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你无法预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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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浴室的热水都挟裹着我的热泪。莫年,你看,我是真的没有爱上你,至少,我还能和别的男人上床,虽然,他们无法预热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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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离的水雾中,我眯起眼睛陶醉地欣赏着自己。我喜欢在沐浴的时候欣赏自己的身体,平坦的小腹,坚挺饱满的,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大腿,我的手充满感情地抚摸着自己的身体。
卧室里传来男人不耐烦的催促声。我知道他早已经焚身,可是我这时候还不想出去。
我只喜欢莫年的手。干净修长的手,充满怜惜地抚过我的身体,细数我身上的每一个伤疤,然后将深深的吻印在上面。
可是莫年不在。
我很想知道,没有了莫年,我是否可以一如从前,没有什么改变。比如说,在寂寞的夜晚,和一个看得顺眼的男人,在黑夜的掩盖下,纠缠喘息。我很想知道,莫年是像风一样吹过我的生活,不留痕迹;还是已经深深地刻上了印痕,从此无法忘记。
我化着精致的妆,然后锦衣夜行。午夜时分,我成功拐带了一个外形俊朗的男人回家。
当我们相拥着倒在床上,他的手蛇一样滑进我的衣服,在我微凉的肌肤上游走时,我像从前一样闭上眼睛等待那种触摸带来的火热。但是竟然有无法抑制的厌恶从心底泛上来,那双手所到之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我终于忍不住,推开他跑到浴室,哗哗的热水挟裹着我的眼泪。莫年,终究不肯淡出我的生活,到底在我的身上留下了他的印迹。
我的身体,从此不肯让别人来预热。那些试图我的身体的人被我很漠然地拒绝。我自己,躲在浴室里预热我的身体,留给男人要做的事于是变得很简单很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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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的秋天,我遇到莫年。我在一间茶室里等朋友。朋友久等不来,我百无聊赖,看到邻桌年轻的男子,便想逗他玩玩。
我走过去,弹弹手上的烟,兄弟,借个火。
他抬头看我,涨红了脸,良久,嗫嚅,对不起,我不抽烟。
他的眼神,干净得像水洗的天空。我在他纯净眼神的注视下有了一丝羞愧。在这个像水一样安静的男子面前,化着浓妆穿着超短裙叉着腰拿着烟的我显得过于风尘。
我使劲地向下拉我的超短裙,突然觉得着大腿是件很羞耻的事。
而我已很久没有羞耻的感觉了。20岁的时候,我还是大一新生,但是父亲突然在一场车祸中离世,母亲开始变得神智不清,我已经失去了父亲,不想再失去母亲,于是在仓促中承担起生活的重任。我没有一技之长,只有年轻的身体,和一张不算难看的脸。普通文员的薪水只够我和母亲节衣缩食,而无力支付母亲旷日持久的医药费。和那个答应给我母亲付住院费的男人上床的时候,羞耻的感觉哗的一声漫过我的心头,从此,我不知羞耻二字如何写。我只知道,活着,并且有亲人相伴,是一件更重要的事。
母亲在一个飘着小雨的早晨离世,她叫我不要哭,因为她是找父亲去了,于她,那是一件极其欣慰和幸福的事。
一个人的黑夜无边无际地漫长。我怕极了那种漫长。所以,我不断地流浪,从一个男人的身体流浪到另一个男人的身体,攫取的不过是片刻的温暖。
我深吸一口气,说到底也是风月场里滚过的女人,不至于这样手足无措。我很快恢复了元气,继续用调笑的口吻和他套话。
他乖乖地从实招来。莫年,25岁,刚刚大学毕业留校。
我说我比你大,叫我姐姐吧。
他于是叫我,姐姐,你好生猛。
我脸上像着了火一样,热辣辣的。我扭着腰肢过去跟他借火时一副明目张胆的调戏小男生的样子,确实够生猛。
和莫年说再见的时候,我是真的不想再见到他。这样年轻干净的男子,我们本就生活在两个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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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见到他,却忍不住会想起他。想起他那干净清澈的眼神。后来的一个晚上,我一个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辗转,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我拿出电话,一个个翻过去,不知道应该打给谁。都不是适合聊天的男人。然后就翻到了莫年的名字。当时信手存下的号码。给他打过去的时候,我想也许他已经忘了我是谁。
他在电话里叫,姐姐,是你吗?
