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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青春狙击黑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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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俊河现在每天生活的地方,甘肃省民勤县,一个被称作“沙漠绿洲”的地方。

这个地方,曾经是河西走廊上的一颗明珠,古代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而现在,它同样也很“著名”――它的特产,就是沙尘暴。

4月24日,一场17年未遇的特大沙尘暴袭击了河西走廊。这场被人称为“黑风暴”的恶魔,带来了超强破坏力,其余威波及全国各地。而1993年那场“黑风暴”,则造成50人死亡,37万公顷庄稼受灾,房屋倒塌更是不计其数。

1981年出生的马俊河,就住在沙尘暴的前沿――甘肃省民勤县夹河乡国栋村。眼看着民勤这个绿洲一天比一天缩小,愈演愈烈的沙尘暴一点点吞噬着它,马俊河再也坐不住了。他要为狙击沙尘暴、拯救民勤做一点事。

第二个罗布泊?

在马俊河的记忆中,村庄很美。

国栋村原先叫做“蒿子滩”,老人们说,七八十年前,那地方河汊纵横,长年水流不断,河道边有大片的胡杨林,到了秋天,胡杨林的树叶变黄变红,风景很好。

他小时候,常在村边的柴湾里玩耍,那里生长着胡杨、沙枣树、梭梭,红柳等树木和蒿草,随着植物不断增多和长大,阻截了流沙,形成了一个立体的生态群落。

变化是在上世纪90年代初发生的。物价上涨,生活开支大,农民纷纷开荒种地,把树林子砍掉,种经济效益较好的黑瓜子。就连一些政府部门、企业也来圈地搞农场。

自此,沙尘暴这个魔鬼,也被人亲手放出了笼子,渐渐变得肆无忌惮。村庄越来越缺水,人们生存都面临着很大的危机。

2001年7月,总理看到一份关于民勤情况的报告,他在批示中指出:“决不能让民勤成为第二个罗布泊”。

当时正在昆明等地打工的马俊河看到报纸后,被深深地震撼了。“若是民勤成了罗布泊,我上哪里去呀?我的家乡,不就消失了吗?”

马俊河越来越焦急,每次回到家乡,他都整夜地睡不着觉。他想,是到了干点什么的时候了――个人能力再微薄,那也是一份力量。

马俊河研读了好几箱关于沙漠、民勤的书,又在网上写了许多关于民勤的文章,引起了各方关注。后来,他通过网络,认识了一个老乡,叫韩世荣。组建了一个“拯救民勤网”。

回到缺水的民勤

马俊河回到了自己的村庄。那块曾经被开垦出来的老树林子,前些年因黑瓜子价格大跌,早已撂荒,成为一片寸草不生的荒漠沙滩,狂风一起,飞沙走石。

“我去看青土湖,它曾是民勤境内最大的湖泊,水域面积仅次于青海湖。《水经注》里都有记载,说它‘碧波万顷,水天一色’。1969年前后,这个湖完全干涸沙化。我去时,整个湖区已经是一片沙漠。枯死的芦苇,贝壳散落在沙中,像一个巨大的坟场。”

整个民勤,年均降雨量仅110毫米左右,而年蒸发量却达2460毫米,是降水量的24倍。

你无法想象。缺水的日子,马俊河是怎样度过的――

“附近五个村的饮用水,从300米深井抽取,集中供水。一只鸡、一只羊、几口人,每人每天用几升水,一年供多少水,都是定量的……人畜饮水每周放一次,我家有两口缸,每次放水的半小时,不管有什么事,都要守在家里接水。”

“平时,我先用水洗菜,再用这水刷锅,刷锅水用来喂羊喂猪。洗脸水用来浇菜,尽量不用香皂,用过香皂的水,只能用来浇树。”

“每次洗脸,就用盆底一点点水,手指最末一个指节那么深。盆斜着,手才能掬得起来。用手掌润湿了,在脸上搓一搓,搓那么三五下。”

