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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商奇才靳伟,祖籍山西省阳高县古城镇靳家窑村。生于清咸丰四年(1854年),卒于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其父靳天理育有五子两女,靳伟排行老二(故也有人称靳二先生)。幼时学于私塾,少年习武,对七节鞭尤其擅长,十八岁中武秀才。由于天资聪颖,长大后外出经商,业务拓展到晋、冀、蒙一带,雄踞晋北。到清末民初,靳伟一跃成为晋商十大财东之一。 靳伟原籍故居
不凡的身世
提起大名靳伟,知道的人不多,但只要说起他的绰号“没毛狼”,如今晋、冀、蒙三省交界处上年纪的人无人不知。关于它的来历,民间有多种版本。但笔者认为,尤以其曾孙辈靳质文老人的讲述颇为准确。
据老人讲,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八国联军进攻北京,溃散的清军乡勇一路西撤。其中有个班头叫李密的,生得人高马大,带着手下一班喽沿路打家劫舍,流窜到了阳高古城一带。听到靳家有些富名,便派人索吃要喝,遭到靳天理的冷言拒绝。李密恼羞成怒,连夜进攻靳家土围子。靳天理组织看家护院,利用手中长短武器打退了李密的进攻。李密心犹不甘,二次来攻,靳天理一看情势阽危,忙爬上房顶指挥作战。不料在跨越屋顶时一脚踩空,从飞檐上重重摔了下来……散兵游勇们乘势冲了进来,一顿乱刀将靳天理杀死……
正在大同料理商号的靳伟,闻听噩耗几近昏厥。他拿出十万两银票交给总兵府。总兵马玉昆倒也慷慨,当即拨给他两连绿营兵,由他统领替父报仇。班头李密闻听吓得连夜向南逃窜。在灵丘广昌山上,靳伟将李密等人一一拿获。李密交于总兵府问罪,其他人用铡刀铡死,血葫芦似的人头挂满了靳家窑村口两溜大树……从此,靳伟的威名传遍乡里。
其后不久,又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事,靳伟独生子靳克恭在县城念书,知县谢啬守打听到后动起了歪主意。他亲自坐轿赶到学堂,将一册《四书备旨》塞给靳克恭,然后躲在一边没事偷着乐:礼尚往来嘛,就看你这位巨商父亲怎么接招啦!不料心高气盛的靳伟并不买帐,让儿子将书原封不动地退还给了谢知县。知县一张白脸顿时窘成猪肝色,命人第二天一大早贴出告示:谁与靳伟有仇有怨,尽管来告。
这事立刻在全县轰动了!消息传到昝娘城村,昔日与靳伟有过土地纠纷的当铺掌柜李某闻风而动,一纸诉状告了靳伟。知县大喜过望,因靳伟是有功名的人,便命衙役传唤靳伟当堂对质。靳伟一见李某,心中顿时明白了八九分,不由得心头火起,甩手给了李某两记耳光!
