,真的没关系?”

宫伶连连点头。虽然她的确不太会认路,可她并不是第一次来伦敦。当然,这件事傅平是不知道的。

那是一年多以前了。肖遥浪子回头,过尽千帆后记起宫伶的重要性,终于对她表白。

宫伶没料到自己竟惶然。打电话告之尚在杭州的傅平,他长长地沉默,而后笑了,“这是中大奖才会有的运气啊。好好珍惜吧宫伶,难道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

宫伶隐隐知道,她并不想要这样的回答。辗转反侧几日,她索性去杭州堵傅平,却得知他已重回伦敦。她留了字条让女佣给他,愤愤想一个男人怎如此小鸡肚肠,可还是在一个月后请假偷偷去了英国。

伦敦的天气让她深刻体会夜深露重的寒冷,可她又想要给傅平惊喜。跺脚呵手,连蹦带跳,她好容易让身体里聚集起些暖意,却被终于归来的傅平刹那抹灭。宫伶看着他走近,看清吃力扶着他的女孩漂亮如春花顿时傻了,而那女孩很警惕:“你干嘛一直看我男朋友?”

傅平醉得神志不清,却隐约听见了女孩的话,嘴里胡乱地反驳着,因为音声太过模糊没被宫伶察觉。她张口结舌,最后只好说:“我、我只是觉得你们蛮般配。”

女孩被取悦,便请宫伶帮忙一起扶醉到不省人事的傅平回家。她无法拒绝,目睹女孩开门换鞋,为傅平端茶送水,熟练于心的样子让她眼眶发酸。

宫伶不敢再留,谢过女孩让她坐一坐的好意就逃回冰天雪地,当夜订了返航机票,回国大病一场后便和肖遥在一起了。人人都恭喜她终于得偿多年夙愿,可就连她自己都才刚刚明白,这多年前的愿望早就被傅平磨损。

诚然肖遥是她一直追逐的风景,可傅平却如眼上睫毛,是永不被纳入视线也为她遮风挡雨的存在。所以她是在失去后,才知道没他的世界有多难过。

2他是她真正的欢喜冤家,她却没发现。

认识傅平,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她念初中,有一日偷偷混入网吧,很不幸地赶上警察来检查,而她作为唯一的未成年女孩被地方电视台记者逮住,被逼问为什么会来网吧。

宫伶泫然欲泣手足无措,便是傅平救了她。他伸手打开记者的话筒,上前一步挡在宫伶面前吊儿郎当地说:“这我妹,来叫我回家吃饭。那么多人你不采访,干嘛吓我家小孩?”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傅平却被宫伶忽视,她越过他的肩膀看到肖遥,促使她鬼使神差踏进网吧的那人。

那年仙剑开播没多久,肖遥抱一把吉他登上文艺汇演的舞台弹唱《六月的雨》,面容清俊声线喑哑,当即一曲成名,开始以“逍遥哥哥”的名头四处祸害祖国花朵。

宫伶便是被祸害的无数分之一,只凭那一首歌就把他深深地记在心里。她像个偷窥狂般各种尾随,那日索性一咬牙跟他进了网吧,没想到会遇上临检,更没想到搭救她的傅平竟是肖遥挚友,她就此和他有了交集的理由。

从网吧出来,他们一行人走在大马路上。傅平笑嘻嘻的脸被夕阳镀一层金光分外好看,宫伶却只顾偷瞥肖遥。这举动很快被察觉,于是等剩他们两人时,傅平单刀直入地问 :“怎么着,喜欢肖遥那小子?”

宫伶装镇定未果,很快红了脸。微风吹散傅平眼里轻微的怅然,他摸着下巴笑得很贱,“又是单恋又是暗恋,小小年纪就玩得这么溜,有趣有趣。”

嘲笑归嘲笑,可傅平从未生过宫伶的气,即使知道她老跟着自己的目的是接近肖遥。虽然他常常说,他的唯一目标是看她因爱而不得沦为失足少女的全过程……

他老是这样嘴贱,让宫伶不得不撕破淑女伪装,跟傅平争锋相对一逞口舌之利,时常需要肖遥哭笑不得地来调停他们的纷争。

虽然宫伶被言情剧熏陶得理论丰富,却并不知傅平才是她真正的欢喜冤家。那么长的青春,那么多不知闲愁最有滋味的时光全耗在肖遥身上,为他自行车后座的归属权换了又换都轮不到自己而伤感。

但只要她伤感,傅平就会冒出来,嬉皮笑脸地跟她说话:“别眼巴巴望着肖遥了,要知道我自行车后座也不错。来试试?保证不会硌到你心疼。”

恰好当时宫伶迷上言情小说,她便故意拿书里的句子来恶心傅平:“爱是什么?是坚持,是不放弃,是恒久守望……”

