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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国书画至不易求”
河北南皮这个运河边的小县城,在风雨飘摇的晚清,冒出了个状元宰相、 个探花宰相:两人还是同族兄弟。他俩便是道光二十七年状元张之万(1811~1897)和同治二年探花张之洞(1837~1909)。清代以授内阁大学士为拜相。张之万曾被授协办大学士、体仁阁大学士、东阁大学士,张之洞亦于去世前二年(1906)被授协办大学士,旋擢体仁阁大学士。据知兄弟先后为宰相的情形在清代仅此一例。
现在张之洞的知名度似乎远超张之万。谈起张之万,人们会说,他是“张之洞的族兄”,而谈到张之洞,却很少有人会说,他是”张之万的族弟”。究其原因,当然是冈为张之洞作为“洋务运动”的代表人物,大力倡导“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在兴办近代重工业、操练新军、推行新式教育等诸多方面作出了实绩。
不过在书画收藏领域,又别是一番景象。张之洞不请绘事,没有作品进入绘画市场i张之万则是晚清山水画大家。我在《读稿忆旧》(见《收藏・拍卖》2004年2期) 文中曾忆及当年瞿蜕园先生的评价“晚清擅长山水的画家,在状元、一品大员中,以张之万为最出色:名土中,顾道穆是造诣最深的人之一。”实际上张氏生前,画名即与另一山水大家戴熙(1801―1860)相齐,而有“南戴北张”之称。可能因其状元宰相的特殊身份,又因其并不卖画,故而作品更为人们所珍视。况周颐《眉庐丛话》就曾谈及当年“相国书画至不易求”的情形,并说了一件张之万主动赠字画给一小吏的轶事。原来,张之万爱听京剧。户部有个叫魏耀庭的小吏,是个票友,擅演花旦,自身虽已年近不惑,而登场演《鸿鸾禧》等剧,犹活泼嫣然如十四五岁娇娃。张之万对其演技甚为倾倒,曾送过一把亲笔书绘的精致折扇给他。扇的 面为蝇头小楷,另一面为青绿山水,“并工致绝伦”。
拙稿《书画配套1+1>2》(见《收藏・拍卖》2005年7期)中,曾谈到我岳父的祖父张仁芬雅好收藏。而在迭经战乱、迁徒、浩劫之后,幸存的字画中,有本张之万的山水册页,亦堪称“工致绝伦”。那是由12幅水墨小品组成的套画,画在泥金宣纸上。泥金的工艺绝佳,虽经百余年而至今依然熠熠生辉。册页装潢也备极讲究,封面、封底均于锦缎四围配有做工精细的红木压框,足见当初收藏者对作品是多么珍爱。
12幅画各取山川一角为景,或板桥烟柳,或流水人家,或近峰突起,或远岭横空:或竹林掩映,或怪石嶙岣;或芦丛泛舟,或暮色归鸦 种种景色,平淡而又幽远,自然而富天趣,令人不由想起画家题于他处的两句诗 “自然有个如他处,不必披图问有无。”作品未署年月,而由其用笔的苍润,皴法的老到,兼擅娄东、虞山诸家之胜,可以判定其必作于画家技法、风格最成熟时期。
张之万字子青。册页各幅或钤朱文“子青”、“之万”印,或钤白文“张之万”印,未用闲章。末幅上款为“寿民仁兄大人雅正”,下款为:“子青张之万”。旧时朋辈之间都互相称字而不呼名道姓,而与张之万同时期而字寿民的,我只知道有二人一为汤绶名(1802~1846),一为施文铨(1811~1861)。前者系山水画大家汤贻汾长子,自身亦工铁笔,擅画墨梅、桃花、山水、后者撰有《静学庐遗文》一卷,但他们都不可能是这里提到的“寿民”。因为依清代习惯,惟有四品以上的官才能被尊称“大人”,而汤绶名生前袭云骑尉,官盐城守备,只是正五品的官,施文铨则仅受聘当过直隶布政使的记室和两所书院的掌教,并非有品秩的官,所以都不可能被称为“大人”。那么,“寿民仁兄大人”究竟是谁呢?这恐十自得俟将来细究张之万的生平交往才能知悉了。
题签者“拙翁”
上述册页有一隶书题签,写的是
张文选山水册
拙翁为怀清斋主题
