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体罚难奏效,绝望父亲叹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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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顽童，怎样调教才好?
这里，我们讲述广西一个顽童和父亲带泪的故事：在用尽种种招数终不能让顽皮儿子“改邪归正”后，父亲惩罚儿子的手段步步升级，从揪耳朵到用小竹枝抽双手双腿，从用晾衣竿打到用缝衣针扎耳轮、手掌和双腿……打到最后，儿子仍不“悔改”，父亲却害怕了，再也举不起惩罚儿子的棍棒，继而发出带泪的呼喊――
儿子越大越顽皮
儿子周铁太顽皮了。6岁时，我儿子就和几个小伙伴去铁路撬铁材，但凡撬得动的，像铁板、道钉、铁丝、铁片什么的，都被他和小伙伴撬下来当废铁卖掉。7岁时，他就知道“做女人‘挺’好”是什么意思，也知道南宁男科、女科医院广告语中的关键词，没事时就念叨一句，让我和他妈心烦。8岁时，儿子犯下了第次大错：趁我和他妈不在家，悄悄把我们藏在床垫下的700元钱全部拿走。那次，儿子成了老大，请班里的男女同学吃饭，点好多菜，他埋单。出饭馆后，他带着几个男孩子直奔商场，用剩余的钱买了一台电动遥控车，一帮孩子在操场上疯玩至晚上9点多钟，这才一脸黑泥汗地回家。那天，盛怒之下的我高高举起晾衣竿问他：“你这是偷东西！明白不？再偷我会砍你的手！”儿子说：“钱就是用来买东西的，我忘了先和你们打招呼了。”我吼道：“偷东西很可耻，以后你还敢偷不?”晾衣竿呼啸而下，儿子被我抽得满地打滚。
2011年4月，儿子逃学了。他坐公交车坐了10多个站去广场玩。上车前，个头很高的他没钱买票，盯上了一个大人，轻扯人家衣角冒充人家的儿子顺利上车。玩够了，傍晚时分，他再当一回人家的儿子，仍搭公交车回家。那天儿子又是晚上9点多才回家，我怒火中烧，打断了两根竹枝仍不解气，从墙角拿起一根50厘米长、5厘米直径的木棍劈头盖脸打了下去。
儿子被打疼了，冲到厕所把一塑料桶的水从头浇下来，继而用桶罩住头，右手也藏进桶里，任我打。他不傻，知道不能打坏头，打坏头，人就傻了；也不能伤右手，右手伤了不能握笔写字。别的地方任打，他无所谓，再大的伤口几天就长好。
2011年年末，儿子又一次逃学。细竹条打没有用，粗木棍会把儿子打残，抬眼望见妻子摆在窗台上的针线盒，我心想就用针扎，既痛又不会严重受伤。盛怒之下，我第一次用缝衣针扎儿子的耳轮。耳轮血管相对少，扎进去出血很少。扎的时候，因用力过猛，针尾也戳进了我的手指。那天，儿子写下不再犯错的保证书，我才住手。
原以为“扎针惩罚”会让儿子改好，谁知道他还是不断惹祸。
2011年12月10日下午，我接到电话：“请问你是周铁的家长吗?我这里是××通讯营业厅，你的小孩在我们这里惹了点麻烦，你赶快过来处理一下。”我匆忙赶到这家通讯营业厅，只见周铁和他的小伙伴廖敏(化名)无精打采地坐在墙边的沙发上，一名保安站在一旁看管着他俩。我问保安：“我儿子怎么了？”保安说：“这两个小家伙在这里玩了一下午的电脑，最后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瓶油漆，喷在电脑上。”我一听火了，逼问儿子：“是你喷的吗?”廖敏说：“我喷的。”