傅平只好落荒而逃,微风自遥遥的地方把他的话递来:“姑娘,请继续等你的逍遥哥哥。”

可逍遥哥哥永远对着别人说情话,而想当赵灵儿的女孩排满操场都轮不到她。

宫伶闷闷不乐地抱着膝盖一等经年,错了痛了怨了却想起傅平十七岁熠熠生辉的面孔,想起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原来都并非玩笑。

3等过岁月蹉跎

从伦敦回国,肖遥继续上班,而宫伶尚有假期,便索性约了孟佳佳去。她是跟肖遥纠缠颇多的一任前度,曾与宫伶相看两厌,最后却莫名交好到蜜里调油。深夜的拉萨冷冷清清,她们坐在客栈头顶着星空喝酒。

孟佳佳瞄一眼宫伶腕上的表,表情意味深长,“你的表好像快了许多。”

宫伶拉拉袖子盖住腕带,孟佳佳说:“那年肖遥来拉萨堵我,他后面跟着你你后面跟着傅平,一串人像是来找我寻仇似的。我看一眼就知道,傅平喜欢你啊,满心满意的喜欢你。”

宫伶眼睛落在虚无空气上,似乎那里有已逝的模糊岁月。那时肖遥十九岁刚高考完,在孟佳佳这个乐队主唱身上载了大跟头。恨过怨过终归放不下,一张机票尾随她去了拉萨。

凑巧宫伶父母出差,她便偷偷跟去,刚下飞机就体验了一把高原反应,昏呼呼地捏着手机酝酿该怎么和肖遥开口,被人从身后狠狠一拍。回头见是面色沉沉的傅平,登时张口结舌:“傅、傅平,好巧……”

“不巧,我就是来找你的。”

傅平阴郁地盯着她,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不带一个脏字地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宫伶不敢问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行踪,只低头乖乖任他骂。傅平到底心软,拖过她的行李箱一面往前走一面给肖遥打电话。

之后见到肖遥,两人都绝口不提自己出现在拉萨的真正原因,只强调他们就是那么心有灵犀,一不小心就都决定来,一不小心就订上了同一趟航班。

肖遥狐疑片刻便把他俩当作电灯泡一扔,与刚和好的孟佳佳调笑起来。宫伶心里针扎一样疼,傅平便领她疯玩。去纳木错看日出,因为高反喘不过气像狗一样呼哧到半夜。去羊八井泡二十块一次的温泉,体验洗澡洗到缺氧的痛苦。

历经磨难后回到拉萨,而肖遥仍和孟佳佳蜜里调油。两个人便又去城边的哲蚌寺,瘫在树荫下听喇嘛辩经,蓝天白云日光倾城,宫伶为此觉得心情大好,傅平却问:“值得吗?”

宫伶默默看着眼前成群的红衣僧人,高矮胖瘦老少不一,可面上的表情都是统一的虔诚。她忽然掉了泪,哽咽道:“像藏人朝拜佛祖那样,我是把他当信仰啊。所以,哪有什么值不值呢。 ”

想起十七岁的自己就是这样哭着回答傅平,再次来到哲蚌寺的宫伶笑得很苦涩,她很想穿越回去甩两巴掌打醒自己,可岁月没给回头的机会。为何年少总无知,以为得不到的最珍贵,不知不能失去的最重要。

为何生命不等人成长,他用了这么多年等她,等过岁月蹉跎,等过她不敌暗恋的七年之痒,却和她的蓦然回首失之交臂。

4可惜她有心上人

转眼年末,傅平回国,肖遥和宫伶去机场接他。肖遥拍着他的肩膀调笑:“第一次看你胡子邋遢啊,我都差点没认出。”

但傅平这幅风尘仆仆的样子宫伶却早已见过。那时傅平二十一岁在英国读书,宫伶则被肖遥就读的大学录取。恰逢肖遥和孟佳佳分手赌咒说老死不相往来,宫伶以为自己终于有了机会,便每日都鞍前马后地端茶送水。

一干旧友这才明了她的心思,助阵般的起哄调笑而肖遥竟不否认,宫伶便决定在肖遥的生日聚会上表白。一群人嬉闹到深夜,在操场上摆一只蛋糕庆祝。

宫伶使个眼色,早已串通一气的好友便遁走去点早已摆放好的烟花,一刹那间五光十色把天空全部侵占。她紧张地语塞,然而下一刻肖遥的眼睛越过她落在别处,忽然比烟花还亮。

他想也没想就绕过宫伶迎上去,她听到身后响起清亮女声登时心如死灰,而肖遥又是那么快活地叫她:“宫伶,佳佳来了!我就知道,我知道你不会走……”

宫伶麻木地转身,眼前一对璧人的破镜重圆让她几如笑话。然而点完烟花回来的朋友们却没眼力见地乱糟糟哄笑:“恭喜肖遥抱得美人归,和――”

宫伶惶然跑过去狠狠一敲那领头的人,笑靥如花地转身:“佳佳给你挑的烟花真好看,恭喜你们破镜重圆!”

