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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省东部的同仁县,藏语称“热贡”,意为“梦想成真的金色谷地”。随着热贡唐卡在市场上走俏,同仁也一跃成为藏区最大的唐卡“制造基地”,
不但唐卡的产量最高、销路最好,画师的数量也最多、最集中
唐卡是流行于我国和不丹、尼泊尔等藏传佛教地区的一种布帛卷轴画,历史非常悠久,至少也有1300多年了。藏族人深信,历史上的第一幅唐卡是藏王松赞干布亲手绘制的;学者们则认为,其实早在松赞干布时代以前,唐卡就已经出现了—关于唐卡的起源,一直众说纷纭。但可以肯定,唐卡是佛教在传播的产物。自古以来,雪域高原上的藏族人就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而质地轻薄、可以随身携带的唐卡就是“移动的佛龛”。直到今天,在那曲或玉树的草原上,一幅幅唐卡依旧在一座座牦牛毛编织的帐篷里熠熠生辉,那是它存在于世最初始、最深刻的意义:弘扬佛法。
与生俱来的宗教性,给唐卡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和一般的美术作品不同,人们欣赏唐卡的目光总是混合了赞叹与敬畏。瑞典影星杜夫·瑞格自导自演的影片《唐卡迷踪》就讲述了一个“藏地密码”式的故事:贪得无厌的美国富商钱伯斯和凶残成性的俄罗斯军官朱柯夫都垂涎于一幅镶有钻石的古老唐卡,它不光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还是开启神秘力量的一把钥匙。两拨人马在蒙古草原上展开了你死我活的争夺,最终,钱伯斯雇佣的前特种兵朗森做出了合乎公义的抉择,将到手的唐卡留在了草原深处的喇嘛寺,转身消失在落日的余晖之中。电影当然是夸张了,但世人对唐卡的敬畏可窥一斑。
现在,也许可以说,这层神秘的面纱正像喜马拉雅山的冰川一样,在旅游业和商业的热浪中一点点融化。拉萨八廓街上密密麻麻的店铺中,唐卡店几乎占据了半壁河山——唐卡不但早就是文化的一个象征符号,也日渐成为旅游最炙手可热的纪念品,每天都有数百幅唐卡被“请”走,一时洛阳纸贵。据估算,从2000年至今,10多年里唐卡的市价翻了不止10倍,收藏市场上古代唐卡的身价更是一路狂飙。举个例子:2002年天津市文物商店的一场拍卖会上,一套三幅清代藏医药唐卡以2万元成交;10年之后,2012年北京翰海的一场秋季拍卖会上,同样绘于清代的一套三幅藏医药唐卡,成交价高达299万元。
八廓街上唐卡店
孙建是1986年到拉萨的,算是骨灰级“藏漂”中的一员。年轻的时候,他写诗。“诗人无饭,请喝汤。”1999年,年近不惑的孙建依旧穷困潦倒,靠着东挪西凑来的8万块钱,他在八廓街旁的巷子里开了家手工艺制品店,后来转而做唐卡,店面虽小,几年下来也积累了一笔本钱,2008年,旅游因“3-1”遇冷,孙建趁机盘下了八廓街上的一间店铺,专做热贡唐卡。八廓街上终日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孙建的店里整天藏歌悠悠、藏香袅袅,三面墙上挂满了尺寸不一、价格不等的唐卡——在一般人看来,这些唐卡除了大小和售价不一样,其余大同小异;但在行家眼里,它们千差万别,扫一眼就知道技艺的高下、颜料的优劣,低则几千元、高则数万元的价格差异也由此而来。