你,还记得我?我有些意外。
他说,没忘,你那么生猛,我印象太深,短时间内想忘也忘不了。
我被逗笑了。莫年说,你应该请我吃饭啊。我有些奇怪,我没答应过要请你吃饭啊。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姐姐,你那天调戏我来着,不应该请我吃饭道歉吗?
是啊。他那天确实是被我调戏来着。
我想拒绝他,嘴里却答应了请他吃宵夜。我们在路边的烧烤摊吃着羊肉串喝着冰啤。那天我特意穿了一条浅蓝色的长裙。是遇到莫年后有一天经过淑女屋的时候买的。当时不明白买那么一条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裙子干什么,那天请莫年吃宵夜的时候我拿出了那条裙子,才明白原来是想穿给他看的。
那天晚上,莫年不再叫我姐姐,他叫我的名字,肖肖,简肖肖。
宵夜过后,我们在大街上分手。走了几步后,莫年又跑回来,满嘴喷着酒气说,肖肖,简肖肖,我从明天开始追你好不好?
我想他这是借酒装疯了。没想到,第二天,莫年真的来了。他带我去江边放风筝,还带我去爬山,学校放暑假的时候,他带我去露营。他带我去做的那些事,其实有点不适合我的年龄了,那是年轻的男孩女孩们谈恋爱的方式。我说不出拒绝的话,因为心底其实是跃跃欲试的,我和男人上过无数次的床,但是,我却没有谈过一次恋爱。
露营的那个晚上,我钻进了莫年的睡袋。
莫年温柔地吻我。他的吻在我身上的伤疤处停留。那些伤疤,是一些喜欢在女人身体上肆虐的男人留下的。
虽然温柔,却青涩。在莫年的青涩里,我突然又感到了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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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年说他爱我。我笑,是爱我的身体吧。
他便涨红了脸,背过身去不理我。
我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他。我想我是爱上他的身体了,那样年轻干净的没有一丝赘肉的身体。我像婴儿一样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我的身体那么冷,他用自己温暖的手一遍遍地抚摸着我,充满怜惜地,直到我的每一寸肌肤都像着了火。
他一次次地问,爱我吗,肖肖?
我一遍遍地答:我喜欢和你。
我痴迷和他合二为一的感觉。每一次都好像是世界末日。我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他的。或者是他离开我。
和莫年在一起的夜晚,我总是失眠。都说往事如烟,可是在那些夜晚,往事却如画般清晰,我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来路,那么多的荒唐和不堪。
那是一种痛苦的反刍。
可是没有了莫年,我到哪里再去找那样温柔地说爱我的男子。他从不问我的过去,明明知道我的过去不是简单的,可是他从来不问,他只说,肖肖,适当健忘加善待现在,幸福便会来得轻易些。
可是莫年,我是真的没有爱上你,虽然你的温柔让我沉醉。可是我知道,那些温柔是不应该属于我的。
让莫年不要再来找我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莫年却出事了。他骑着自行车来找我的时候,被一辆逆行的小车撞倒。肇事车辆逃之夭夭。莫年倒在了血泊里,是和父亲出车祸那年一样让人恐怖的血。医生说,家属快去准备钱吧,病人很危险。
我没有什么积蓄,莫年也没有,他的父母在偏远的农村。我只好去找那些纠缠过我想拿钱和我上床的男人。
我想我并不是爱上了莫年,我只是很感激莫年爱上了我。也许他的这份爱情并不持久,但是25岁的莫年,真的爱过一个叫简肖肖的女人,用自己的真情温暖过那个女子。
莫年手术后静养的日子里,我去看他,告诉他我要结婚了,嫁给一个比我大五岁的普通男人。
莫年不说话,慢慢地把被子拉上去,蒙住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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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后半年,莫年去了加拿大的蒙特利尔,和一个教授的女儿。那个女孩很爱他,央求自己的父亲安排了美好的前程给莫年。
莫年就这样走出了我的生活。我并没有结婚,并且打算继续从一个男人的身体流浪到另一个男人的身体的生活。
但是我发现,我再也无法容忍别的男人的手我的身体。我只好自己预热我的身体,想象中,是莫年的手抚过我的每一寸肌肤。
每一次,浴室的热水都挟裹着我的热泪。莫年,你看,我是真的没有爱上你,至少,我还能和别的男人上床,虽然,他们无法预热我的身体。
可是,为什么,有痛从心的最深处连绵不断地袭来…… 责编/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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