对马俊河来说,在夏天能洗个澡,那简直是奢侈的事。一茶杯水,从头淋到脚,那就是幸福了。

马俊河以个人名义,向村里租了400亩荒地的50年使用期,要在荒地上搞绿化,栽梭梭。

梭梭是一种落叶小乔木,沙漠里的英雄,抗干旱,耐盐碱,在年降水不到100毫米的地方仍能独立生存下去。在民勤种梭梭防风固沙,最适宜。

马俊河每天挂在网上,他和韩世荣一起,成立了“拯救民勤志愿者协会”,联合媒体搞书画义卖。筹到了善款后,就去栽梭梭。

第一片叶子长出来

第一年,他们在网上招募了20多个志愿者,开着私家车来到沙漠边缘,在10亩荒漠里栽下了1万棵梭梭。

栽树最困难的,就是要水。当天不浇,梭梭第二天就死了。很远的地方,有一口水井,得靠拖拉机运水,再用水桶拎着,一桶水两个坑,一棵棵浇过去。

志愿者走了,马俊河依然得坚守。这些梭梭就是他的“孩子”。隔二三十天要没下雨,他就得想办法浇水。

梭梭能活下来,它脚边就能留下几棵草,在刮老风时不至于被吹走。年复一年,植被就能自己恢复起来。

从2007年开始,国栋志愿者生态林基地总面积达到了500亩,今年4月,就有200多名志愿者前去栽种梭梭。而最早种下的那批,高的已经超过了2米,直径达到了4厘米。

为了栽梭梭,马俊河付出了很多代价。他原本在城市里有一份收入还算不错的销售工作,可为了梭梭,他把工作都放下了。

为了把梭梭栽好,他请教村里的老人,还看了许多资料,甘肃省治沙研究所的一些书和论文,他都搜集来读。为了尝试人工繁育胡杨,他跑到甘肃省图书馆翻遍资料,找了一块荒滩,搞封育试验。

志愿者队伍在一天天扩大。从当初的四五百人,到现在注册人数已经过千了。在他们的网页上,你可以看到来自世界各地的环保人士,在关注着民勤。

马俊河最感动的是,许多志愿者千里迢迢,赶到民勤去植树。“有一次,十多个人挤在我家的大炕上,睡在院子里的帐篷里……”

那片荒漠已经披上了新绿,他们的“拯救民勤”计划,人选“中国公益2.0培训项目”,得到了外界的肯定。

2010年4月13日,北京,英特尔中国公司办公大楼,在国家民政部和英特尔共同举办的“芯世界”公益创新奖颁奖现场,“拯救民勤志愿者协会”作为一个民间环保组织,提交了《我们的村庄,我们的家乡――互联网现实植树平台》公益项目。最终,这个项目获得了“芯世界”公益创新奖先锋奖。

简单一点说,他们要搭建一个完善的互联网平台,在网络地图上标注需要治理的村庄,并结合动画技术,再现当地环境现状,吸引公众参与沙漠化地区的生态治理。

人们可以通过网络、短信捐助资金,捐10元钱就可以在沙漠里种下一棵梭梭。然后只要通过电脑网络或3G手机,可以随时查看到这棵梭梭的生长情况,以及那一片荒滩的前后变化。

马俊河的目标是――栽更多的梭梭,希望有一天,再也看不到黑风暴

尴尬与孤独

问:你觉得自己是个理想主义者吗?

马俊河:就算是吧。谈了好几年的女友,还是离我而去了。她家人说,让我去北京上班。别再留在这个破地方了,没出息的。我性子很倔,当然不肯。这是对一个地方的歧视。我的生活应该由我自己来决定。

问:你现在的生活状态怎么样?

马俊河:我常常觉得自己很尴尬。我要是粉碎憧憬,去城市里混,找个老婆、养活个家,都不成问题。可我现在就是个农民,在城里没一份产业,算不上城里人。你要说我是个农民吧,我的思维方式、生活方式跟农民也完全不同。

问:在荒漠里栽梭梭,你会一直坚持吗?

马俊河:我也不知道……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孤独。我想要是有别人帮我们一起分担一些,对我个人来说,生活也许会好很多。

选自《中国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