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荷兰人的姥爷如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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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有了外孙女

俗话说，人有见面之情，何况这人不是别人，是俺的孙辈。

从还没看见她的时候，我就有点闹心，甚至有点忐忑不安。跟单位请假，弄各种出国需要的手续：签证、买机票……这一切就为去看她。可在这时候，我还不知道是他还是她。俺女儿在视频的时候早就说了，预产期是5月中旬，于是我和老婆就订的5月中旬的机票。女儿说：不用来太早，这边您尽管放心。

女儿说的这边就是荷兰。我要坐10个小时的飞机，去看俺的孙辈。人家那边根本不在乎生男生女，健康平安第一。国家都是女王，有什么重男轻女？而且一般情况下医院都事先告诉家长孩子的性别，但俺那女儿女婿说了，您千万别告诉我们，让神秘感保持到最后一秒钟。

5月3号23点58分，俺家的电话响了，我接的。女儿说，生了，是个女孩儿。北京时间23点56分生的。阿姆斯特丹时间比这儿晚6个小时，女儿说话有些虚弱。我问她自己的情况，她说没事。女婿和护士就在她的旁边。孩子的爷爷奶奶也在医院里。

过了一会儿，老婆的手机QQ上就收到了外孙女的照片。这个胖啊，闭着眼睛，侧着脸睡呢，红红的脸。女儿还附了一句，脚大。这让我想起女儿出生的时候，据老婆说，护士看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脚可不小，如今她已经为人母了，生的孩子也是脚大。哈。从这一刻开始，我的心里便是彻底长了草，惦记着她们娘儿俩。盼望着赶快去看我的宝儿。

第二天，她就回家了。而她的家里除了家人外，还有一个护士。

护士阿姨跟着回家了

其实这个护士的叫法并不准确，也找不到合适的词翻译过来。

这个人不仅懂医而且会家庭服务工作，只能叫她护士吧。

我女儿怀孕后，除去正常的检查之外，医生告诉她，亚洲女性在妊娠期间容易患有高血糖，因此特别强调在这方面的保护。在生产的两个星期前，有专门的护士到家里来，为她进行体检，讲授各种知识，要求是丈夫与妻子一起听。在这期间，要与他们夫妻签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大致内容是产妇生产后的六周内，由于需要恢复身体和带孩子，丈夫必须体贴，禁欲。到临产前一个星期，护士每天到家里来为她进行体检，并为孕妇提供家庭生活服务，例如做饭等。如果有任何情况，24小时接受电话求助，及时提供帮助，并保证半小时内到达。一旦出现产前征兆，会24小时陪伴。在生产后，为新妈妈提供配方饮食，以保证有奶水;如果没有奶水，要由护士实施各种有效的催乳办法，直到有奶为止。如果各种招术使尽，还没奶，只能由医生开证明，去超市买奶粉了。

俺外孙女有福，她妈喝了一顿护士做的专门的汤，奶就顺利地下来了。据说在荷兰仅有百分之十几的产妇没奶，要靠奶粉育儿。

我到荷兰之后，曾经在荷兰的超市里，看到一则由中文写成的告示：凭医生的证明，每次只能购买两罐婴儿奶粉。一大罐婴儿奶粉十欧元，看样子有两千克以上，荷兰政府有很多贴补在里面，过去也不限购，但购买力超强的中国人民来了，荷兰这小国承受不起呀！不然怎么专门贴中文限购提示啊。而在一些小城镇上，没有这条限购提示。今年暑假期间，许多地方的婴儿奶粉脱销，但是不是中国留学生买走了，不得而知。婴儿奶粉与成人奶粉在配方上有很大区别，240克装的成人奶粉是两欧元，但似乎很少有荷兰人购买。

言归正传，俺女儿是吃中国饭长大的，按咱们的传统，坐月子老母鸡汤绝对不可少，在这之前，还给她寄了红粮小米，都是专门挑选过的。但谁会给她熬汤啊？她自己也动不了窝啊，女婿一家都是荷兰人，我们在北京瞎着急。女儿打电话，说是那位护士按照她说的办法，熬好了鸡汤，还挺香，而且给起了个好听的名字：老母鸡的洗澡水。荷兰人是不喝粥的，护士在她的指引下，也学会了熬小米粥，而红糖她一下也没动，理由是不爱吃。在她回家一天之后，护士换了。第二位护士进家，这位的特长是护理产妇、育儿和做家务。这些她都在电话里告诉我们了。她还告诉我们：生产六小时后，护士就让她起来去洗澡，这是在医院里，产妇专用的洗澡的地方，水龙头打开，不用试水温，保证在37度到38度之间，恒温。

