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心上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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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深美女

晚上吃饭的时候，妈又给我显摆，说谁谁说我给她买的衣服好看，说她多有福气，有个好女儿，摊了个好女婿，我和小冉都嗯嗯地答应着，知道她还有后半句。果然她说，你舅母的妹妹的侄女今年考大学，想让你帮忙找声乐专业的辅导老师。我说让他们和我联系吧。她像个孩子似的高兴得不得了，赶快去打电话，我还听到她和人家说，有事情你就说话，我女婿和儿子一样。

完了回饭桌上来吃饭，还是兴高采烈的，隔了好大一会儿，很是奇怪地问我们，“这次你们怎么没有唠叨我?”我转头看她，忽然发现她的鬓角已经有几根白发，心底便是一酸，我说：“妈，以后您说的话就是圣旨，再也不唠叨你。”她半信半疑地看我们，末了又问我，“儿子，我是不是太虚荣了?”

是的，她是我见过的最虚荣的女人。她常说，她年轻的时候是县城的金花之一，梳两条黝黑的辫子，弹一手好琵琶，眼睛大大的，身材又好，16岁就当了兵，整个青春光亮无比。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十年前小冉第一次带我回家的时候。我承认她彻底颠覆了我以往想象中对近五十岁女人的印象，她高盘着头发，穿一身米色的套裙，唇上的色彩是艳红的，鞋跟足足有七厘米，之前倒是听小冉说过人家都叫她资深美女，却是没有想到她会比她的女儿还时尚。

第一次跟她上街便见识了她的影响力，不停地有人跟她打招呼。她穿着我们给她买回来的衣服向别人显摆，i00的价格说成400，小冉已经见怪不怪，我却听得一愣又一愣。后来，有人问她我是谁。她大咧咧地说“小冉的男朋友，在电视台工作”。

其时，我只是在一个小的广告公司做业务员。她那时也并不喜欢我，跟小冉说我长相还可，前途渺茫，后来却又补充，你们自己喜欢就好。我觉得她还算是通情达理的，小冉把嘴一撇，“她怕我和你跑掉，面子挂不住”。

她好面子，并为此了做很多的牺牲，她的男人已经三年不回家住，她却不肯离婚。有几次我看到她跟她的婆婆打电话，说的全是她男人的好。

有次，我和小冉放假回家，正好赶上他的男人回家和她摊牌，她红着眼睛把离婚协议书撕得粉碎，大喊着“不可能”，满目的凌厉。

第二天早上，她的嘴上便起了大大的泡，她在镜子前，拿针将那些泡戳破，用冰块敷了眼睛，涂了艳紫的口红，换一身新衣服带着我们去逛街，一路上跟遇到的熟人谈笑风生，丝毫看不出昨晚她经历的伤心。小冉劝她离婚，她在沙发上，把拖鞋一脚踢飞，“死丫头，你不怕人家笑话，我还怕呢。”

我和小冉结婚的时候，她的婚还是没有离，可是，她的男人压根儿没有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有好事的人问，她便夸张地笑，说“他出国了，要不然惟一的女儿结婚，哪儿能不来啊”。

我和小冉的婚礼是严格按照她的要求办的，婚纱照拍得最贵的，花了不菲的价钱租了十一辆宝马车，聘请了乐队，单是小冉当天的礼服就买了五套。在那年的小城我们的婚礼算是风光无比，很是让她骄傲了一阵，却几乎耗光了我和小冉的积蓄。

之前小冉提过意见，说我刚参加工作，家境又不好，没必要这么铺张，她安安静静地等小冉说完了，给了五个字，“结不起别结”。

小冉哭了一夜，她就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夜，“我就你一个女儿，要是不嫁得风风光光，不被人笑死?我没催着他家买房子，你就知足吧”。

房子里的体面

一年以后，我们终于要买房子了，只是40平方米的蜗居，她不同意，在电话那端很坚决地说，“四十平米，怎么住人?以后孩子住哪儿我住哪儿?怎么给朋友交待?”我和小冉权衡自己的实力，最终下了决心没听她的，签合同的前一天，她风风火火地来了，给了我们十万块钱。

她跟着我们去售楼处，进门便喊要看大些的房子，我和小冉老实地跟在她身后面，看她的脸被售楼小姐忽悠成一朵花儿，最终还是按照她说的，买了一个大些的房子，她说这还像个样子，要不然，多丢人、

房子买了，她来住了半个月，是我租车回去接的她。她高兴得很，逢人便夸我会办事，那天，几乎半个小城的人都知道，她被她的女婿接去享福了。在我们这儿住的半个月，她跟她的朋友们打电话聊天，常常说我们整天鲍鱼海参的给她吃，什么都不让她做，闷得她要命。其实，每天的饭都是她做，不过是简单的家常饭菜，她每天不停地帮我们打扫房间，挑选家具，累得很。