她笑吟吟地说完,亲手把蛋糕捧给他,又细心地递上塑料刀,仿佛是在亲手把自己一颗心奉上,任肖遥把它切割成四分五裂的模样。

这出闹剧一落幕,宫伶便躲在宿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养伤。谁劝她都不好使,最后是听到风声的傅平从北半球飞回,趁宿管不注意溜了进来,捻起她一丝油腻腻滑溜溜的头发啧啧称奇:“你是想攒一年的头皮屑为肖遥下场雪呢,还是想在头上养虱子呢。醒醒,该搬砖了。”

傅平的毒舌像一剂肾上腺素打进宫伶血液,挺尸已久的她刹那复活,抓起手边的玩偶狠狠砸过去,却在入眼傅平的刹那呆住了。她固然是蓬头垢面,他却也风尘仆仆狼狈不堪,眼下一抹浓重的青。相识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见素来翩翩公子样的傅平形容憔悴。

心头没由来一酸,傅平便把她整个人扯起来,嬉皮笑脸地往外推搡,“走吧走吧,咱俩都得重整旗鼓收拾旧河山。不就失个恋?对你而言也不是第一次了嘛。”

扑哧一声,宫伶最终笑了出来。于是当天下午,他们就杀进城又做发型又做SPA。新发型很好看,齐肩短发衬得宫伶下巴溜尖,傅平便开始对她的衣着挑剔,赶鸭子上架般逼着她进了一旁的商场。

再出来时已灯火辉煌,宫伶披着小披肩踩着小高跟抓着傅平艰难地走路,姿势扭曲得别有一番风味。傅平努力忍笑,体贴地把臂弯维持在适合她的高度。有卖花的小姑娘路过,眼睛亮亮地看着傅平:“哥哥给女朋友买朵花吧,好漂亮的女朋友。”

宫伶脸红了。傅平笑了,但面上的神色却显不出开心。他抽一支玫瑰花出来,顺手拍拍小姑娘的头:“不对不对,她不是我女朋友。她呀,有心上人了。”

只一句话,就把不过咫尺的距离拉远到天涯。宫伶抬头,看着傅平线条锋利的半边脸忽然红了眼。不知不觉间这么多年过去,是他一直在陪她走。

那以后,宫伶对肖遥便没有以前的狂热了。从前他是她心上玫瑰,而今却如一痕月光,只会淡淡地散发光泽。

但更奇怪的,是她莫名奇妙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在每日打开广播后,首先听的必定是伦敦的天气预报。

5不及奴深情

傅平在上海逗留数日,本意是去住酒店,但肖遥坚决反对,他便只好服软,拖着行李来了宫伶和肖遥的家。

暂住在同一屋檐下给宫伶带来许多尴尬。这日宫伶在书房玩上市已久的仙剑五,傅平看见了,竟很反常地走过来问她:“这游戏还有续集,跟以前的剧情有关系吗?”

宫伶看着屏幕里英俊不再的李逍遥有刹那恍惚,然后细细把剧情说给傅平听。她说无人再知李逍遥,他隐去姓名位列蜀山七圣。她说他的妻子和红颜都香消玉损,最后剩一个阿奴化名海棠陪他走过大半生。

傅平沉默许久,最后笑了:“灵月之争浩浩荡荡数十年都没罢休,谁料最后赢的人是阿奴。你倒是挺像她,坚持这么久终于获胜了。”说罢转身离开,似没勇气听回答。

宫伶半个身子坐起来,但看他背影如此决绝,又慢慢跌坐回去。她很想告诉傅平说,你错了。阿奴几十年能如一日的等李逍遥,可自己却做不到。

不过全身细胞代谢完一轮,她这颗心就绕过了年少恋人,到底没熬过暗恋的七年之痒。

他不会知道,她不及奴深情。

隔日上班,宫伶开车时撞见傅平手挽佳人走进商场,顿时心如乱麻。问了肖遥才知道,傅平此番在上海逗留是为了等女友回国。她心里一抽一抽地痛着,晚上却还是为傅平女友接风洗尘,言笑晏晏地祝他们百年好合。

傅平等到女友,没再继续待下去的打算,宫伶便张罗着为他们订高铁票。送他们离开时孟佳佳来了,她目光炯炯地盯着傅平女友看,等他们过了安检就跟宫伶咬耳朵,说这女孩子是为提供租凭女友业务的专业人士。前些日子她公司里一小伙才租她来公司走过一遭。

宫伶整个人傻了,任由孟佳佳把她翻来覆去地摇晃:“你以为喜欢过一个人就必须从一而终?你觉得喜欢上别人是不能承认的可耻事情?宫伶,一生这么短,你真的能慷慨赠与不爱的人?”