我拨通廖敏父亲的电话，通知他过来领廖敏。转头一把揪牢儿子的耳朵，拉着他往家里走。回到家，周铁老老实实地坐到了床沿上。我一把将他拉到窗边的日历前，说：“你自己读一遍！上面是你上次逃学后亲笔写下的保证书。”儿子小声地读起来：“周铁保证以后不再出去玩、不说假话，违规(针)穿脚和穿耳朵，完不成作业(针)穿手。“落款是“周铁，2011年12月4日”。
我一拍桌子，怒吼一声：“这都是你自己承诺的，你知道该受什么样的惩罚了吧?”我打开他妈妈的针线盒，几卷棉线上插着6根闪闪发光的缝衣针。我抽出最上面的一根，把针尾残留的棉线缠绕在右手食指中部以防伤到自己，大拇指压在缝衣针中部防止它左右晃动。然后，我转身走到儿子面前，左手揪牢他的右耳。
儿子右耳的耳轮上，两个刚愈合的小针眼清晰可见。我把儿子压在床沿上，针尖稍稍往上移以避开那两个小圆眼，快速扎了进去。针尖扎进耳朵时的“阻力”感让我心疼，但愤怒已烧干了我的最后一丝怜悯，我取出另一根缝衣针，用力而快速地刺进儿子的左耳。一直忍着的儿子这才“哇”的一声哭起来。但他没有反抗，也不敢拔针；他有一次擅自拔了针，结果我按原位重新扎了进去。
怒火，依然在我心里燃烧。半年间，这样的扎针惩罚前后多达数十次，使我困惑的是，儿子虽然每次被扎都呼天抢地地大哭，但似乎并不惧怕，甚至今晚刚刚扎完，明早依旧逃课、说谎、玩游戏……儿子，我就不信你这么不长记性、我在你面前这么没有威信!我要打不怕你，还算个父亲么?儿子，你这是在挑衅，我不能在你面前这么无能，我不能容忍你漠视我做父亲的尊严！
我们苗家男人掉头不掉泪，我打儿子也从不手软，但那天我哭了。儿子，你是我的亲骨肉，针扎在你身上，疼在我心上。做父亲的如不是完全绝望，谁会这样重罚自己的骨肉?看到儿子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我第一次感觉心脏绞痛，头要爆炸似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魔鬼，但在儿子面前，他才是强者，我是弱者。他是天不十自地不怕、打不十自也打不死、皇帝老儿也奈何不得的孙悟空，我只是个无能的小妖怪。儿子是我的骨肉，也是让我变得冷血的人。我突然觉得害怕再往下，我哪天会不会失手酿出无法收拾的惨剧？我冷静下来，指着儿子的鼻尖痛骂；“仔(苗家人称男孩)，我要么打死你，要么从此不再管你，爸爸没有别的路。你说，爸爸该怎么选择?”
儿子站起来，一点一点试探着挨近我，确认我不会拒绝后，这才一下抱紧我的脖子，哭着喊了一声“爸爸……”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谁能给我指条路：我该怎么办7
对话：记者眼里的父子
采访时间：2011年12月29目
采访地点：广西南宁周龙父子的住所
对话周父：
本刊记者于2011年12月29日晚7时30分，来到周家父子位于城中村边缘的租住处实地采访。儿子小铁床的上层，摆着几条专门用来抽打他的长达1米的竹条，儿子睡下层。桌上，醒目地放着《不打不骂教育孩子100招》和《如何说孩子才会听，怎么讲孩子才会说》两本书。周父自嘲地说他天天都看这两本书，好多章节都能背下来，但他最终选择的还是打骂孩子。
周龙中等个头，眼睛不大，眼神冷峻。灯光下，一双皮鞋锃亮，黑皮衣也新上过蜡，熨斗熨出的两条裤线笔直如刀。看得出来，这个广西某机关食堂厨师是追求完美的人，在教育儿子方面也可能极苛刻，以追求完美。
《家庭》：你回忆一下，儿子最让你生气的，都是些什么事情?
周父：(想了片刻)偷钱算一次。700块呀，他当天就全部花完。
《家庭》：他以后还偷过钱吗?
周父：(笑)他哪还偷！偷一次就不得了，哪还能再偷？再就是逃
学。
《家庭》：逃学有几次?
