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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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榆树

老榆树在我的路边，

晃着榆钱，它的银子。

用叶子的密纹，

占卜命。

它把榆钱撒下来，

阳光下，薄薄的淡绿的榆钱，

被风吹着跑，

翻个身，还跑。

我顿悟，我命的样子。

蓝 菊

母亲离开了，

带走的愿望，

随着一次次的黎明，慢慢渗进土。

坟边玉米穗壮实得歪着头，

豆荚成熟，裂开豆子的清香。

院子里，一株蓝菊，五朵花，

四朵代她衲鞋、做饭、串门、看姥姥，

一朵发呆。

夜的白马

乳色的夜，乳般稠。

白马站着，头向前伸，

一动不动。

它睡着了。

我们挨着，隔了窗子看很久，

隔壁当巴和阿妈睡得很深。

夜，神秘。似乎我们看不见的马群

站着。

似乎石头一般沉，

又似乎只有一个暗白的马的轮廓，浮着。

栅栏里

我被命定成一朵花，

在枝子的尖上，

栅栏里。

鸟偶尔来，

枝颤了一下。

瓣落两片。

栅栏外的青葱和绵延，

栅栏外！

我住在幸福的边上。

雨来，

我捂着瓣。

我只有一片给你。

五台山南山寺的僧人

寺上还有寺，

深树，

在寺的高处。

三个僧人换上僧服，

敲鼓，敲木鱼，

唱经。

完毕，换上平常人穿的衣服，

打扫、修理、送佛书，

和游客聊家常。

那个内蒙的僧人，

二十年没回过家。

寺外还有寺，

深树，

在寺中。

拜佛，佛在，

转身，佛也在。

安 静

慕尼黑公园，

一树树粉色的花，

草地中各色的小雏菊。

一群嫩嫩的孩子，

在看觅食的大雁。

坐着、走着的人们，那么安然。

我到了想念的地方。

河水的细纹像琴，

野鸭、大雁游着，梳理羽毛；

阿尔卑斯山顶的雪晶亮；

教堂尖顶直抵苍穹。

此刻的大地细致、精美、安静，

每片叶子，每颗心，

听神说话。

尘世的味儿

采达子香的花瓣，泡酒。

等你。

一年，

又一年。

独自的黄昏，

杨树剩下的几枚叶子

瑟缩。

远山迷蒙。

树隐去，

自己隐去，

白天熄灭。

我是它的灰。

深秋树上的梨子

树叶落了，

一些梨子没落，

悬在空茫。

梨子的柄，干枯如铁丝。

梨子深褐色，

发酵的果肉、汁，发酸，

微微的甜，像将要安歇人的气息。

它们，几近昏睡。

它们羡慕那些梨子，

远游去了；

羡慕落在地上的梨子，

它们可以休息、消失。

苏雀、蓝雀，飞走了，

雪，落下来。

梨子干枯、黑涩，

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