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十二和她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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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从街市买回一只猫。它长得还很小，看人时幽蓝的眼睛射出一缕亮光。

糖青不喜欢它，每当它一拐一拐地走到他的面前，糖青总是极不情愿地看它一眼。

晚上，我喜欢把灯关了，在黑暗的夜里，和猫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猫会蹭到我的腿上，喵喵地叫。它像是在对我眉来眼去。想得到我更多宠爱似的。我低下头，用手轻轻地打它。它抬头就用软软的眼神看我，我的心一疼，把它拖在怀里。

潜意识中，我希望这只猫能在黑暗的夜里。从我的怀里跑出去，跳到阳台跑出房子，跑到真正属于它的地方。就像我希望自己能从糖青的感情中抽身出来，跑到阳光明媚的地方。可我知道，爱，真的是一件身不由己的事。

糖青每次来，他在楼下，猫就能听出他的脚步声。它跑到门口等他，摇着尾巴欢天喜地地和他打招呼。

糖青说，十二，你的猫越来越肥。

我点了点头。

糖青每次来很快就走，若不是我妈妈托他照顾一下我，糖青是不会来看我的，哪怕和我在同一城市。平常，只要我打电话说水管坏了，糖青就会丢下他的女朋友悦瑶赶来帮我。以前他喜欢敲我的脑袋，喜欢用手弄乱我的头发。现在我抱住他，我恳求，今晚你能留下来吗?糖青说，十二，你再任性，我就不理你了。

他拿起外套，掰开我的手就往门外走。

是。我长大了，我的寂寞越来越深。我爱他。从高一开始。我说糖青，长大后我嫁给你行吗?糖膏敲我的头哈哈笑，好，只要你努力考上好的大学。

他只不过比我快一年毕业而已，可是，他不记得以前的话了，他长大了，他和悦瑶在一起。

2

我给猫买了很多粮食，餐餐大鱼大内。我拍它的脑袋说，你什么时候才能跑出这间房子呢?

猫只是懒懒地看我一眼。

有一天。糖青问我，十二，你相信真的有爱情吗?

我说。信。

糖青肯定又和悦瑶吵架了，每次他们吵架，我就被糖青忽视性别，成了他们的感情顾问，帮他出主意讨悦瑶欢心。糖青说这次为一点小事吵得很历害。悦瑶三天不理他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他感到害怕。

这晚我们喝了很多酒，我抱着他哭。糖青醉了，他呼吸有些不自然，眼神迷离地望向窗外。暧昧在房间里长根，越来越浓。我吻了糖青，他的脸真烫。像一束小火苗，触到我更灼热的肌肤，仿佛点燃一团火。

糖青迷迷糊糊地扳住我的脑袋吻了我，那潮湿温软的吻令我迷醉。我激动得又哭了，我终于拥有这个我无数次在梦里想念的男人。

窗外的晨光稀稀疏疏地跑进来，糖青醒了。看到我们赤身，糖青不相信地用力揉了揉眼睛，很快他的眼神除了震惊，还有不知所措和懊悔。

抽到第五根烟，糖青什么也没说，踉跄着走了。我坐在地板上，。我的身体在变冷，可我对糖青说，忘了它吧，是我自愿的。

一个月后，我给糖青打电话，大声说，我在医院的妇产科。半小时。糖青满身是汗地跑来，二话不说就把我拉出医院。

糖青说，我们结婚。

我说。悦瑶怎么办?

糖青低了低头，说，我对不起她。

3

很快，我和糖青结婚了。

我问糖青为什么，他说他的妹妹为男人打了一次胎，之后再也不能怀孕了。从那时起他就看不起让女人去打胎的男人。

结婚时我心情很好。给我的猫买更多的鱼和肉。它胖得像只肥头大耳的猪，走路很笨重，屁股一扭一扭。而糖青每天都喝醉，以前斯文的男人胡子长长了，变得沧桑。他总是看我的猫，那眼神怨恨、凶狠。我想，他恨不得杀了我。

婚后糖膏很快发现我并没有怀孕。我直视他愤怒的目光说，我又没说我怀孕了，又没说要你负责，我陪同事来检查，想打个电话唬唬你。谁知你主动说和我结婚，其实那天我们就只是亲吻就乱扒衣服睡过去了。

我微笑着重复说，是你，主动叫我结婚的。

糖膏抄起酒瓶向我砸来，我动都没动，酒瓶差点砸到我脑袋要了我的命。它砰地一声在墙壁上炸碎，白色的酒沫淌了一地。从此他拒绝和我说话，拒绝吃我做的饭，拒绝回家。我又和以前一样。抱着我的猫睡。我和它说话，天亮了，我还在说，直到口水说干。

我说，你爱过一个人吗?

我说，爱让人痛苦又美好，你懂吗?

我说，糖青为什么就不爱我呢?

