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中国的名老头儿”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对当代诗坛稍有了解之人,对诗人忆明珠的名字不会陌生。
上世纪50年代我开始学诗,在贪婪阅读、摘抄名家诗作时,便记住了忆明珠的名字。
50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能一字不漏地背诵这样的诗句:
我是块石头,
我是块有生命的石头,
我是块有名有姓的石头,
我是块有血有肉的石头!
(《跪石人辞》)
还有《狠张营歌》,还有《唱给蕃茄花的歌》……
这些诗作,在当时之所以能引起很大轰动,如磁石般吸引文学青年,并非全然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审美趣味和氛围所致,而是诗人充沛的激情和独特的发现、独特的感受,如刀子般地刻在了读者的心上!
忆明珠早期诗集《春风啊,带去我的问候吧》一集中五、六十年代的诗,若干篇什至今仍可使我们领略到某种虽属不可复返,亦无可争议的诗的特有魅力。
忆明珠姓赵名俊瑞,1927年出生于山东莱阳。参加过解放战争,去过朝鲜战场,后下放仪征近30年。1979年调江苏省社科院,1980年调省作协,从事专业创作,一级作家。著有诗集《春风啊,带去我的问候吧》、《沉吟集》、《天落水》;散文集《墨色花小集》、《荷上珠小集》、《小天地庐漫笔》、《落日楼头独语》、《白下晴窗闲笔》、《中国当代才子・忆明珠卷》等。《荷上珠小集》获新时期全国优秀散文奖。
早年写诗,50岁写散文,65岁习画,为诗、文、书、画四绝之当代才子。
赵俊瑞以笔名忆明珠行世,背后隐藏着一则⑼窬伦的故事……(因怕触动老人胸中的痛楚,遂删掉了这段文字)。
忆明珠是我学诗路上最崇拜的诗人之一。他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作品,曾让我这个痴迷于学写新诗之人如痴如醉……
我敬重忆明珠,敬重他有一颗真诚坦荡的诗人之心!他不是那种春天来了唱布谷,夏天来了唱黄莺的诗人;也不是怀揣几首应景之作择时抛出,以赢取当政的口彩,像投机者那样随行就市获取干禄之人。
忆明珠写诗作文动的是真性情,那是灵魂的叫喊,心潮的涌动……所以,他的作品才那样地隽永耐读,才那样地真切动人。
所以,尽管至今仅有匆匆一面之缘,却毫无陌生之感,概因神交久矣!
我和他的亲近,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家乡情结。我出身在江都嘶马(俗称五圩),他的第二故乡在仪征(俗称十二圩),同属长江水系,都在扬州地区。家乡的文朋诗友和他都熟,我因回乡匆忙而与他多次失之交臂(只有一次在江都车站与他邂逅相遇,因彼此所乘车辆即将开动而匆匆握别)。然“飞鸿留声”,每每捧读他的信札,如闻其声,如见故人。
朋友们说,忆明珠是个怪人,一是脾气怪,不肯流俗,爱走偏锋,他是一朵“不肯红的花”(了解他的人都明白,他不是不能红,而是不肯红啊!);二是生活习性与众不同(众人皆知睡前不吃茶,茶能提神,兴奋大脑,影响睡眠。忆明珠则相反,睡前必泡一壶浓茶,喝之方能入睡,半夜醒来继续喝,否则口干舌燥是断难再睡的);三是无师自通歪打正着。长江文艺出版社早年推出的“古今四大才子”一书,将才子标准定为“诗、书、文、画”四绝。根据这一标准,泱泱华夏众多诗星文魁中,遴选出贾平凹、冯骥才、汪曾祺、忆明珠为当今四大才子。
对扬名美事,忆明珠毫不动心。
当今世界,乃信息社会,大家都耳聪目明起来。可忆明珠仿佛看不到这一切,淡然处之。他不喜欢社交,也极少出门,几乎把自己封闭一隅。面对美丑杂陈的开放社会,他心如止水,寂寞地活在自己的天地里,不为物喜,不以己悲。他认为:“人活在世上真正属于自己的只有心这一方寸之地。唯有作品是自己的,其它都是身外之物。”当出版社找上门来要为他出书扬名时,他毫不动心,编者再三恳求,他坚持不受,让登门者十分尴尬……忆明珠听不得闹市喧嚣,看不得俗尘浊烟,静静地栖守着心的“方寸之地”,写着宁静而纯美的诗和文章。
忆明珠集诗书文画于一身,可他归根结底是个诗人。他是区别于一般“写诗人”的“诗人”!
