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对腐朽灵魂的一次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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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简介

兴安,上世纪60年代出生,曾任《北京文学》副主编。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理事。主编作品有《九十年代中国小说佳作系列》(10卷)、《知识女性文丛》(10卷)、《蔚蓝色天空的黄金:六十年代作家作品展示》、《女性的狂欢:中国当代女性主义小说选》(2卷)、《金苹果新女性散文系列》(10卷)等。现主要从事文学和视觉艺术的批评和研究工作。

看过向京的两次展览。一次是在“个案――艺术批评中的艺术家”群展中,在一个小房间似的展厅里摆放了她的作品《你的身体》。一个女孩随意地仰躺在白色的床上,两腿叉开,双肢上扬,手里拿着一只没来得及关闭的手机,像是刚刚挂了一个电话,又似刚刚结束了一段艰苦持久的爱情。是经过繁复纠葛后的软弱无力还是逃离一场苦痛后的如释重负?或者是一场莫名发泄前的短暂平静?向京的作品是绝对女性化的,或者说是排斥男性的。因为她作品中的场景和情境多数为私密的、特定的和封闭的,在她作品的空间里没有“他者”的位置,除非你是个偷窥者。

当天,一个男性观众俯身这个作品前,如果不是管理人员的干预,他有可能会与女孩并排躺下,或者做出更放肆的举动。他站的位置,恰好是女孩目光的焦距之点,女孩的目光是渴望,还是厌恶,在那个特定的情景下,很难分辨,正所谓仁者见仁,恶者见恶,淫者见淫。所以向京这样评价自己的作品:“这是身体对于腐朽灵魂的一次震撼!”

向京的另一次展览是她个人的亚洲巡回展。展览的主题是“”,意在不光是女人身体的曝光,更是女性内心的一种敞开。展览的宣传页有这样一句提示:“友好提醒,女士请勿着裙装。”展室是封闭的,门用布帘遮蔽,走进里面却是另一番天地。地面用一块块镜子铺垫,不小心就会将镜子踩裂,使人不得不小心翼翼,蹑手蹑脚,仿佛做贼一般,屏住气息,尽力架空自己的体重。看着人群的镜中倒影,我明白了“女士请勿着裙装”的提醒。或许满地的镜子也是展览的一部分,它不仅让来者放慢行走的脚步,也令观看者反观自身。

《一百个人演奏你?还是一个人?》是她最重要的作品之一。这个奇怪的命名取自奥地利诗人里尔克的一首诗《邻居》,原诗是这样的:“陌生的提琴,你在跟踪我?/在多少个遥远城市里你寂寞的夜可曾同我的夜谈过心?/一百个人演奏你?还是一个人?/所有大城市里可有这样的人,/他们没有你就会迷失在河流? /怎么我总听见你?”有人说,里尔克用这首诗隐喻着外在世界对人寂静心灵的纷扰。而向京的作品是一群女人围坐在一个很大的脚盆边洗脚。她们面对的是同一个世界,却隔离在各自的不同的世界里,哪怕是其中一个娇小的女孩。向京自己解释说:她想借此探讨人与人之间孤独而暧昧的关系。

在向京作品的女人体中,很难看到我们所期许的美感。姿态、表情、形体都是她们最不希望外人(尤其是男人)看到的一面。这或许是她对男性观看女人动机与方式的一种漠视。她们脱去了象征身份与地位的衣服,去掉了女人特有的长发,没有人为的妆饰,物我两忘,目中无人如尼姑般的神情和姿态,甚至连让男人引发欲望的机会都不给,这就是向京的女性人体作品。

向京的另一件著名的作品是《砰》,前年在纽约第一届亚洲艺术博览会上受到瞩目,作品就立在展厅入口最醒目的位置上。《纽约时报》专门为此做了报道,认为它“表现了青春的创伤”。我以为,它的意义远不止这些。记得差不多二十年前,在女作家陈染的家里,我看到一张主人用玩具手枪对准自己太阳穴的黑白自拍照片,让我很是感慨,它可能真实地表达了作家在那个年代的内心状态。后来见到用手枪指自己脑袋的照片太多了,感觉很矫情,很做作,开始让我厌烦。但是《砰》却让我想起了往事,也对陈染的照片和那个时期作家艺术家的处境和心状有了更深刻的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