周父：老实说，逃学不多的，一年级到四年级，每年有两三次吧！
《家庭》：再仔细想想，你儿子还有让你特别生气的事情吗?
周父：他心很野，天黑不归家。有一次我实在太生气，把订书机打开直接“啪”地拍在他的脚背上，扎穿鞋子和袜子，最后扎进肉里；还有一次我气得咬伤他的耳朵，他这才变得好点儿。他喜欢和捣蛋的孩子玩，臭味相投。那个廖敏，附近出了名的捣蛋孩子，是我儿子最好的朋友。他俩捣蛋，保安骂他们，他俩敢朝保安这样(竖中指)!我都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这个下流动作。再就是学习成绩排名倒数十几名……
《家庭》：再想想，还有吗?
周父：(抓抓头)别的，想不起来了。
《家庭》：我看不出你儿子有多坏，你这样狠地打他，就不心疼?
周父唉，哪能不心疼？没有办法……
对话周铁：
9岁的周铁额头饱满，眉清目秀，身体结实，性格沉稳。他每说句话前都会看父亲一眼，轻易不说肯定或否定的话。但说到“‘挺’好”或装人家儿子混上公交车等有趣话题时，他会露出顽皮男孩特有的笑容，机灵劲儿一览无遗。让人心疼的是，他的双手、双耳和身上都有伤痕，记者数了数，仅右手就有7个疤痕。
《家庭》：孩子，告诉叔叔，针扎疼些，还是竹条子打更疼?
周铁：(小声)都疼。针扎，扎进去时很疼，过后就木了，不(觉得)疼了。上周六我爸用竹条子抽我，我用手一挡，一条竹丝把我的食指抽下一块皮肉来，像刀子割的一样，翻开后掉下来。我爸慌了，赶紧给我贴上创可贴。
这时，周父起身，把儿子手指上已经很脏的创可贴撕掉，记者看到一条长约3厘米就要愈合的伤口。周父说：“5天了，伤口就快好了。”
《家庭》：孩子，让你爸爸给你买部电脑，以后可以在家上网。好不好?
周铁：(很快地看爸爸一眼)不要。我现在已经不想玩电脑了，要玩我去中国移动或联通的营业厅，在那里玩电脑不要钱，随便玩。
《家庭》：真的不想要电脑?
周铁：……(低头。不回答)
《家庭》：(指指墙上的奖状)周铁，你去年和前年学习很棒。
周父
(闻言打开抽屉，拿出另外两份奖状让记者过目)从前他学习真的很好，这是去年得的奖。今年退步得太厉害了，我怎么能不生气?
周铁：学习并不困难，努力就能拿奖状。我就是有时候管不住自己，我爸再打、一次扎6根针，我也管不住自己。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坏孩子。
《家庭》：你今年g岁，正是调皮的时候，很正常。叔叔一点儿都不觉得你是个坏孩子，更反对你父亲这样打你。你很聪明，很有灵气，长大一定有出息。
周铁：(眼睛再次泛红)我爸气了才打我，我不记仇，他打我都是为我好。
周父：我们父子从不记仇，当天打完第二天又说话。我儿子从不和我翻脸，再怎么打，他都“爸、爸”地喊我。我打完儿子心里也不记恨，不放心上。
《家庭》：如果爸爸当面认错，从前不该打你，并保证从此不再打你，你原谅爸爸不?
周铁：(抬头，紧紧地盯着爸爸。)
周父：(低头想了想)儿子，爸爸仔细想想，你除了拿走700元钱外，也没有做什么特别坏的事情。爸爸有点后每了，不该那么生气，更不该那么狠地打你。
周铁：(鼻子翕动几下，想强忍，泪水还是慢慢溢出了眼眶。)
周父：(叹息一声)爸爸错了，不该打你。以后，爸爸尽可能不再打你。
周铁(小声地哭几声后，慢慢放大声音哭起来。)
周父：记者，我儿子从来没有被人说哭过，你说到他心里去了，他才哭。他挨打才会哭，被人说哭这是第一次。仔，你要乖，爸爸从此不打你。
周铁：(更加伤心地哭泣)爸爸，我想变好，就怕管不住自己，惹你更生气。
《家庭》：你爸爸告诉过叔叔，每次打完你，他的心比你疼十倍。他现在想通了，就算从此不再管你或管不住你，也不会打你了!