孟佳佳的话像广播一样在宫伶头脑里反复着不消停,而回家后肖遥的话像泼面而来的一盆凉水让她清醒:“你的手表时间日夜颠倒,是英国的时间吧。你天气软件的位置定位是在伦敦吧。你短发,你穿小洋裙踩高跟鞋,那都是傅平喜欢的风格,跟我没一点关系。”

宫伶默然,肖遥过来抓着她的手,眼眶红通通地看着她:“阿伶,我混账了很多年,可现在也是一心一意的,只想跟你过下去。”

面前这人她爱了十年,却不知不觉走到今天这步。她曾心无旁骛地喜欢他,可他却在她心里多出一个傅平后,才幡然回首来抓她的手。

“我也很想……可是,好像已经做不到了。”

宫伶平静地把心里秘密说出,肖遥呆若木鸡地看她许久,最后笑着流泪:“有意思有意思,我终于离不开你了,可你却不要我了。”

漫漫长长的纠葛,两人心里都充斥着苦,一个想走一个要留,终于没能心平气和地说一句再见。肖遥把能摔的东西都摔了,宫伶垂泪半晌默默离开。偌大上海,竟无归途。

6永无白头日

那天是跨年,新年烟火燃过后重归寂寞,肖遥坐在幽暗客厅对着一地狼藉一夜未睡,直到清早也没等到宫伶回来。

他烦躁不已地打开电视,央视正在紧急播报凌晨时外滩发生的踩踏事件,事故现场被警方隔离,地上零星散落着衣物和血迹。

肖遥心里突地一跳,正好接到孟佳佳电话,那个坚强果敢的女人竟然声音颤抖:“昨晚宫伶打电话让我陪她去外滩等新年钟声,可我有事没去,就让她自己先回家。刚刚、我刚刚看到新闻报道……她在家吧?你说话,……你告诉我呀!”

轰一声手机砸落,肖遥踩着拖鞋就往外冲,挨个把上海每一家医院都翻了个遍,却在三天后网上公布的死亡名单里找到宫伶的名字,二十五岁职业记者,白纸黑字的记录告诉肖遥,那个跟在他身后好多年的女孩是真的去了。

傅平匆匆而来,二十年从未有过争执的挚友,在看到他的刹那挥来一拳,声音喑哑如野兽地哭了:“我爱她这么多年,不是让你把她糟蹋到送命……”

孟佳佳流着泪拉住傅平,三个人都一夜白头形容憔悴。宫伶就这么走了,让他的侥幸、期待、希望、怨恨都随之破灭。那些他总跟在她身后的岁月,那些他小心翼翼藏在心里的秘密,好像是一个泡沫,被命运轻轻一戳就碎掉。

傅平恍恍惚惚地参加葬礼,恍恍惚惚地回到杭州,遇到两年前在他们家做事的女佣,她猛一拍脑门,竟想起件事来:“傅先生,您看我这脑子真是不好使。大概两年前,您出国的时候有位小姐来找过您。见您不在,便央我帮她留个字条给您。后来您也知道,我没在您家接着做事,就把这事给忘了……”

直觉这事跟宫伶有关,傅平开车连闯五六个红灯不要命地赶回家,在阁楼里找到女佣放字条的盒子。

夕阳从落地窗里闯入,映亮空气中起起伏伏的尘埃。傅平跪坐在灰尘密布的地板上一动不动,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打湿手里的字条,把字迹晕成模糊不清的样子。他慢慢躺在地板上,仔细抚平字条的褶皱贴近胸口,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宫伶的余温可温暖他心房。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宫伶就小心翼翼地向他表明过心迹。傅平无神地盯住天花板,那寥寥数语像被刻在眼里一样如影随形地浮现,好看归好看,却横竖没她素来的笔迹那么娟秀。想来那时的宫伶,是很慌慌张张,还很难为情地写了这几个字。

傅平无声地笑着,眼泪洇入鬓角,脑海里纷杂着与她相处的种种细节。如果那时她真的堵到了他,想必她会装出不经意的模样,绯红着面颊,把她写在纸上的话说给他听。她说傅平呀,我后悔了。我好像,不再想去当他的赵灵儿了。

……

本是和和满满,本该皆大欢喜。是他太愚钝,才错落她的心事,再无法走出旧日青春留下的死局。

从此往后,是生离死别。她在天上人间,而他永无白头日。

责编: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