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豪,我是一位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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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还是在少女时代，一幅油画《西斯廷圣母》震撼了我的心灵，那母亲的欣慰和天使的娇稚，激发了我朦胧的母性意识。从此，我便把孕育生命看得很伟大，就像基督徒在平安夜走进教堂，和着赞美诗仰望通向苍穹的尖尖的塔顶，唯一的感觉就是圣洁。孩子―――就是这天与地之间的生命纽带。

我突然有了感觉：遥远的梦是该变得现实了。

我企盼着，掰手指算日子，总嫌时间过得慢。我一边在心中念叨他（她）快快来，一边又在脑子里盘算：再迟些吧，迟一些，我的心理准备会更充分。那么，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推掉客人敬的酒，我不会在烟雾缭绕的餐厅和好友神聊，我将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个气味刺鼻的打印室，而且，我也不看电视，更不靠几杯咖啡一本小说由着性子熬通宵……这样，他（她）就会更健康、更聪明、更符合我的理想。

然而，这些令人后悔的事都不可能逆转了，因为他（她）已经稳稳当当地在那宫殿里住下了。

恨不得将喜讯告诉所有的人，“恭喜你!”是我最喜欢听的话。

从此，我眼中的世界越来越美丽。望着从身边走过的人，我想像着他们的母亲、他们的孩子。世界上每一个人的出生，都会经过一个漫长的幸福与痛苦交织的过程，都会让他们的母亲体会或惊喜、自豪，或焦虑、忧伤的情绪起伏。有时，因为孩子，就改变了女人的一生。

然而，世界却没有随着母亲的喜悦而喜悦，没有因为母亲的忧伤而忧伤。人们总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忙忙碌碌地奔走。一个生命的诞生伟大得可以让一个女人付出一切，而又平常得让路人顾不上去想一下、看一眼。于是，我就特别想在纷繁中寻找属于母亲的风景。

我仔细研究过准妈妈们的表情。她们走在大街上，穿着亮丽淡雅的连衣裙，脸上写的是恬静、安祥和喜悦。我希冀自己也能快快地像她们一样，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悠悠地走着，为都市再添一道温柔的街景。

二

婚后3年才想生孩子的我，恨不得立刻就当妈妈，可是干着急没有用，日子还是不紧不慢一天一天地过。终于挨到了显山露水、大腹便便的时候，我喜滋滋地躺在地段医院的观察床上，期待女医生职业化的祝福，然后拿一张围产保健卡，选择医院进行产检。

女医生一脸的严肃：你的胎小，不符合月龄，快去做B超，确诊了就打催胎针。

“轰”地一下，我的脑子开了锅：毛病出在哪儿？是先天不足还是营养不够？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它的大脑发育能健全吗？它的骨骼生长能正常吗？还有……越想越可怕。

我疯了一样连找了几家医院。反复地提问，得到的结果都是不大肯定的“可能……好像”，这让我如何去选择？

我决定冒险一试。那个小医生在我肚皮上比划了半天，才慢吞吞地写报告：胎儿发育正常。这一来，我更不能平静了，早知道这样，又何必让胎儿白白遭受B超“摧残”？万一，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就算没啥大问题，那本来能打十分的现在只能打八分了？我反反复复想着一个问题，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丈夫只好一遍又一遍好言相劝：“别编了网再自己投进去，患得患失，小心伤了胎气！现在多好，可以放心了。”

想想也是，人群中那些孕妇从容、淡定的表情又浮现出来，一切正常已是万幸，我还苛求什么呢？谁能保证诸事皆一帆风顺？好好享受一生只有一次的幸福吧。

我终于安稳地睡去，第一次梦见我的孩子，他（她）白白嫩嫩地贴在我胸口直喊“妈妈”，多让人开心啊！对了，就这样，一辈子都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就叫他（她）开开吧。

三

曾经千百遍地设想过孩子出生时的那一刹那，嘹亮的哭声一定会让我激动、流泪。然而，事实远没有那么浪漫。

那一丝淡淡的血红色终于在我眼巴巴的盼望中姗姗来迟。凌晨4点，我故作镇静地叫醒丈夫，掩饰不住兴奋，唠叨个没完，不知别人临产前是怎样的，反正我觉得眼前的一切就跟“过家家”似地不真实，挺有意思的。

“你一点宫缩都没有，不少人见红两三天才生呢，回家去吧！”原来还有这么一说。傍晚，阵痛变得很有规律，又兴冲冲再上医院。助产护士倒是挺有耐心的：“要不就住观察床吧，不过产房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吵得很，你住上两天不生，烦都烦死了，哪还有力气？”

这才觉得生孩子并不轻松。半夜，我几乎要被疼痛撕开，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也怪，一进产房，肚子不疼了，医生说这叫敏感性宫缩。上街走走去吧，活动活动生得快。

经过这两次折腾，我心里只剩下怨气，路也走不动了，家人忙为我联系医院。这时我已习惯一阵强似一阵的痛，便强忍着，蜷缩着身子，心里喊着开开的名字。

午夜，我被从病房转到产房，助产护士过来检查。唉，痛到这份上，才宫开1指！无奈，我只好昏沉沉地打着盹。“咦，这是什么？是胎粪吧？”“不像，是……是……快，上产床吧。”两个助产士把我交给了医生。

终于轮到我了！我想，胜利就在眼前了，要挺住。医生说，我给你人工破水吧。接着便听到刀割牛皮的声音，一股暖流喷涌而出，好舒服。“孩子该出来了吧？”“羊水很清，小孩正常，你等天亮吧。”抬头一看挂钟，才凌晨4点！

医生和助产士又回到梦乡去了，产房里空荡荡只有我一个人躺在窄窄的又有些摇晃的产床上，不能翻身，不能坐立，衣裤早被流出的羊水和汗水浸个透湿。

我只能保持平躺的姿势，于是阵痛就更专注地向我袭来，我无力抵挡，只有轻轻地呼唤着“开开”，死死地扯自己的头发。这是我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刻。早晨8点，一大批实习生和他们的老师鱼贯而入，叽叽喳喳热闹一番后才煞有介事地走近产床，此时已近9点。

我被推进手术室，大脑里满是委屈和懊悔，甚至有些恼正在肚子里折腾的小生命。我不怕疼痛，可却受了那么多的苦，两天来的际遇让我心痛，最初的美好感觉跑得无影无踪。

我似乎看见那剪刀，纱布和鲜血。一切都任人宰割听天由命吧，此刻，尘世中的一切都不具有任何意义，时间就此凝固了，我的思维和肢体一样僵住了。

朦胧中。听到“嗡嗡”的声响。“是空调开了，小孩子就要出来了。”麻醉师在我耳边说。

“哇……哇……”哑哑的，一点也不响亮。我听医生们高声说：“3.5公斤。”我像是在听别人讲一个远在天边的故事。

2小时后，护士推着婴儿车给我送来一个呼呼大睡的宝宝。这就是我的孩子？没错！你看那侧影，头发，小嘴和鼓鼓的脸蛋，和我在手术台上见到的一模一样。我这才发现，这孩子的一切原来早就印在我的心底，我的爱没有丢。

当我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捂着剧痛的伤口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心里格外踏实。孩子为我的生命增添了一个最重要的支点，我因此才有了一个完整的人生，当孩子美美地吸吮乳汁的时候，我哭了，脸上淌着幸福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