护士要保证每天8小时在她家，时间是两周，进行各种指导服务。据女儿说，这位护士是阿姨级的年纪，手不闲，不停地干这干那。每天有几件事是必须干的，让产妇洗澡，把女儿家的被褥床单包括孩子的一切用品，往洗衣机里一塞，还有洗碗机。或者热水锅里煮，一句话三个字――讲卫生。不能感染。荷兰的自来水是不花钱的，更别说什么水资源费，只交纳一些污水处理费。阿姨干活的同时，嘴也不闲着，嘴比手还快，说起来没完没了。从孩子大人，一直说到非洲人民的生活。看到我女儿是中国北京人，关于北京的话题多了去了。我接触到的荷兰人，没一个不爱说话的，一出口都是话痨级的。

我们在北京，心在女儿身上，早在几个月之前，就询问她是不是找月嫂，要不然就去月子中心。要是舍不得钱，我出。女儿大笑，您以为在中国啊，没月嫂这么一说，也没月子中心，由政府派人提前产后的护理指导。根据家庭收入的多少，象征性收一点费。如果收入达不到一定水平，费用全免。我说你骗谁呢？她说是真的。到她生产前几天，她就告诉我们护士是如何说的，如何办的。到临产前，护士跟她一起到的产院，我这才相信。

负责她产后的这位护士阿姨，按正常地说是要在她家服务两周的时间，我们是在她生产一周后到的，却没有见到她。女儿说，这位老阿姨提前撤退了，在我们到的前一天下午，跟她说：通过我的观察，你家里的人对你很好，对孩子也很好，你对孩子的抚育也很好，掌握了各种方法，我就放心了。我已经没有再来的必要了。护士阿姨拿出一张纸，请她签字，她下周就不来了。说如果有事，请随时打电话，她会解答。如果需要，她还会及时赶到。

要让孩子多接触外面

女儿的家在阿姆斯特丹的郊区，房前跨过一条公路是树林和一个停车场，左侧和后面是树林和一个儿童游乐园。去游乐园的人们都把车停在那个停车场。右侧是邻居。门前的公路上以前是有公交车的，但经常空驶，原因是这里的人们愿意早出门，从小道上穿过树林，到另一条路上去坐公交。回家时也是如此，不忙着回家做饭，而是呼吸一点树林里的新鲜空气。所以这辆公交车就撤了。荷兰的空气质量常年在20以下，如果到了30，就能当新闻了。所以那里没人说PM2.5这类东西。

到了女儿家是下午，我们先是一个惊讶，她说刚才她推着婴儿车，带着孩子到树林里转了转。我听说过中国人生孩子跟外国人不一样，可也不能这么不一样，才10天的孩子，就能带着到树林子里去？我差点跟她急了。咱们的讲究是妈妈坐月子30天，孩子40天不能出门呀。女儿根本不在乎：去了好几次了。护士跟我们一块儿推着去的。

接着她又来了一句，护士还给我们推荐了一个吃下午茶的地方，过两天带着您去。我婆婆也来。

我说她：你不坐月子也就算了，也不能这样吧？女儿大笑：谁说不坐月子了，荷兰人也坐月子，时间比咱们还长呢，人家特别强调产后六周时间内大人孩子的护理。但跟中国的观念不一样。人家强调的是在科学的基础上讲卫生、晒太阳、接触大自然。

去吃下午茶那天，天气真不错，把我的孙女米宝放到婴儿车里，盖上小单子，拉上遮阳板，推着车我们走了有40分钟，中间不认识路，还跟人打听，给店里打电话。我们选择了室外的一处桌子。我的天，旁边就是铁路线，双轨的。也就是一分钟左右，就有一辆城轨列车呼啸而过，还常常双向对开，地也被震得隆隆的。我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只恐把孩子吓到。倒是女儿和她的婆婆，根本不当回事，但我别提多紧张了。反正她婆婆也听不懂我说什么，我就骂女儿，找这么一个破地方。孩子在婴儿车里睡着，中间还换了两次尿不湿，倒也没醒，不过每逢过火车，都有异样的表情。她婆婆特别喜欢下午茶，我也不好说什么。心里又急又气，终于熬过了这顿破下午茶。我估计这要是在中国，不用我，她婆婆就得直接把她骂昏迷。

都是婆婆，差距咋这么大呢？

好在孩子也没什么事。这次回来后，孩子继续往外带，每天至少出去逛一次，最多的是去外边的树林里。有时候女儿直接命令我：爸，推着您外孙女外边转一圈去。有一天，天一会儿晴一会儿阴，到了下午，孩子还没出去过。我看看天，觉得不会下雨，我老婆和她都有事，推孩子出去的事落到我头上。为防万一，我还拿了一把雨伞，刚进树林，一阵大雨砸下来，往家走是来不及了。就看前边树下还有两个妈妈带着两个孩子，我也赶快推车到树下，把雨伞撑在车上，唯恐雨点砸着孩子。那两个妈妈问我：CHINA？我点头YES，北京。她们特高兴，想用“英格列吃”（英语）跟我交流，对不起，俺就会点头YES，摇头NO。她们一摊双手。这我也懂。也是一摊手，一笑。好在雨只下一阵，我推着车就回家了，再看我的外孙女米宝，人家睡得香着呢。我淋湿了，全身发凉，可是为了她，别说淋点凉雨，就是淋点开水也没关系。当然开水淋多了也不成，那我就不是米宝这个荷兰姑娘她姥爷了。