我带着我的猫离开了家，我想只要我离开。耱青就会回来。我提前买了很多食物放进冰箱，怕糖青不好好照顾自己，怕他饿。回来后我才发现，糖青竟然搬到单位宿舍，一个星期也没有回来过。冰箱里的食物动都没动，我买了他喜欢的小骑兵店的炸鸡，它在桌上长了小虫。

糖青开门进来，我看到我的巴掌就要狠狠地落到他的脸上，糖青把脸一仰，眼光直直地看着我。最终，我的手缓下来，轻轻地摸一下他消瘦的脸。他做好了被我打耳光的姿态，却想不到我没有打他，他的眼神瞬间换成鄙夷，把我推开，啪地一声，把客房的门关得死死的。

他知道我想要一个孩子。可他就是不如我愿。即使他从宿舍搬回来，也是在他的同事面前和我做个样子。糖青说，他这辈子最大的折磨就是认识了我。

糖青要离婚，我不肯，我死也不肯。

有时。我死死地抱住他不让他回客房，他固执地将冰冷的后背对着我，抽烟，一根接着一根。我穿梭在我和耱青八十平米的家中，我哼着歌洗菜，拖地板，晾衣服。糖青对我的厌恶，我当看不见。

有一天，糖青抬起我的下巴，一点点靠近我。我的心一颤，眼睛红了。糖青，这个我爱了整整八年的男人，他终于主动接近我。

糖青的手探进我的衣服，它们一件件地被糖青撕掉。在暗黄的灯光下，我圆润的身体微微发光。无比柔软。我看着糖青的舌头一寸寸亲吻我全身，不由地全身颤栗。

他是我的整个世界，我爱他。我用手勾住他的脖子，热烈地和他拥吻。这些日子以来，我总是努力克制欲望在我体内乱蹿，它们在我心里变成了一粒种子，它长成树根植在我的心里，每夜都让我睡不着。

现在，我终于能在糖青的怀里融化成一颗糖，可是，下一秒，糖青竟从我身上滚下来，下床，穿衣。他的眼神冷静、僵硬，像一块冰。

我明白了，他是想折磨我，他在报复。糖青露出胜利的冷笑，我扑上去咬他，他又用力地把我推开走掉。

脚下的猫头也不抬地吃着盘里的鱼，我一脚踏了它。猫叫了两声，面无惧色地走来。继续贪婪地吃鱼。

4

在茶庄，我看到了悦瑶。她变得更漂亮了。她和男人在甜蜜地分吃一杯冰激凌，你一口我一口。

糖青顺着我的目光，也看到了。我特地来接他下班，没想到在路上看到这一幕。他脸色沉下来。一个人快步朝前走，丢我在后面。

回到家，客房隐隐约约透出光来。我轻轻打开客房的门，糖青一愣，快速地恢复对我不屑的神情。他喝的空酒瓶放满了旁边的整个柜子。他把自己关在客房，一边喝酒一边看着悦瑶没有带走的一件T恤。刚才，他紧紧拿着这件T恤，脸埋进去，很陶醉。见我来，把衣服藏好。

我始终是个外人。我打扰到他了。

我拿起糖青身边的二锅头，仰头就喝。我们没有说话。糖青也闷头喝他的酒，辛辣的白酒，呛得我的眼泪乱跑。我们很默契，一杯接一杯。突然，糖青瞪着血红的眼睛向我扑来，糖青说，悦瑶终于找到她的幸福了。

糖青的眼里有泪。他竟然哭了。我抱着他，我们滚在一起，忘记了今天明天，抵死纠缠。天一亮酒一醒，我们又恢复了往常冰冷的关系。两个月后当医生笑着恭喜我怀孕，我开心得哭了，我终于和糖青有了一个孩子。

我答应了糖青的离婚。

我们在一起吃了一顿家常饭，上一次一起吃家常饭已让我感到太遥远。我在厨房里做饭。我做了糖青爱吃的西兰花，糖醋排骨，清补良鸡汤，水煮鱼。

能想起来糖青爱吃的菜我都煮了，摆了满满的一桌。糖青很配合，埋着头一直吃。一起吃饭的感觉真好，吃着吃着。心一疼，眼泪差点掉下。

糖青说，对不起。

我说，悦瑶和那个男人分了。

分了?

好一会儿，我听见糖青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他的声音，透着喜悦，轻轻地撞进我的心里，我的心痛了。

收拾行李，一年来，我就几件衣服和一只猫，它躺在我怀里慵懒地睡着了。

5

我在花店看见糖青向悦瑶求婚。花店里美丽的花全为她而开。原来，在爱的人面前，糖青也是懂浪漫的人。

糖青笑了，我在旁边的角落也跟着他傻笑。我的糖青，他终于能和他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了。我抚着鼓起的肚子，没有难过。真的，我很幸福，我有一个孩子。

我要为他起一个好名字，我查看了很多字典，最后我决定叫他桃青儿。不管是男是女，他是我桃十二的桃青儿，他是我的宝。

糖青爱不爱我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我爱他就够了。

我知道悦瑶和别的男人好上的时候，我问糖青，要是她背叛你爱上别人了，你还爱她吗?糖青说，爱。

现在，她走了一段路，又回来找糖青。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他们举行婚礼，糖青是幸福的，他的爱情回来了，他心爱的女人回来了。悦瑶也是幸福的，爱情恰好在原地等她。我也是幸福的，我有了一个孩子。

可是，我的猫半夜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我跑出去时被椅子绊倒，我流产了。

后来房东跟我说，猫死得真惨，它从二楼想跑到三楼的阳台，不小心掉到一楼，内脏都跑出来了。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猫是不是想跳到不属于它的地方，才粉身碎骨的呢?我是不是也如此，才粉身碎骨，心也破了一个洞呢，我不知道。

我把猫埋了，我经常想起猫凸起来的小小坟堆，它真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