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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渊洁总拿我的策划当耳边风
2004年9月,时任报社技术部主任的郑亚旗接到郑渊洁的电话。放下电话,一直低调的他决定玩一把高调的辞职。
“你辞职后干什么啊?”同事很关心。“我要做一本杂志,《皮皮鲁画册》。”“那不是要郑渊洁的授权才行吗?”郑亚旗头也不抬,就把第一枚炸弹扔出来:“我已经拿到了。”果然引来一片惊呼声:“你太牛了!连郑渊洁的授权都能拿到!”
最大的炸弹就该在这个时候爆炸,他神态自若:“因为他是我爸。”技术部死样的安静。
“郑渊洁很容易满足,十年了就在一家出版社出自己的书,他甚至说读者们背着爹妈偷偷看自己的童话书,才最让自己有感觉。”郑渊洁的这些“恶习”实在让郑亚旗看不下去,《哈里・波特》算什么?郑渊洁的书比它好多了!可人家包装策划销售得多好。我就不信重新包装后的皮皮鲁和鲁西西胜不了那个戴眼镜的魔法师。
所以,郑亚旗正大光明把创业的重心放在他爹身上。第一份实业是2005年1月面世的《皮皮鲁画册》,漫画版的郑渊洁童话。这事郑亚旗从十一二岁起就游说对方,可思想前卫的郑渊洁愣是在文字和漫画间挣扎了十年才下了决心:这活儿就承包给你郑亚旗了。
郑渊洁特守信,从不拖稿,可写了20年的童话,还从没哪个主编编辑敢毙他的稿子,儿子却一遍又一遍把他的稿子打回来。
连续被枪毙多次,当爹的终于发作了:“再枪毙,你就不怕我不给你写了?”主编回头在卷堆里翻了翻,拎出存底的合同,一笑:“你敢吗?”
“其实我一点都不‘叛逆’,都是郑渊洁教育出来的。”
郑亚旗没上过幼儿园,在进小学前接受的都是郑渊洁的“爱和平等”启蒙教育。
“人活着要有尊严,要懂得爱和自由。”为了证明这一点,郑渊洁以一己之力和现行小学教育对抗。
郑亚旗念的是重点小学,班主任为了班级排名漏题给学生。为了分数漏题与“分数是最不重要的东西”,这显然是一对矛盾体。郑亚旗回到家找郑渊洁释疑:“你说老师漏题对吗?”“不对,那是作弊。”当爹的自然捍卫自己那套理念。“既然不对,那你告诉校长去。”“我不敢。”当爹的示弱了:儿子在学校一天,就是人家手里的人质,万一老师让全班同学孤立他;郑亚旗就被毁了。
但郑渊洁总能找到反抗一把的机会。他研究儿子的课程表,如果觉得哪天的课无聊,便写张请假条带儿子出去玩。逃课是不对的。郑亚旗有些底气不足地反对当爹的提议,却得到一个狡黠的安慰:“我们这不是逃课,叫‘罢课’。”
小学毕业考完试第二天,郑渊洁征求郑亚旗意见:咱退学。儿子点点头,当爹的拉着他回家了。
郑渊洁害怕儿子成了皮皮鲁:穿着厚厚兔子衣服的皮皮鲁终于在诚心祈祷之下被同化成了兔子。“老虎都是一只一只的,绵羊才是一群一群。”被郑渊洁脱了兔子衣服的郑亚旗只能当老虎了。
18岁前他教育我,18岁后我改造他
给儿子办理退学手续时,郑渊洁的想法很简单:如果自己教育儿子失败了,还有他老子在,他还可以像他老子一样当作家。
郑亚旗的中学教育从每天下午开始,三节课。主要科目是郑渊洁亲自编写的《郑家菜》,参考了从小学到高中的十部标准教材。次要科目包括法制课《皮皮鲁和419宗罪》,创新和怀疑课《脚踏实地目空一切的贝塔》、哲学课《鲁西西和苏格拉底对话录》、性知识课《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道德课《罗克为什么不是狼心狗肺》、安全自救课《再送你100条命》等等。而考试,是郑亚旗自己设计的一张卷子。如果他能用这份卷子考倒郑渊洁,便是考试合格了。
三年后,郑亚旗毕业了。他开始为郑渊洁布置的另一项考试做准备:最高学历是小学文凭的郑亚旗将在18岁那天独自生存。
生存的资本不是文凭说了算。15岁和人搞网站建设,接一单就是四万块钱,第一桶金赚了多少,郑亚旗自己都说不清,“反正很多”。16岁一领到身份证,郑亚旗就拿着借条找他爹借钱:“借我十万,我要去炒股。”
债务人终于赶在独立日前还清了十万元欠款,还赚了一笔。虽然工作一时半会落实不了――北京户口+小学文凭?招聘单位拿看火星人的眼神仰视他;虽然最窘迫时他在超市搬过鸡蛋,一箱挣五毛钱,但租郑渊洁房,用他家水电气的费用不用愁了。
几个月后,18岁的郑亚旗在报社技术部上班了,再几个月后升了总监,又一年后升主任。站稳了脚,郑亚旗有实力去教育当爹的了。儿子玩电脑十多年,可他爹竟然还坚持用笔和纸来写作,耻辱!他撺掇郑渊洁先习惯用电脑码字,然后习惯上网,然后习惯每天更新博客,定时更新个人网站内容,最后,他怂恿郑渊洁与电视媒体打交道,录节目、讲脱口秀……但最大的成功,当来自“皮皮鲁讲堂”的创办。
2007年,郑渊洁去听了一堂作文辅导课,回家后很得意地向儿子炫耀:“我决定开个作文班了,我以前给你写的教材比那些名师高多了,他们那也叫教孩子写作文?”
郑亚旗的脸色略略有些发青:“开个作文辅导班的事,我给你说过很多次了,可你总摆谱,觉得自己是文学家不是教育家,现在人家一堂40分钟的课就让你改变主意。你老忽略我的远见计划、你老被别人说服、你太容易满足……”忍无可忍的郑亚旗当即拍板:“租胡同旮旯的小学教室办学?你郑渊洁租房子,就要交通方便、大气、能体现身价的现代城!”
看着坐在舒适教室里孩子们崇拜的目光,郑渊洁忍不住心里说:感觉真的不一样啊!
采访手记・童话外的“皮皮鲁”
皮皮鲁的故事终结于小学,郑亚旗的人生也是从小学毕业的那天起发生了180度转向。再出现在人前时,皮皮鲁是个科学家了,郑亚旗则成了他爹的“经纪人”。皮皮鲁只是个故事,而郑亚旗才是现实。
其实,皮皮鲁应该是两个人的影子:郑渊洁+郑亚旗。郑亚旗用童年书写了关于皮皮鲁童话的前半章,后半章那个长大了的皮皮鲁应该是越老越回归传统的郑渊洁的写照。
郑渊洁说自己是“自闭”,当年让儿子退学时,他最大的担忧是儿子会不会患上同样的社交自闭症。还好,儿子顶多只是内向,郑亚旗的网友遍天下。
郑亚旗认可了父亲的评价,只是这认可究竟是针对那句“还好”还是“内向”,不得而知,当被要求评价自己的成长方式时,他淡淡应了一句:这不具有可复制性,毕竟郑渊洁的儿子只有一个。
(肖进摘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