开裆裤与咖啡馆

在北京坐月子，似乎也不容易。请个月嫂一万块左右，新时兴的月子中心，我听说的几个准妈妈预订好了，价格从4万起直到20多万。真吓人啊。至于如何呵护，我不知道，但我听说过一家，在婆婆家坐月子，婆婆家本是三居室，但不行，怕太乱吵到孩子，婆婆家对门的人家的房子一直在向外出租，婆婆就租了过来，这一租就是半年，因为人家不可能让你租一个月再给别人，还不够捣乱呢。有亲朋来探望，必须先到婆婆屋里，那边孩子如果睁着眼，又没哭，亲朋才可以蹑手蹑脚地进去看看，原因简单，月子里的孩子怕吵，怕吓着。

这是中国经验，我本来想把这到荷兰去，最起码要轻手轻脚吧。没想到啊，荷兰这边没轻手轻脚这一说，还没事开着音响给孩子听呢。什么样的音乐都听，有他们那边的交响乐，也有俺大中国的唢呐二胡。俺那女婿会拉大提琴，晚上睡觉前，还时常给孩子拉几下。弄得我思想里边这个混乱。混乱的还在后边呢。

我们给孩子带一些小衣服，我女儿看看，说，穿不了，不是大小，是人家的孩子从来不穿开裆裤。

据说中国家长曾把穿着开裆裤的孩子送到幼儿园，老师还没说什么，荷兰孩子的家长不干了，这叫暴露。结果给告到法院去了。开裆裤是咱中华传统啊，可法院判立即改正。嘿，这也叫入乡随俗吧。

尽管许多地方不一样，但不管怎么说，既然中国荷兰都重视产后的护理与康复，那就尽量在家休息吧。大约前三周，我女儿身体明显虚弱，开始还要睡个中午觉，后来明显好转，还没出月子，居然约了教练，把孩子扔给我们老两口去学车了，一去就是两个小时。他们那儿不用上驾校，考过交规，就约车，车都是教练个人的，想学就打电话约。这个期间如果米宝饿了，就把存在冰箱里的母乳拿出来热一热，给她喝下。头一次用奶瓶的时候，米宝显然有点不适应，两只眼睛看着我们，但仅仅试了两下，不到半分钟，立即适应，开始吸吮。当然在这之前我们已经带着孩子去坐公交车了。他们的公交车上有一个专门为婴儿车预留的地方，母亲必须坐在旁边扶着婴儿车，这是规定。头一次上公交车时，司机专门过来进行讲解。

我这坐月子的女儿干出的事，越来越让人不敢相信。她原来的工作地点较远，想找一个离家近些的工作，于是在这期间投了许多简历，她至少有三次前去公司面试。

而就在她刚出月子不久，去参加了一场荷兰语等级考试，我们全家出动，早晨7点离家，坐了汽车换城轨，然后再换城轨，之后走了有两公里，到达时将近9点。考场附近有一家咖啡馆，我和老婆带着孩子在那里等着她，跟咖啡馆里的服务员一说，人家爽快答应，而且免费给孩子提供热奶用的水。这场考试分上下午两个阶段。中午时分，女儿出考场。给孩子喂奶，我们也一起吃了午餐。一点半，她又冲进考场，我们继续带着米宝在咖啡馆里等她。服务员几次过来，问要不要热水。其实咖啡馆里中午人很多，店方完全有各种理由拒绝我们。我们也怕影响人家的生意。但在将近一天的时间里，店方什么也没说。在荷兰的许多地方公共场所的卫生间里，设有专门为婴儿换尿布的台板。这个咖啡馆的卫生间里没有，我们只能在店面里给米宝换尿不湿，我们都觉得不好意思给人家添这么大的麻烦。但店方一点都不在意，从我们面前经过时，还会看一眼孩子，表示喜爱。看来东西方真是文化不同啊。

一个多月后，我们要回北京了。就在收拾好行李后，从中午开始，我的米宝说什么也不睡觉，这之前谁抱都可以，但这会儿就是拉着姥姥的衣服不松手，谁也抱不过去，别人一抱就哭，包括她妈妈。困得她眼睛一闭一闭的，但立即又睁开，嘴里还啊呀地说着。眼看不走就误点了，我伸出手，孩子看着我，我跟她说了好多话，那意思姥姥姥爷不是离开你，要去北京给我宝挣钱，只是时间长点。说了有五分钟，米宝忽然间灿烂地一笑，立即睡着了。看来她是相信我的话了。那是这一个多月来，我见过的米宝最美的一次笑。这之后，我把她交到她妈妈手里。

女婿送我们到机场，分手的那一瞬间，我已经说不出话来，最后硬忍着说了一句：爱我的米宝。

至今，我们和女儿每次视频时，米宝看到我们，都会啊呀几句。而每一次视频之后，据女儿说，米宝都会闹一阵子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