哪知谢知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短暂的惊愕过后,手指头发稀疏的靳伟破口大骂:“靳伟,你是个狼,是个没毛的狼!我谢啬守今天就要打你这个没毛狼!”说着,另一只手暗暗就要推倒公案……靳伟不失为一个聪明人,知道阴险的谢知县要将“搅闹公堂”的罪名强加于他,好汉不吃眼前亏,忍了吧!他便急忙一手摁稳公案,一手摘去头上冠带,双膝一软跪地甘拜下风。谢知县一声令下,靳伟被结结实实揍了四十大棍。
“没毛狼”这个绰号从此流传开了。
骄人的业绩
靳伟祖籍靳家窑村,弟兄五个逐渐成年后,其父靳天理将家产均分,靳伟所得土地,大部分在上吾其村,后来干脆就落户在这个村:这是一个四面土坡,中间一道黄土沟蜿蜒东去的小村子。由于土地贫瘠,自然条件差,村民生活至今十分困难。
就是这么一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一百年前怎么会凭空冒出一个巨富呢?靳伟的曾孙靳守中老人讲述了祖上“第一桶金”的来历:由于靠打粮食难以糊口,靳伟认定只有经商才是唯一出路。于是决定向口外(内蒙古)开拓市场,开始尝试贩卖粮食、牲畜。有一年秋天,靳伟无意中发现大雁提早南飞,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预测到口外气候要上冻,粮价肯定要涨。于是拿出家中所有积蓄,并向父母兄弟、亲朋好友四处借贷,用来收购粮食。黑着脸上门“问罪”的父亲靳天理,拣起顶门棍直戳靳伟的脑门,就是不相信此事,但又说服不了执拗的儿子,只好听任他“瞎折腾”。靳伟雇佣大量贩夫走卒,将粮车排成长列运往口外。还没等张罗着卸货,气候骤然变冷,滴水成冰。粮价像服了“兴奋剂”,一个劲儿往上窜。靳伟运去的粮食顿时成了“香饽饽”,一时间供不应求。除去还贷,大把大把的银子装进了靳伟的口袋。十几年下来,生意像滚雪球似地越滚越大,赚的银子越积越多。
随着年龄渐大,靳伟不愿再跑口外闯荡了,便把行商时赚的钱在东井集(今河北阳原县,原属阳高)购置了两处铺产,并开设了聚和成粮店。几年后又在阳高城南街开设了聚和顺杂货店。为何取“聚”字?据说靳伟的爷爷叫靳永聚,店名取“聚”字,暗含祈求祖上保佑之意。
靳伟对两家商号的要求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实行薄利多销,对老主顾可赊可欠,年终结算。秋冬杉臼巧桃稻销的旺季,靳伟派人到生产厂地签订保质、按时供货合同。那时城里人购些洋布及麻丝织品,村里人大部分买土布。土布规格是每匹长三丈六尺,宽一尺二寸,在未售前都实行检验。由于确实做到货真价实的承诺,每逢旺季顾客盈门。
信心十足的靳伟接着进军大同府。在皇城街(现煤管医院)开设聚恒粮店。由于初来乍到,人地生疏,粮店头年亏损二百块银元。靳伟就索性将部分粮食摆出店外,数九天他自己站在一旁,见到一个买主模样的就伸手一插到底,掏出下边的粮食让买主自己定价。这一招还果真灵验,各路生意人纷至沓来。靳伟就让这些远路客商住进粮店,稀饭、莜面块垒(晋北一种食品)管饱。白住白吃不说,还亲自提着个大茶壶一个劲儿续水,嘘寒问暖。客商们被感动了,一个传俩、俩个传仨……粮店的销售业务很快扭亏为盈。
做生意也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当时有了电报,靳伟对天津、北平、内蒙古的粮价行情都能及时掌握。再加上所聘请的内蒙古集宁籍的掌柜刘好德管理有方,措施得力,对市场善于分析,对货主以诚相待,公平交易,因而赢得口外粜粮者的拥护。粜粮者普遍感到卖给聚恒店的粮比别家亏损少,都愿与聚恒店打交道。在信誉的感召下一部分卖粮者售后还不拿现金,还说:“放在聚恒店比银行还保险”。日复一日如此下去,粮店的资金周转更加宽裕。由于资金充足,储粮也日益激增,除本店二十多间粮仓放满,还占用了仁和美街4号,后宰门3号两个仓库。待北平粮价上涨时,由火车整列运往北平广安门积成公司粮栈批发,年年盈余万余大洋。 阳高县古城镇靳家窑靳伟墓碑
