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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花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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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住宅楼的一楼,设计了一个过道,过道里有一间阴暗、狭窄的房子。先前一直空着,后来住进一个卖菜老人。老人似乎孤身,破烂的衣服、黑黝的皮肤、黯淡的眼神、少笑的面容,让我怜悯,也让我有些许厌恶。

那天中午,我们一家人集体挤在厨房里洗黄瓜、切韭菜、泡豆芽,热热闹闹地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饭。这时门铃响了。会是谁呢?妈妈边擦手边去开门――哪有我跑得快!门呼啦打开了,原来是他,破烂的衣裳、黝黑的皮肤、黯暗淡的眼神……我有点扫兴。

“闺女,你家需要些豆芽吗?”我冷漠地摇摇头。他连忙扬起手,混浊的目光越过我,邀功似的迎向我身后的妈妈:“大妹子,卖剩的,还新鲜,不要钱!”

“我们家有豆芽!”我克制不住自己的厌恶。可妈妈却接口说:“不,丫头不懂做饭,我们正需要呢,谢谢您老人家!”妈妈坚持付了钱。

门一关,我就迫不及待地责怪妈妈:“平时那么节省的您,今天是怎么啦?他只不过是来推销的,而且是卖剩的,你还给那么多钱!”

妈妈边放好菜边说:“丫头,老人家不容易,我们即使再省,也不省这两块钱!”原来是妈妈的慈心“病”又犯了,爸爸在一旁呵呵笑着表示赞许,我只有无奈地摇头。

往后的日子,老人总在快中午的时候送来我们“正需要”的菜,妈妈总是感谢不尽地收下。有时还请他进屋喝茶,吃馍或嚼个水果,老人倒也不推辞。渐渐的,老人和我们一家熟悉起来,话语多了,笑容也多了,我细细地观察,发现他开心起来其实挺有趣。我常常走过楼下,卖菜的老人依然衣衫褴褛皮肤黝黑,但他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张着嘴露出掉牙的牙龈。乐呵呵的形象,使他和院子里的人相处得越来越好,也给他混浊的眼睛填进了许多光泽,这光泽驱走我心中的厌恶,令老人越来越亲切。

再后来,或许他不愿过多地打搅我们,或许他不想收钱,总是在一大早就在我家门口放一袋子菜,有时是绿油油的菠菜,有时是红通通的西红柿,有时是水灵灵的大白菜……而妈妈也总会及时付给他菜钱,有时妈妈请我代劳,我就很乐意地奔到楼下,在钱币里放几粒花花绿绿的糖果,然后揣给老人,再一溜烟地跑开,任老人在身后大叫:“钱多了钱多了!糖你吃糖你吃!”

快到春节了,天下起了雪,天寒地冻的,妈妈下了班就开始翻箱倒柜,她说这么冷的天老人还穿着单衣,多冷啊!她翻出爸爸的一件大半新的棉衣,用袋子装了,叫我给老人送去,我调皮地在袋子里加了三朵百合花――圣诞节收到的礼物,这样,妈妈的礼物就有了赞美诗的芬芳。

老人没在,我挂在了他的门上。

我想像着老人得到花朵后的欣喜模样,想象着洁白的百合在他粗大的指关节里唱出颂歌来。

这时门铃响了。

“闺女,妈妈呢?”

妈妈闻声走过来,老人兴奋地微晃着身子:“大妹子,我终于有礼物送给你们了!不知院子里哪位好心人在我门上挂了个袋子,这棉衣真不错,我这副老骨头冻惯了,詹老师穿了肯定合适,他早出晚归的,可别冻着……你瞧这花儿,多美啊,送给闺女吧!”

看着老人无边的欣喜,我和妈妈谁都没有说破,妈妈郑重地收下礼物,眼里满含温热的泪水……

那三朵百合花我一直插在家中唯一的水晶瓶里,任它垂了头,黄了叶,也舍不得丢掉,它们代表了一场善,在妈妈、我以及老人身上,做了一个多么圆满的轮回!花可以败,善却越转越香,越传越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