周铁：(更大声哭泣，不住地用手背擦眼泪，边哽咽边说)爸爸，你还管我吧!我满8岁后比从前调皮，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不打我，我会越来越听话。我如果犯错你还打我，打轻点，不要用针扎。
周父：(有些动情，红着双眼)儿子，我们父子俩给记者承诺一下：汉家后我给你买一部电脑，你以后天黑前一定要回家，再就是学习成绩排名能从倒数十几变成正数十几吗？
周铁：(很快)能！(看看父亲，又看看记者)我能
采访结束告别周家父子时，周铁和记者紧紧拥抱。
沉沉夜幕下，家门前，周铁亮闪闪的双眼一直盯着记者，久久不肯移开…
编后
周铁从6岁到9岁，除不该偷拿父母700元钱外，其余种种顽皮都属于男孩子的正常表现，稍有“出格”而已，充其量只能算顽童，不能算“问题儿童”。成长期的孩子偶有过失，不可能在一次“棍棒教育”下彻底改变，但在父亲眼里，这成了大逆不道．成了不恭和挑战．“我就不信打不怕你!”父亲的喊叫，显示出“父道尊严”的虚弱和蛮横。我国《未成年人保护法》明文禁止家长打孩子，打孩子是违法行为。家长打孩子通常是在不理性和发泄自己情绪的状态下进行的，这样的打不是爱、不是教育，而是虐待。让人略感欣慰的是，他打孩子打到害怕，转而向媒体和读者求助，显示出一种觉醒。家有顽童，该怎么调教?靠棍棒和“父道尊严”是管不好的。教子的焦虑、失当和无能，使他敢于“家丑外扬”，期待能获得有效的教育方式，纠正自己的过失，让孩子健康成长起来。
欢迎读者对周家父子“评头论足”，给他们支招。更欢迎读者分享自己“调教顽子”的经验。如专家所言，顽皮孩子通常更有创造性，要紧的是懂得如何引导。
华南师范大学教育学袁爱玲教授点评：
与一般儿童相比，顽皮儿童主要有四大特征：
第一，顽皮儿童聪明伶俐、思雏活跃、反应迅速。对于教学内容，老师一点就明，他们把剩余精力转移到教学内容以外的事情上，因而背上了不守课堂纪律的坏名声；和同伴玩耍时鬼点子多，捣蛋或搞恶作剧，常引起同伴不满而被“投诉”。
第二，顽皮儿童精力过剩。他们活泼好动，好奇心强，不满足于仅仅是看看和听听，更喜欢蹦蹦跳跳、动手动脚，因此常招来指责甚至打骂。
第三，顽皮儿童的表现欲很强。“人来疯”也是他们的一大特点。无论对人还是对事都积极主动。在孩子群中，他们经常是最热情、最主动的。
第四，顽皮儿童有高度的创造性。他们总是贪玩、好动、乐于交往、积极热情、聪颖、好奇，能获得比一般儿童更多的刺激，也能更多地感受到世界的多彩。
因此，我们呼吁家长对这类孩子应该采取的态度是：
第一，不要过多限制孩子的好动行为，更不能因其好动而经常指责他，要认识到他喜欢在身体运动中学习，因此应满迁他运动或活动的需要。
第二，允许并鼓励孩子在各领域的学习，并给出正确评价，以使他认识到自己的学习方式是被认可的、有用的、有效的。
第三，适当为这类儿童提供大肌肉活动和编织、雕刻、木工等小肌肉的操作活动，以使他们的剩余精力得到更有效的利用或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