“为什么是热贡唐卡?好卖啊!为什么好卖?赏心悦目啊!”把几个满口京腔的顾客送出门后,穿着打扮酷似乔布斯的孙建开始侃侃而谈,“热贡唐卡哪怕放在一堆唐卡里也一眼就能挑出来。它的画面特别饱满,主尊(佛像)以外很少出现空白,不是飞禽走兽、就是花花草草;用色也特别浓重,不是粉色、绿色,就是蓝色、青色,对比非常强烈;还有一点,它大面积用金,这是它最大的特点。描金是唐卡常见的手法,不稀奇,但是呢,别的唐卡描金都是画龙点睛,热贡唐卡描金是无处不描、无所不描,满城尽带黄金甲,画面就显得特别雍容华贵,很容易讨人喜欢,尤其是内地来的游客。”
孙建还说,现在八廓街上远不止他一家主营热贡唐卡,“热贡唐卡很多地方都有国画的影子,亭台楼阁啊,绿水青山啊,尤其是石山,线条复杂、多用冷色,跟其他画派都明显不同,和国画中的石山倒有几分相似。所以说,热贡唐卡最接近汉文化的审美习惯。现在唐卡的消费群体主要在内地,热贡唐卡当然相对好卖了。”
孙建本人是“通”,妻子何琳说得一口流利的英文,二人珠联璧合,生意一直很好,这让孙建有了新的计划——在拉萨开一家唐卡主题客栈,“你能享受到的不光是宽带和热水澡,更是文化。”老城的地面寸土寸金,客栈开在哪里还是未知数,名字倒是先想好了,“雪堆白”,这个诗意的名字并不是前诗人孙建自己发明的,来头大着呢——雪堆白是五世达赖喇嘛在布达拉宫脚下设置的工艺美术机构,相当于官办画院,技艺最高的画师称“乌钦”,末代乌钦扎西次仁至今健在,孙建就曾为鉴定几幅老唐卡专程拜访过他。
热贡的唐卡
唐卡在早期主要受印度、尼泊尔画风的影响,后来慢慢形成自己的风格,并逐步发展出勉唐派、钦则派、嘎知派等大大小小的流派。热贡唐卡原本是其中一个并不显眼的地方性流派,近几年却声名鹊起。青海省东部的同仁县,藏语称“热贡”。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偌大的青海,全省唯一一座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并不是省会西宁,而是同仁这座弹丸小城;慕名来到同仁,也往往想不到,包括唐卡在内,这座城的历史文化和城西的隆务寺有着多么紧密的联系。隆务寺的知名度也许不高,但在安多藏区,它的规模仅次于著名的塔尔寺和拉卜楞寺,热贡唐卡的形成和发展都同它密不可分。
热贡唐卡独树一帜的画风也和这座历尽沧桑的寺院息息相关。地处藏区边缘的同仁,不但居住着占主体地位的藏族,还有汉、回、土、撒拉等多个民族,追根溯源,依旧离不开隆务寺。隆务寺的壮大,吸引了周边兰州、临夏等地的商人陆续前来做买卖,寺主夏日仓活佛以格外的宽容和大度,在隆务河畔划出一块地方建造城区,将这些外来的客商们统一安置在城内居住,史称“克哇加曲”,意为“八十家商人”——它正是同仁老城的雏形。有了栖身之地,这些属于不同民族、有着不同文化背景的商人们很快扎下了根,他们的子孙后代很多都依旧在同仁经商,只不过早已把店铺搬到了新城区。今天,漫步在同仁老城,历史的烙印清晰可见:金碧辉煌的隆务寺和星月高耸的清真寺一衣带水,而汉族人的关帝庙就隐藏在清真寺旁的巷弄里。毫无疑问,不同文化在同仁的交织与共存,让当地的唐卡画师更容易吸收外来文化,热贡唐卡有国画的影子、接近汉文化的审美习惯也就不足为奇。比起绘画风格上的分析,已故画师夏吾才让的例子更简单明了:夏吾才让可算是20世纪最著名的热贡唐卡画师,在同仁,一提起热贡唐卡,人们就会提起夏吾才让,一提起夏吾才让,人们就会提起他早年跟随国画大师张大千临摹敦煌壁画的经历。
