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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你,就是爱上一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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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和老公的故事特别像那个电视剧《新结婚时代》,记得那个时候,我每晚固定守在电视机前,一集接一集地看,一边唏嘘,一边流眼泪。老公调侃:不至于吧,咋就这么触景生情?

事实上还真就这样。老公是我爸的研究生,偶尔老爸会让他到家里吃饭,并对这个面带羞涩的男生赞不绝口,什么聪慧朴实,前途远大之类。时间长了,老爸的眼神就有了点异样,大有纳婿的意思。也许是前世的缘分,我们真的就相爱了。

那年提出与老公结婚的时候,除了老爸,包括我老妈在内的很多人都强烈地表示反对。因为老公的家在东北的一个偏僻的农村,不仅穷,而且整个屯好像都是他家亲戚,妈妈担心日后的麻烦肯定不少。

有一天晚上,妈妈眼神忧虑地看着我:“你嫁给他,就是嫁给了他整个家族,嫁给了那个屯,会有许许多多你总想不到的烦恼。”我搂着妈妈的脖子撒娇:“妈妈,除了他我谁都不嫁。”妈妈终于还是妥协了,叹息着对爸爸说:“这个臭丫头,都是我们把她惯得这么任性。”我和爸爸做了个鬼脸。

2006年的元旦,我们在他家乡的小山村里举行婚礼。刚刚下了大雪,零下20多度,我穿着婆婆给我做的红缎子大襟小棉袄,站在他家的门口迎来送往,全屯的人都来了,对着我指指点点。我的嘴冻得渐渐发木,脸上也笑不出来了,老公跑来跑去找他父母商量,能不能让我进屋到热炕上暖和一下?他妈妈说:“这可是不行,新媳妇一定得站在门口,这是咱这的规矩,就是北京的姑娘来了也要懂规矩不是?”老公是孝子,从不违背父母的意愿,便只有心疼地看着我。我早就冻得面无表情了。

老公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大家都住在一个屯里,我常和老公说,我们离家远,老人全靠他们了,如果他们有需要我们的地方,一定要尽量帮他们。老公就感动地搂过我:“我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啊。”

老公毕业后留在本校法学院当老师,因为是学法律的,不但婆婆全家乃至全屯的乡亲都把他当成了靠山,谁家丢了驴,谁在城里打工老板不发工资,统统打电话求助。有一次,我一天晚上接了3个电话:一个是邻居宅基地发生纠纷,一个是骑摩托车撞了人,一个是解除婚约不肯退彩礼的……我苦口婆心地和乡亲们解释,他只是个老师,不是律师,不是法官和警察,更不是司法调解员。撂下电话,老公下班进屋,我还没给他“汇报”完,大姐的电话就打到了老公的手机上:“我说你别事事都让老婆掺和,你都读了博士,是一般人吗?你老婆虽说是个记者,可她也没念博士啊?我都和乡里乡亲说了,我弟弟是个能人,打官司找他包管赢。都不容易,能帮就帮吧。”最后大姐又画龙点睛地说了一句:“你读书时人家可没少帮我们,人要知道感恩。”老公一向最敬重大姐,听着大姐的数落,也只有唯唯诺诺地苦笑。

转眼春节到了,公公早早就给他儿子打电话:“第一年结婚,一定得回家过年。”报社忙到年根才放假,实在没时间上街买礼物了,我们商量,就封几个红包给孩子们。结果,当我们给完了压岁钱之后,三姐抱着三岁的外甥女,笑嘻嘻地说:“看看你小叔小婶在北京给你带回什么好东西啦?再拜一次就给一次。”小外甥女一下从她妈妈的怀里滑下来,倒头就拜,我和老公尴尬得不行,急忙跑出去买礼物,可整个村子只有一家小卖店,没办法,我们又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去了附近的城市,然后买了一堆礼物回来。数九寒冬,我们俩折腾得头上冒热气,只有相视苦笑。

临回北京的时候,二姐郑重地找老公谈了一次:“你二姐夫农闲在家,想出去找个工作,你看过完正月就让他去北京找你。”我简直要崩溃了,二姐夫小学都还没毕业,到北京可找什么工作给他?一时半会找不到工作,我们50平方米的小房子如何再塞下这个大男人?我只好可怜巴巴地和二姐说:“我们回去就帮二姐夫找,等找到了就给你们打电话。”二姐满意地点头:“行,小念,你是记者,路子宽。”我和老公说,看来只有大哥没什么事,老公嗫嚅了好一会才说:“大哥昨天私下里向我借钱,说开春买化肥、盖房子、孩子上学都要钱……”老公还没说完,我就悲怆地喊了一声:“苍天啊。”老公歉疚地拉过我的手:“小念,对不起,让你和我一起承担这么多。”

回北京的火车上,我一直在想,妈妈说得对,我真的不是嫁了一个人,而是嫁给了他的整个家族、整个屯!