诗常有,而诗人不常有,时下尤甚!
读忆明珠的文章,便可领略那种属于民族文化的根底,如先秦之简约朴素,魏晋之思辨通脱,唐之心与物游,宋元之风致韵味以及明清的自然平淡等等;读他的诗,更能触摸到一颗属于诗人的挚爱心灵!有了这份爱,心灵才有了家园,诗人才在终极意义上,成为献身而不委身的诗人!
感伤乃爱之派生,悲愤是爱的极致。读者不难从他的诗文中品味到多重意义上的心灵疚痛―――这个山东硬汉生命历程上的几度失声:恋人坟前的伤怀大哭;战友肩头的痛心号哭;小天地庐内无法抑制的仰天长哭……这些属于人类良知、饱和生命震荡并历史意绪的哭泣,当为诗人的一种注疏:诗人,就是把希望和绝望的心灵跋涉化为声声歌哭的人,它是对于人生的大悲悯,更是对于人生的大觉悟。
大悲悯和大觉悟造就了忆氏的诗性,成就了饱含智性的心性写作。他流连于诗国,从朴素的生活依恋,到人文的历史叩问;从浩茫的心灵独语,到曼妙的画边沉吟,字里行间,涌动的是智者的灵慧,勇者的抗击,更是仁者遍披普世的爱心……
2014年初春,我在南京老作家马鸣玉(路桦)先生的陪同下,在位于黑龙江路上的汇林绿洲小区,拜望了诗翁忆明珠。
那天阳光很好,小区很安静,桃花开得正盛。迎面吹来微微的熏风,将沁人心脾的花香送入心田……
老人住在十楼,有电梯。门铃一揿,诗翁已在门口迎候。穿一件薄薄的大红滑雪衫,他那长得酷似达摩的脸上,堆满了笑容。老人的手温暖、有力,他居然还记得当年江都车站邂逅的情景。一位89岁的高龄老人,记忆力如此鲜活,让人十分惊讶。
诗翁家的客厅宽敞明亮,先生坐在-张藤椅上,满心欢喜地摩挲着手中的“一把抓”(是路桦兄送他的一把小茶壶)。不一会儿,便让夫人放上茶叶,嘴对嘴地喝了起来……先生的话语很风趣,无遮无碍,俨然是对知根知底的挚友一般。先生算不得健谈,但话语中听、中的。曾听家乡老友苏位东说过:“忆明珠的诗好,比不上他的散文好;他的散文好,比不上他的谈吐好。”果然是脱口玑珠,浸润肺腑……倘若无缘与诗翁面晤,决难有这样真切的感受。
这天,诗翁谈兴甚浓,让我们如坐春风。夫人从书房捧出两本厚重的《抱叶居手函墨迹》,诗翁签上名后交到我俩手上。这是一本由青岛出版社编辑出版的忆明珠手函墨迹影印集,收有数十封他写给友人、亲戚的毛笔手书信函。这在电脑、网络、E-mail、手机短信、微信铺天盖地的当下,实属希罕之物。“见字如面”,让人倍感亲切。这些手书信函中的墨迹,闪烁着灵性与人性的光芒,凝结着情感与哲思的交融……试想一下,当你收到一封连名字都用电脑打印的信函,与收到一封毛笔手书的信函时,给予你的触动和感受能一样吗?更何况还是一封名家挥洒自如的信函呢!
在先生的书房,我们看到了更多的书画作品(诗翁送了我俩各两幅字)。那一摞摞的册页中,随处可见他对中国毛笔手书的情有独钟。唯知有我,锲而不舍;书来信往,搦管垂毫;直抒胸臆,一任纵横……已近90高龄的耄耋诗翁,世事沧桑,墨砚勤耕不辍。他远离尘嚣,甘耐寂寞,守砚伏案,墨函畅言,儒雅书卷之香满笺,无不散逸着醇厚清矍之气……
此时,我望着身边这位被人们亲切地称为:“中国的名老头儿”,比之那些“嘴尖皮厚”的“大师”、“名流”,不是更可爱么!一位被誉为“四大才子”的人,在当今世界不是不能红,而是不肯红!这种“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的精神,比之那些靠“炒”、靠“吹”而走红者,不是更值得人们尊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