她散然是爱美，只住了两个星期，我们小区附近商场的人便认识了她，她还是喜欢臭美，买衣服，买珍珠粉，和着蛋清，蜂蜜，同很多奇怪的东西搅和在一起，敷在脸上。

一星期至少有两次，脸上不是白的便是黑的。她一边美，一边唠叨小冉不知道收拾自己，她说，爱美跟穷富没关系，是观念问题。时光很快证实了她的话是错误的。2005年，我已经积累了些经验，想自己做生意，跟她和小冉商量，小冉犹豫不决，她却很是乐意。我正发愁筹措资金的时候，她把钱缠在腰里风尘仆仆地给我送来了，又是十万块钱，小冉问她怎么有这么多钱，她说，你妈我风风光光干了一辈子了，这些钱还叫多吗?她对我说，这是我全部的积蓄7，你可一定得成功。可是，事与愿违，我的第一笔生意便赔了，整整半年，都没有好的运气，她给的钱几乎全部搭进去了。

那段时间，她开始热衷于给我买衣服，且都是名牌，几百里地寄过来，我们回家的时候，她也会嘱咐让我穿哪一件回去，她跟周围的人说我的生意做得如何的大，还买了车。我每每被人问的无语。她就在旁边替我打圆场，字字说得都像真的。

那时候，她已经办了退休手续，之前跟很多人说，我们要接她去青岛度晚年，后来却自己承包了一个宾馆，每天一个人，白天黑夜地忙活，夜里小城最后的一班火车是两点四十分的，她每每等到那个时候，希掣可以多两个客人来住宿，固为睡眠不足，加上操劳她很快地便老了

偶尔地会对着镜子抱怨，大多的时候会算计这一天首入了多少

她渐渐地不再悠闲高雅，衣服也是怎么舒服怎么穿。有些人看热闹，将她军，问她怎么不跟着女儿去享福了?她大言不惭地跟人家吹牛，她说，给公家干了一辈子，老了弄宾馆就是想尝试一下当老板的滋味，为了这个还跟孩子翻了脸。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在她身边，转过头去看墙上她的一幅艺术照，看着看着，便觉得眼睛湿湿的。这一次，我没有鄙寅她的虚荣。她从年轻到老，就没有过过贫穷的日子，衣橱里有成沓的衣服，梳妆台上有一堆的化妆品，老了，却因为我的拖累，开始节衣缩食，舍不得吃穿。

无关虚荣

后来，我的生意奇迹般的好起来，她更是喜欢跟别人炫耀，说她的女婿又买了房子，其实是她知道我们有了闲钱，便算计着让我们消费掉，她不主张我们存钱?

她鼓励我们买房子买车，哪怕只是够付房子的首付款，她的思想超前的很，不在乎我们做“负翁”，每次我们觉得压力大的时候，她便跟我们一笔一笔地算计现有的资产，她说，我们攒下的房子和车子不都是钱吗?

其实她跟着我们又一起背了账，她在宾馆里没黑没白地忙活，每个月积攒着钱帮我们还贷款，几个月便给我们一万块。每次回家，我开车带着她出去转转，碰见熟人总说她有福，她就像个虚荣的小姑娘，说是啊是啊，我的工资和宾馆的收入全都花不着，他俩给的钱够够的，她说得有声有色，仿佛每个月帮我们还贷款的事情与她无关。

后来的一天夜半，却有电话打到家里来，是医生，说她犯了心脏病住院了。等我们急急地赶到，她躺在病床上，安静地睡着，脸色很是憔悴，姨妈和姥姥在医院陪着她，责怪我们粗心，让她这么累，她醒了帮我们辩解，是因为最近胖了，想减肥。

大姨妈说，你就煮熟的鸭子嘴硬吧。我和小冉回家给她熬粥，无意中看到了她的存折，其实是房子按揭贷款的还款折，原来，我做生意的十万块钱，并不是她的积蓄，而是她把惟一的房子抵押了。一年以后，我们便还完了银行的钱，把她接了来。离开小城的时候，她一再地问：“真不回来了?”很是恋恋不合。半路上，她说，你们可得对我好些，我无依无靠的，只能指望你们了，小冉打趣她，你这么好面子，我们就是虐待你，你也不好意思回去说∥她竟然很认真地想了想，说，是这样。

因为虚荣，便常常的爱包揽事情，七大姑姨，拐着弯的亲戚，只要人家找到她，她便爽快地应允，小冉对此不胜其烦，几次让她碰壁，后来，她再让我们办事情，便小心翼翼地，可是，却依然没有改掉这种性格，我和小冉私下里唠叨她的虚荣，却没了抱怨，小冉说，她大半辈子都是这种性格，改也改不了，认了吧。她还是没有离婚，这十年，他的男人没有尽过一点义务，她依然选择这种空床期的婚姻，我忽然发现，其实我们都不明白她，她只是好强而已，而且，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如她这般疼我们，虽然，她爱美，虚荣，还为了虚荣常常撒些小谎。

我和小冉常常的给她买化妆品，她依然时尚，常常打电话会让我给她买竹盐、大米皂之类的奇怪东西，转眼便是十年了，十年前，我很不习惯她的美气，十年后，每每人家说起我的岳母，我却很是自豪，因为最美的女人住在我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