春天来了,我想一定得找个解决的办法,我爱他,就得爱他的一切,爱她的亲人、乡亲,别说一个屯,就是一座城市我都要和它建立感情,但目前的状况只会让我的负面情绪越积越多。我得立马叫停这样的状况。我知道,老公虽然是个责任心很重的人,但他并不是那种愚昧和保守的男人。

我诚恳地对老公说:“你的父母咱们一定要赡养,这是我们的责任,但是你的哥哥和姐姐们都有自己的家庭,不能让咱们背着他们走路。我觉得咱们得确定两个原则,一是救急不救贫;二是量力而行。我们自己也要养孩子也要按揭买房子,别再打肿脸充胖子了。”老公沉思着点点头。

没想到,第三天,大哥就找上门来。我和老公下班后看见一个人蹲在我家门外抽烟,把我吓了一跳:“大哥,怎么是你?”他张嘴说:“你嫂子说现在跑运输特别赚钱,我还有开车的技术,正好屯里有个面包车要转让,你借给我们2万块钱行不行?”这次老公没有吱声,转头瞅了瞅我说:“我们家都是她管钱的。”我笑着对大哥说:“大哥,跑运输是好事。不过,我想问一下,你的运输执照能办下来吗?跑哪条线?能不能赚到钱……”这一堆话说完,大哥一下愣住了,半天才讷讷地说:“这些我还没来得及想……”我冷静地说:“这些都得想想,回去跟嫂子一起好好地看一看,然后我帮你筹划一下。如果你和嫂子觉得合适,我就出1万元钱,不是借给你,而是入股,咱们一起来跑运输,得的钱对半分,亏的钱对半摊。你觉得怎么样?”大哥这次没有在我家多待,第二天就急匆匆地往回赶了。一周之后,打电话告诉我,他们都计划好了,并且同意和我合作。我很为自己的主意高兴,真是“授人以鱼,仅供一顿之需;授人以渔,终生受益。”

解决了大哥的事情之后,我就开始对房间的结构进行了改造。把本来的两个小卧室改成了一个卧室和一个客厅,客厅里摆着一个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吱嘎吱嘎”的老式沙发。准备就绪,我热情地邀请婆婆来北京小住。婆婆一来,我就和老公把她让到了我们的卧室里住。我说:“妈,我们俩在客厅可以搭地铺,而且沙发还可以睡一个人呢!”婆婆困惑地答应了。

茶几其实已经把地面上的空间差不多占完了,老公在地上只能蜷缩着身子睡,而且一转头就会撞到茶几脚,发出“砰砰”的闷响;我则是躺在沙发上,沙发发出吱吱嘎嘎的噪音。

第二天,精神萎靡的婆婆,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心疼地抚摸着老公的额头,一个劲儿地叹气:“哎,怎么北京的房子这么小,连我住的平房都不如?”我趁机在婆婆面前诉起苦来:“妈,您是不知道啊!别人看着我们住在北京以为多风光,其实日子过得挺紧巴。明面上我们俩一个月收入加起来好几千,可是每个月都得付2500元的房贷,物价又那么贵,我们也想要大房子,可是哪儿买得起呀!”婆婆听了之后,握着我和老公的手说:“哎,我可真没想到你们的日子这么难过!以后我会告诉老家的人别上你们这儿来住,要住就住旅店吧!看你脑袋肿的,真是!”老公趁着婆婆不注意的时候,指着脑袋上的包,瞪了我一眼,我装作没看见。

我们现在一年留出8000元来应付老公的亲戚,其中4000元给公婆养老,剩下的钱用于亲戚的孩子们上学。2007年春节,我们不再准备红包了,而是带回一堆小礼物给孩子。即使姐姐们说“拜一次,给一次”我也不怕了,我准备的礼物足够孩子们给我拜六七次的!

责编:梅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