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小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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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小区里那个姓刘的小老头，大人小孩都认识他。他矮矮的个子，总是穿着肥大的衣服，头发像田里的一蓬草。当年他发明一种治疗地方病的新药，被卫生部命名为681药片，还在人民大会堂接见了他，足谈了8分钟。小老头是名人，却很普通，嘴唇上的小故事、歇后语成嘟噜连串串，自己快乐，也快乐别人。

退休后，小老头办证支摊修自行车，他说他是属蜜蜂的，闲不住。还说老了也求趣，这叫胸前挂钥匙――开心。你别说，他的人气还真旺，或为修车或为闲聊，小摊四周天天围着好多人。我写作写累了时也去凑热闹，还能听到故事呢。

那天下半晌，我又来了。见他弯腰埋头，双手麻利地忙着。他正为一个满脸严肃中年人的自行车平圈、换辐条，还给前后轮胎打了一遍气。他说自行车上最遭罪的是气门芯――里外受气。那中年人不禁笑了，大家也笑了。有人问自行车上什么最荣耀自在？他张口便答：车铃呗――别人用力，它有声出名。一位老人的自行车中轴突然坏了，他左敲右打，试了又试，末了换上几粒珠子，修好了。老人为难地望着他：“出来时没带钱，明天送来行吗？”他笑呵呵地回答：“没关系，一看你老兄就知道你是老九的弟弟――老十（实）呀。”

这时人们看小老头有点空闲，就请他讲个故事。他仰脖环视一番：“想听？”大家竟鼓掌欢迎。他开口就来：“有个女局长虽然徐娘半老，还经常在办公室抹胭脂上网――耍风流。这天跟一个男人勾搭上了，相约手拿杂志到公园的老榆树下见面。女局长兴致勃勃地去了，你猜怎样？”谁都没搭话，知道小老头这是在卖关子。

忽然，小老头站起身来，说老马上套――屎尿多，憋不住了，抬脚去上厕所。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推着自行车迎住他，说车链子坏了。他瞅瞅小伙子：“玩不转啦？” 小伙子点点头。他说：“等我一会儿，这事是邮递员送信――包在我身上了。”

小老头回来了，手和脸洗得干干净净，很精神。他哈腰摘下小伙子自行车的链子，一节一节地查，又一扣一扣地修，麻利而又精细。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闷着头问大伙：“我刚才讲到哪了？” 我抢先一句：“女局长赴约去了。” 他一笑：“没错。”接着讲下去：“那女局长手拿杂志站在老榆树下张望时，发现他的丈夫手拿杂志远远走来，吓得女局长一溜烟跑进树丛里去了。”人们哗地一声哄堂大笑，乐得前仰后合。这时车链子也修好了，小伙子非常满意，要多给小老头几块钱，可他说啥也不肯收。那小伙子摘下眼镜，也用一句歇后语夸小老头：姜子牙说相声――神聊。

傍晚，小孙子来接小老头，他说祖孙一起回家――返老还童哟。我撵上几步，问他：累吗？他说有活干，还天天跟许多人相处，很快乐。他告诉我：我这辈子是孔夫子挂腰刀――文不文武不武。不讲究身份，也不管大事还是小事，只要喜欢、有乐，我就做。谈起他当年的发明，他摇摇头：那是腊月里卖凉粉――早过时了。看来，快乐是他生命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