随着热贡唐卡在市场上走俏,同仁也一跃成为藏区最大的唐卡“制造基地”,不但唐卡的产量最高、销路最好,画师的数量也最多、最集中:据统计,目前同仁境内有2000多人从事唐卡绘画,主要集中在县城附近的吾屯、年都户、郭麻日和尕撒日等“隆务四寨子”。当地政府甚至把唐卡当作一个支柱产业来扶持,传习所、发展基金、文化公司层出不穷,比赛、艺术节、博览会接二连三,这在藏区是绝无仅有的,也是唐卡上千年的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热贡,它真的热了。
唐卡画师
同仁是藏区唐卡画师最多、最集中的地方,吾屯则是同仁画师最多、最集中的地方,全村300多户,90%以上都画唐卡,随便走进一户人家,不是在打底勾线,就是在着色描金;不是在埋头作画,就是在相互切磋。说它是中国的“唐卡之乡”,同样名副其实。“隆务四寨子”中,吾屯离县城最近,只有七公里,外人慕名而来,多半会首先光顾吾屯,吾屯的画师因此格外忙碌。“白天画,晚上也画,”吾屯上庄的画师娘吉才让说,“你就是不吃饭、不睡觉画,也画不过来!”近几年,由于唐卡价格的飞涨和订单的增加,一些画师不知不觉养成了加班甚至熬夜画唐卡的习惯。不过,娘吉才让还是一如往昔,每天上午开始作画,下午六点准时收工,颇有“朝九晚五”的意思,“我不加班,我也不熬夜。钱是活着挣不完,死了带不走,你说对不对?”
“能不能画好唐卡,关键是线描的功夫,”娘吉才让总结说,“就像人写字,各人有各人的笔画,同一个字,每个人写的都不一样。”线描是唐卡绘画的基本功,构图繁缛的热贡唐卡格外重视线条,并将线描作为衡量画师技艺的重要标准。然而,一幅唐卡价值几何,并不单单取决于画技的高低。传统的热贡唐卡,所用颜料是产于喜马拉雅山麓的天然矿物颜料,色彩纯正而且质量稳定,绘出的唐卡长时间存放也不会轻易掉色、变色,同仁的一些回族商人专做矿物颜料的生意,他们会挨家挨户地上门来兜售,有时还会卖假货。黄金也可以算作一种特殊的颜料。热贡唐卡极尽描金之能事,描金之外,铺金、磨色、开眼也都要用金。矿物颜料委实价格不菲,这两年卖到了95元一两,黄金就更不用说了,这样算下来,一幅传统的热贡唐卡,耗费的颜料少则几百元、多则数千元,成本不低,价格当然也低不了。
一幅唐卡,因尺寸大小、画面繁简的不同,用时短则一两个月,长则一年半载。手头这幅和挂历一般大的《黄财神唐卡》,娘吉才让画了四个月才接近尾声,下一幅唐卡还是“黄财神”,只不过尺寸略小一些。娘吉才让手上有十几幅唐卡的订单,两三年都花不完,其中近一半都是“黄财神”——密宗四大天王中的北方多闻天王因身相黄色而被称为“黄财神”,招财进宝是他的神通之一。娘吉才让说,前几年到他这里“请”唐卡的,不是藏区的寺院就是海外的收藏家,“请”的唐卡也五花八门;近几年有所不同,“内地的”多了起来,有官员,有老板,有“一进门先‘阿弥陀佛’”的,也有“什么规矩都不懂,一进门就拿个照相机乱拍一气”的,不管是什么人,“多半会请黄财神。”对娘吉才让来说,“黄财神”是再亲切不过了,他画师生涯的第一件作品正是“黄财神”,那年他17岁,到现在还记得那种心花怒放的感觉。然而长年累月、颠来倒去地画“黄财神”,也让他多少有些哭笑不得。“我真搞不懂,”娘吉才让装作一脸迷茫的样子,嘴角的微笑却分明别有用意,“你们汉族人这么有钱,一幅唐卡掏几千几万,眼睛都不眨一下,既然已经这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请这么多‘黄财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