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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思的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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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古典诗歌中,描写“鹤”、“鹄”的作品不少,鸿、鹄就是天鹅。唐代杜甫描摹二鸟之诗颇有特色:首先,较其他禽鸟而言,“鹤”、“鹄”所占比重较大;其次,从“物微意不浅,感动一沉吟”(杜甫《病马》)这句诗来看,诗人被自然界的鸟兽深深感染,在它们身上寄寓了诸多感情,从而形诸笔端,发吟为诗。通过追寻、梳理“鹤”、“鹄”二鸟的踪迹,可以大致勾勒出杜甫一生的主要境遇。

一、政治理想的幻灭

杜甫早先的政治理想为“致群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却落了个“青冥却垂翅”(同上)的结局,如同一只鸿鹄在空中折翅,重重地摔在地上。“即将西去秦,尚怜终南山”。(同上)离国退隐之念油然而生。清人仇兆鳌考证此诗作于天宝七载(公元748年),杜甫时年三十七岁。《杜臆》评点本诗为“直抒胸臆,如写尺牍;而纵横转折,感愤,缱绻踌躇,曲尽其妙”。对杜甫心态进行了准确概括。可以说,在杜甫一生中,时常交织着积极入世与消极出世、厕身儒业与怨愤儒业的矛盾又痛苦的心态。诗人平生仿佛一只孤鸿、一只独鹤,时而幻想能在云端振翮翱翔,时而却只能坠落在现实的原野上垂翅哀鸣。《通泉县署壁后薛少保画鹤》一诗借“鹤”鲜明地道出了自己的理想境遇。全诗如下:“公十一鹤,皆写青田真。画色久欲尽,苍然犹除尘。底昂各有意,磊落如长人。佳此志气远,岂惟粉末新。万里不以力,群游森会神。威迟白凤态,非是仓邻。高堂未倾覆,常得慰嘉宾。曝露墙壁外,终嗟风雨频。赤霄有真骨,耻饮无可池津。冥冥任所往,脱略谁能驯?”

在杜甫留存于后世的诗歌中,完整写鹤的诗篇唯此一首。乾元二年(公元759年),四十八岁的诗人离开朝廷,弃官西去。这一举动代表着诗人对仕宦生活的彻底绝望,意味着诗人完全冷却了为政治理想身体力行、殚精竭虑的热情。杜甫的人生航向发生了巨大的转折。在此后的岁月中,杜甫扶妻挈子,多半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杜臆》中有言:“赤霄真骨四句,公所愿学而未能者。”指出诗人想化身真鹤,凭英奇之状,扬远大志向。这跟诗人早时所写的“白鸥没浩荡,万里谁能驯”(《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的立意是一脉贯通的。此时,诗人年逾半百,疾病缠身,饱尝人世间的艰苦。虽然骨子里依然激荡着峥嵘不屈的气格,但是,诗人已充分感知到自己的政治理想早已破灭,那份治国、平天下的壮志只能诉诸笔端,而不能如先前那样苦心经营,诗人仿佛一只彻底伤残了双翼的病鹤。

二、生活的困顿

诗人不仅政治理想屡遭破灭,经济状况也时时陷入困蹶。杜诗中的“鹤”、“鹄”意象鲜明地体现了这点,《同诸公登赐恩寺塔》:“黄鹄去不息,哀鸣何所投。君看随阳雁,各有稻粱谋。”

仇兆鳌认为该诗作于公元752~755年,杜甫正值41~4岁,正处于十年困守长安之期。杜甫早年适逢天下太平,国运昌盛,家境宽裕,故有放荡齐赵、裘马清狂的漫游壮举。诗人结束漫游之后,来到都城长安,为了借助仕途这块跳板实现政治理想,不惜耗费十年光景艰难摸攀、求索。但是,功名犹如海市蜃楼,杜甫最终两手空空。官俸遥不可及,家境日渐衰败,杜甫已无固定经济来源。上引几句诗中,杜甫以哀鸣且无归宿的鸿鹄自比,并将鸿鹄与为了生计而蝇营狗苟的群雁对比,不仅饱含诗人深婉的忧乱伤时之情,还分明道出自身经济状况的困顿。

三、种种情怀的抒发

“鹤”、“鹄”意象除了反映诗人在上述两方面的状况外,还折射出诗人以下几种情怀。

1.感慨时事。“公主歌黄鹄,君王指白日”(《留花门》)。“歌黄鹄”典出《汉书・西域传》,指细君公主嫁给乌孙昆莫,昆莫年老,言语不通。公主悲愁作歌曰:“居常土兮内心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杜甫借此典故指代唐朝宁国公主远嫁回纥可汗之事。诗中充满对大唐由盛世走向衰败的无穷伤感。“鹳鹤追飞静,豺狼得食喧。不眠忧战伐,无力正乾坤”(《宿江边阁》)。深夜时分,鹳鹤静飞,豺狼嚎叫,诗人不禁忧乱萦怀,竟夕不寐。

2.孤苦无拆。“愿腾六尺马,背若孤征鸿”(《苦雨奉寄陇西公兼呈王征士》)。淫雨连绵,诗人思念亲友而无法相见,唯有借幻想自我慰藉沙头暮黄鹤,失侣亦哀号。(《王阆州筵奉酬十一舅惜别之作》)诗人与亲人别离之后,好像孤苦的黄鹤,声调悲怆。

3.思归故园。“归羡辽东鹤”(《卜居》),诗句中暗含典故:“辽东华表柱,有鹤栖楼上曰:‘有令有令丁令成,去家千里今始归’。”借露作者在后半期的漂泊生涯中,渴望回归故乡之情。“仰羡鹳鹤矫”(《聂耒阳以仆阻水书致洒肉》),行将走到生命尽头的诗人,非常羡慕鹳鹤的矫健自适,安然回巢。相形下,诗人已感知自己将要客死他乡,回归的念头只能是奢望而已。

4.出世隐遁。“范蠡舟虽小,王乔鹤不群”(《观李清司马弟山水图三首》其二)。据《列仙传》记载:“王子乔,周令王太子晋也。好吹笙,作凤凰鸣……至时,果乘白鹤驻山头,望之不得到。举手谢时人,数日而去。”诗人为了解脱尘世间的诸多哀痛,想化做仙人,离俗而去。“王乔下天坛,微月映鹄鸿”(《昔游》)。王嗣在(《杜臆》)中点评此诗为:“老杜千载往矣,读其诗意奕奕生动,言喜令人鼓舞,言苦令人拭泪,此精神不死,而流行于天地之间者,不谓之仙,吾不信也。平生遭历,千愁万苦,天盖注意此老,炼之以成仙,而不自知也。”王嗣纯粹认为艰难时事已把杜甫磨炼成了一位仙人。可以说,王至少看出了遁世念头在杜甫后期思想中占据非常重要的位置。

总之,通过追寻杜诗当中“鹤”、“鹄”二鸟的踪迹,我们可以大概捕捉到诗人一生的心迹:积极入世而无果,消极出世而不愿。杜甫很难在两者之间做出抉择。进取追求不息,矛盾彷徨不止,可以视做杜甫心曲的主要格调。儒道互补是古代士人人格的基本范式之一,它鲜明地贯穿于杜甫的一生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