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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的去世已经有十五年了。
四月份的一个饭局上,一个朋友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对这句突然冒出来的没头没脑的话,我心里一咯噔,随即明白,这位朋友爱读书,曾经是个“王小波迷”。朋友的语气很复杂,是亲人加偶像似的情感,里边有亲切,有追念,有惋惜,当然还有崇拜。
心里咯噔之后,我又想,作为一个作家,死后还被一个素不相识的读者挂念,足矣!
王小波1952年5月生于北京,1997年4月突发心脏病死于北京郊区一个写作间,其后被人发现。与其孤单地死一样,他生前也是孤单的,辞去大学教职后成为自由撰稿人,他写随笔、杂文、剧本、小说,写了不少,勉强出了几本书,也不为人所知。他内心很清楚,“我写的东西一点不热门,不但挣不了钱,有时还要倒贴一些。”但他仍自信满满,“我相信我自己有文学才能,我应该做这件事。”
死亡带走了他身体的同时,给他捎来了声名。更多的人是在他离世之后开始读他的文字的。这个人离世的刹那,人们仿佛幡然醒悟:原来我们身边还有这样一位特立独行的“文学高人”,人们将很多“帽子”毫不吝啬地戴到他头上:自由知识分子、文学先锋、天才顽童、浪漫骑士、行吟诗人、自由思想家等等,当然,无论这些“帽子”有多么漂亮,多么高贵,王小波是无法享用的了。至此,他的所有文字得以出版,尤其是小说“时代三部曲”,一时“洛阳纸贵”,中国便开始掀起“王小波热”。
无论什么“热”,总有一天会降温。如今十五年过去了,“王小波热”不再,但他幸运的是,仍然还有很多人记得他、喜欢他,他的书还在重印,还在被阅读。曾经的“王小波热”,其实是社会的某种肌体病了,是不正常的,与王小波无关;而如今的对他安静的阅读,是王小波文字本身的魅力,是正常的,与王小波有关。
我更喜欢王小波的文字在当今的境遇——不冷亦不热——这是一个作家价值的真实体现。前段时间,碰到一位文学教授,提起王小波,他仍会说起王小波的幽默智慧、反讽才能和想象奇趣,他说他在课堂上向学生推荐的幽默作家只有两位,一位是钱钟书,一位是王小波。在更前的前段时间,我一个写小说的女同学,因为佩服和感动于王小波的《黄金时代》,专门写了一部中篇小说《我爱王小波》,发表面世。
王小波的文字还在不断被人们阅读的同时,关于王小波的文字也在不断面世。2012年4月是王小波去世15周年,王小波的哥哥王小平写的回忆录——《我的兄弟王小波》由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在《南方周末》上我读到了回忆录的片段,特辑录了《成方街》和《死亡》两篇于此。
《成方街》写生,《死亡》写死,正好缝合成人生的一个圆,只不过王小波的这个圆只有45个年轮,较之于他在文学上的创造性的成就,想想总之是令人叹息的:如果他继续活着,写下去……没有如果,也不必期许如果,因为照王小波自己的说法,在四十多岁上死去,倒也是一种完美的人生,王小波说,“人生只有四十岁以前才值得活,过了四十岁,就是一个缓慢的受锤过程,所以后半截不如不要。”一个天才都说不要后半截了,我们无话可说,否则便俗了。
王小平的回忆文字也很漂亮,朴素,真诚,有感染力,和他的弟王小波有一比,基本上将王小波出生的时代氛围和成长环境,准确地再现了出来,也为历史提供了一份传神的个人记忆。对于王小波的死,王小平做了病理学上的分析——“小波的心脏有先天性的缺陷,这是因为我母亲怀他时遭逢变故,日日以泪洗面,持续性的悲伤造成了小波发育异常”——和心理学上的判断——“一想到人生是一个末端开放的管道,我们最终会从那里漏出去,堕入恒久的长夜,就怎么也快活不起来”——无论生,还是死,在王小波的经历那里,都有了一种命运感,仿佛一切都是“谁”作出的安排。
听过朋友说过“王小波的去世已经有十五年了”之后,我回到家的当晚,从书架上找出《我的精神家园》和《黄金时代》来再次阅读。书的尾页上我的标记显示,我分别在九年前和五年前读过这两本书。再读之后,我仍然要表达我对这些文字的敬意:读他的随笔时我眼前有时会浮现五百年前法国那个叫蒙田的人,他们的看法和表达有异曲同工之妙——智慧、理性、真诚、幽默、趣味和引人思索,更重要的是,蒙田的魅力已经穿越了五百年,而王小波呢,也会像他一样,我用别人评价蒙田的话来评价王小波——他善于像哲人那样讲话,像朋友那样谈心。他的小说我最喜欢《黄金时代》,他用诚实和与众不同的笔调写下了我们看不到的现实,写下了最激动人心的,写下了人间最纯洁的爱情,同时也写下了人的真实的生存欲望与现实冲突的窘迫。
王小平在《我的兄弟王小波》里这样评价王小波:“他以一种证道者的态度探索着宇宙之道,记录着生命中浓烈动人的成分。”我以为是这样的。
石华鹏,文学评论家,现居福建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