“文达”为张之万的谥号;“怀清斋“系张仁芬的室名。这里想特别记述一笔的则是题签者“拙翁”。盖庐山的处景点与他密切相关,而他的生平事迹现已乏人知晓。无论登录庐山网站,还是浏览与庐山相关的书籍,都会发现有关拙翁的介绍语焉不详,甚至他的本名也已罕为人知。而事实上他当过这一带的父母官,晚年长期隐居庐山。他是功底深厚的书法家,也是握有若干珍品的收藏家。他与张仁芬素善。1929年张仁芬携长孙(即我岳父)登庐山,在拙翁家住了三个月。两位银髯飘拂的老人,每日把臂游览山景,一派悠然世外的风致。他们曾在山泉危石之上盘膝而坐,留下张合影。照片中位于左侧、蓄着 部白色大胡须的老者便是于出翁。该照经放大后一直挂在岳父家中。现在要谈庐山老照片,这帧80年前的留影想必是极珍贵的了。(见图)
拙翁与庐山究竟有怎样的关联呢?事情得追溯到干余年前的唐宪宗朝。那时白居易被贬江州司马,曾存庐山筑草堂。元和十二年(817)四月九日,他同16位友人从草堂“历东西二林,抵化城,憩峰项,登香炉峰,宿大林寺”(《游大林寺序》)。时值初夏,山下已是“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山上却因气候原因,桃花正在怒放。当诗人来到大林寺旁,不觉被山桃烂漫的景象所陶醉,随即吟成七绝一首,这便是著名的《大林寺桃花》――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从此,庐山便多了处自然景现、一桩人文掌故,然而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人们并不知道此事会留有遗迹,直至上世纪30年代初,一块苔藓斑驳的巨石才偶然被挖掘出来,上面赫然刻有“花径”二字。拙翁司讯赶去,经考证后断为白居易手迹。兴奋之余,他着手募资,于该地建成花径亭、景白亭和石碑坊。他将上述刻石置于花径亭内,又请时居庐山的老诗人陈三立(1852―1937)撰写《景白亭记》 篇。他还开始征集有关花径和景白亭的留题,于1936年出版了线装本《花径景白亭群贤留题第一集》。正是由于拙翁的努力,白司马花径名闻遐迩,成为庐山游人必至的重要景点。
在花径碑坊的门额上,刻有楷书“花径”二字,方形石柱上,则刻有一副隶书四言联,句为――
花开山寺;咏留诗人。
门额落款“拙翁题”,而由右侧所题“癸酉冬初”,可以知道碑坊立于1933年。四言联亦出于拙翁手笔。那时尚无放大技术,石上的擘窠大字均按手书刻成,由此足以看出书家的大字功力。有趣的是,若将“花开山寺”的“山”与前述册页签条上“山水册“的“山”放在起,则大小虽殊,却可由间架与用笔一眼看出为同一人所书。
岳父与我谈过不少拙翁日事。他本名李凤高,字钜廷,晚号拙翁,武汉东西湖人,曾任晚清驻日公使馆随员。当范熙壬主编的中国第 种翻译杂志《新译界》于光绪三十二年(1906)在日本创刊时,他是捐助人之一。归国后他做过彭泽县知事,后辞职归隐庐山。想到陶潜当年不愿为五斗米折腰而辞去彭泽令的故事,又想到庐山距渊明栗里故宅甚近,他便刻了一方闲章,句为 “辞彭泽宰,近栗里居。”景慕兼白况的心理于此流露无遗。
拙翁于书法各体皆精,尤擅大小篆和隶、楷。他对《散氏盘》金文下过很大功夫,于小篆也自视甚高。小篆创自秦朝李斯,唐代李阳冰曾自负地说:“斯翁之后,直至小生。曹喜、蔡邕不足道也。”而拙翁则添一“冰”(指李阳冰)字,刻了方“斯冰后直至小生”的闲章。这固然是文人意趣,而没有相当水平,也不敢妄自标榜,只可惜现已很难寻觅他的篆书手迹了。他少时受业大书家张裕钊(1823~1894)门下,曾对我岳父谈过张氏的一些特殊用笔方法。譬如永字八法中的“努”和“耀”,张是先写 竖,濡毫后再写钩,分两笔完成。而后世习者未亲睹张氏挥毫,往往竖钩连写,便永远写不出原书效果。拙翁崇尚碑学,对《郑文公碑》下力尤深。从门额“花径”二字可以看出其深厚的魏碑功力。
因是长住庐山,所以拙翁居处,备有一套完整的《四部丛刊》,一些短期登山避暑的学人常来他家借书。譬如曾任中山大学国文系主任的古直(18851959)教授便曾多次登门造访。在古氏诗集中有《赠李叟》诗,记录了这段交往。
拙翁迁居庐山是在1925年。上山前他将自己珍藏的若干精品转让给了好友张仁芬。《张文达山水册》是其中之一:最珍贵的则是文天祥的四水归元砚。此外还有未断本《曹全碑》、元拓和明拓《圣教序》、何绍基临《西狭颂》、赵之谦篆书《读书承志》横幅等,凡此均留待以后另文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