据靳守中老人讲,聚恒店的斜对面是阎锡山开的粮店。眼看靳家业务日盛一日,阎家始终放不下官架子,强买强卖,信誉度差,最终也没有斗过聚恒店。而聚恒粮店不久却在小南街增设了分店,员工达到近二百人。
靳伟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开始在大同广置房产。比如大南街德泰钰、同济生、万盛明、恒丽魁;小南街玉升店;大北街春和玉、福利木厂等;大东街晋仁堂等,大西街蒙酱油、柳靴铺、丹桂堂等,还有三处住家院共计三十四处(部分不是全产),另有阳高城,东井集铺产六处,总共有四十多处房产。
在他的影响和提携下,侄子靳克勤从县城南街开增盛源杂货店起家,在平绥路(今京包线)沿线开设了十几家分店,并包销了美国“美孚牌”煤油,供应各省。
晚年的靳伟,回忆起自己一辈子的从商经历,常对商界后辈讲:“赚钱就是三个字:‘苦’‘善’‘信’”。“苦”就是吃苦耐劳,在经商活动中肯于吃苦,生活上追求简朴,不奢华,不浪费;“善”就是以德报怨,以真诚善良之心对待客户;“信”就是讲求信誉,不欺骗、不狡诈,清清白白做人。
正是凭着“苦”“善”“信”,靳伟的经商事业一步步走向辉煌,到了清末民初,除去动产、不动产,积蓄最多时达到三百万块大洋,成为晋商十大财东之一。
慷慨的义举
靳伟有钱了,但他恪守自己的人生信条,勤俭节约,“不可花则不花”。全家生活早饭稠粥,午饭黍米面糕,晚饭稀粥。每逢初一、十五才吃一顿白面馒头。过年时自己还做黄酒,供应全家享用。出门时还是自己年轻时跑“口外”养成的习惯,安步当车,从容不迫。
有则笑话,一直流传到今天:某日聚恒店前来了个衣衫破烂的老头,新来的伙计以为又来一个乞丐,摸出一枚铜子漫不经心地扔了过去。谁料“乞丐”一个鲤鱼打挺,摘下破毡帽将钱稳稳地兜住,又随手将钱扔回柜台。伙计以为嫌给的钱少,瞪直眼就要骂,惊动了掌柜刘好德。刘一见“乞丐”竟是靳伟,急忙上前一把搀扶,并介绍给众人:“是东家来了!东家来了!”
但靳伟也有慷慨的时候。宣统二年(1910年),经大同府学堂监督(即校长)刘应昭劝说,靳伟捐银一万五千两,一部分用于贡院修缮;一部分给予山西省立第三中学(今大同师范)办学,受到时人的称颂。
民国十五年(1926年)北方天降大旱,上吾其的饥民将榆树皮都啃光了。靳伟怜悯之心油然而生,决定放粥救济。他将仓中的高粱、谷子碾成混合面,在本村设宅熬粥。当时用的是熬碱锅(直径大约七八尺),还特别制作木柄大铁勺,一勺可盛一大碗。每日清晨村民们一听到钟声,就络绎不绝拿着碗筷来领粥,施粥两个月一}粮已用尽。
灾难过后,村民感其恩德,合村送给靳伟一块蓝底金字“积公好施”大牌匾,以示感谢。靳伟双手接过,命人将它悬挂在南院上房门头。每次看到,他的心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欣慰。
清政府灭亡后,北洋政府摄政内阁走马灯似的换,晋北地界先是淮军,后是奉军、冯军、晋军……每过一支军队都要“吃大户”,靳伟这样的“宝塔尖子”自然在劫难逃。
据靳伟曾外孙辈马耀祖老人讲:民国十九年(1930年),蒋阎冯大战,驻守天镇的是晋军一个营,为筹军饷,不断敲诈、勒索附近的大户。绑架后再被赎回成了家常便饭。最频繁的一次,也是最要命的一次是一晚上被拉出去七次,七次死里逃生的靳伟天明时只剩下半口幽幽气。从此一病不起,茶饭不进。
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七月的一天,晋商奇才靳伟在他的上吾其家中,含恨咽下最后一口气。终年七十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