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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己是一种中药,性味苦、辛、寒,功能为利水消肿、祛风止痛,主治水肿脚气、小便不利、湿疹疮毒、风湿痹痛、高血压。这药名有趣,“防己”?古人为何起这么个名字?有“每日三省吾身”的味道。在这欲望浮躁的世道,“防己”之说弥足珍贵。
成都的户籍改革也很珍贵。成都故事的开端是政府用了七年时间加大投入三农。2003年成都地方财政的三农支出仅十亿元人民币,2009年这一数字达一百九十二亿三千万元,六年间累计投入五百九十四亿八千万元。2004年成都城乡人均在教育、卫生和社保等方面公共服务投入的差距是一千五百四十二元零八角,2009年已缩小到一百三十六元零二角,城乡公共服务水平的差距差不多找平了。
这是政府的很大的成绩,但这也是政府应尽之责,不必表扬。共和国成立六十多年了,中国公民一直被城乡二元化所割裂,城乡差别一直撕咬着中国社会的公平。如今成都政府正在自掏腰包消除这种割裂,这是纠错,是回归,是反哺。反哺就是孝顺,孝顺还应表扬吗?
说是反哺,但欠账六十年了,哪个政府能还得起?有啊,许多地方政府都做到了这一点。尤其是近十来年,各地政府都找到了诀窍,就是土地资本化,农地非农化,政府获得征地差价,以及近年对增减挂钩置换土地收益的截留――这就是土地财政。这不是秘密,是经验,是模式。但却被批评为以城市化为名圈地,更进一步地剥夺农民,街道铺平了,农民上楼了,但老窝被刨了,土地改姓了。于是,鸡飞狗跳,上访自焚。
如果说官员都是坏蛋,为了政绩,为政府财政聚集资金,甚至为了通过征地而自肥,我坚决不同意这种说法。这种坏人有,但大多数官员还是出于公心的,是试图发展经济提携农村的。然而做好事也得守规矩,此间最大的规矩是《宪法》,土地和宅基地是农民集体所有。
正当众多官员坏规矩时,成都出故事了。成都的做法是:政府提供基本的公共服务、社会保障和社会福利,这为城乡户籍统一和城乡居民自由迁徙提供了基础保障;而政府提供的基础保障,不以农民进城以及放弃承包地和宅基地等财产权为前提;农民如何置换自己的财产由农民做主,政府闪开。
实际上,如此做法成都政府也是有担心的,即城市承载能力。具体有两点,一是住房保障体系的承载力,二是大量人群对教育和名校的需求压力。成都官员说:“大不了到时候转移支付”――成都政府还是要把压力自己扛。在现今维稳的气氛下,官员能承担风险、自掏腰包、奋勇前行,此乃一勇。
这样,有了政府财政投入搭建的保障框架,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市场调节了:农人要算进城的成本账,在对成都一万两千八百五十五名农民工和农人的调查中,超过60%“不愿放弃农村资产进入城镇”;土地置换的溢价不再补政府,掌握在农民手里效率更高;有农民进城卖地,也有城里资本下乡,资本的双向流通都通过市场,是金融资本、土地、人力技术等各种要素通过市场选择和对价实现的;这是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农人这辈子进不了城也许下辈子会进,而这与当期的政绩无关,这就要求官员有大局观和历史理念。
农业资本向工业资本转化不是尖端难题,也是有先例的,比如台湾。其中最关键的是利益取舍。成都故事意味着――政府尽了反哺的义务,却不谋取土地利益;这个利益是现行土地管理制度所赋予的:农地入市须经过政府征用;成都市政府挥刀砍自己的土地财政,“这样下去就要破产了”,政府革自己的命,成了革命对象。
我从来认为,一个人也好,一个政府也罢,都不会自我裁戒,不会自己给自己做手术。但眼瞧着,成都竟然正在上演这个奇迹。这是什么?是伟大。如果成都的故事圆满成功,政府脱离了土地财政,这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堪比计划生育。
还得说一下防己。有资料说,防己生长到一定时日就会衍生侧根,会在不知不觉中与主根相缠,直至整个防己纠结而死。成都正在清理自己的“侧根”,那些妨碍经济发展、伤害社会公平的行政毒瘤。历史应该记住成都市委书记李春城,记住成都的诗意。
【原载2010年12月8日《中国青年报・冰点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