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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车走还是打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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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的家乡话,坊间已有太多传说。最著名也最令人自豪的,莫过于“温州话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立奇功”。据说当时部队里的通信兵均由温州人担任,因敌方对此“火星语言”束手无策,故我方大量军事机密得以保全。

对我而言,温州话迄今为止的“最辉煌经历”,则是刚上大学那年。一个在浙南小城埋头苦读十多年、最北只去过上海的“南蛮”,一踏上北方土地,首先碰到的就是语言冲撞。

当时老妈与我同行,一起去日用品店买东西,老妈进门就问:“口杯有吗?”售货员瞪着眼睛问:“啥?”“口杯呀,口杯有没有?”老妈用拇指和食指连成一个圈,像一个平躺的“OK”手势。

果然,服务员翻着白眼答:“没有!”

出了门,老妈抱怨首都太落后,竟连口杯都没有。我说:“您要说杯子呀,口杯谁听得懂?”老妈不服气:“怎么听不懂,口杯是普通话!”

将方言直接转成对应的汉字,是很多温州人的普通话“习惯”。老妈不仅对自己的普通话相当自信,还对同事们的各种笑话津津乐道。一群温州阿姨去北方海滨城市旅行,在大排档看到生猛海鲜,大喜。点了一条鱼,“把这条推了(杀了)!推了!”她们兴奋地说。老板手足无措,不知这鱼她们到底是要了还是“退了”。这时又有人点蟹:“焊(蒸)起来呀吃。”“什么?”“焊呀!”“怎么焊?”阿姨们不耐烦了:“哎哟,你脑子放点进去焊(自己想想怎么蒸呗)。”

其实莫说阿姨们,就连我这个“读书人”也经常被笑话。最多的当然是z、zh不分,前鼻音后鼻音无差。上翻译课,“小苏说……小苏又说……小苏还说……”我这边翻,同学们那边笑得花枝乱颤:“小叔,小叔,还他大舅呢。”

儿化音也来欺负我。问北京姑娘:“你吃什么馅的饺子?”她捂着耳朵说:“哟,真硬诶,是馅儿!”我恨恨地想,从小到大,除了语文课,其他课的老师多是用温州话教学,这么看来我的普通话说成这样应该算很不错了。

但“有水平”的普通话还是出了糗。上食堂打饭,米饭没了,馒头还有,我高兴地说“两个馒头好了”。太想念家乡的“温州大酒家馒头”了,松软的白面,轻轻一咬,肉馅儿的汤汁就冒上来。“咣当”,两个发黄的大馒头硬邦邦地落在盘子里。当场惊呆,这在我们那儿不叫馒头,叫“实心包”,有肉馅儿的才叫馒头啊。跑去加菜:“要一份花菜。”哪个?花菜呀!哪个?!我抬头看小黑板,哦,原来普通话里这叫“菜花”。

所以,身为日语系学生的我在上学后不久就买了本《现代汉语大辞典》,放在书柜上与《日汉大辞典》并列。

倒是同学们对温州话格外好奇,时不时有人问这个怎么讲,那个怎么说。我的保留节目是:“此此丝丝此此四,猜猜啥意思?”大家瞎猜一气:“春蚕吐丝?”“火车开动?”都不对,我宣布答案:“是‘吃吃、玩玩、看看戏’啦。”

其实自上学后我就很少说温州话了。学校里浙江学生少,偶尔碰到杭州金华的,大家也是说普通话。莫说“半个老乡”了,就是温州市区跟郊县,郊县跟郊县,隔几个山头,说的话就不一样呢。

工作之后去了上海,工作环境也是普通话。因为学了4年京腔,经常会被人误以为是北方人。温州话用得甚少,再回家,频道切换就不那么顺畅了。刚到家时接电话:“你好,哪位?”“啪”那头就挂断了。一会儿又响起来,是我姨,“屏分(糊涂)啦,你讲普通话做啥?”待了几天回上海,频道切换又有新问题。和朋友去吃饭:“打车走,还是打路走?”朋友愣住:“你想打哪条路走?”哦,打路走,温州话里是步行的意思。

沉寂多时的高中群这两天又热闹起来,大家在讨论毕业20年的聚会事宜。“女同学都跳舞衣儿穿起来。”有人说。我顿时笑了。跳舞衣儿,在温州话里是连衣裙的意思,这词多美,翩翩起舞的感觉。“对,丁香(耳环)戴起来。”有人接着说。

“美兮美诶(美极了)。”我打下了这4个字。

很美妙是不是?

(摘自《中国青年报》 图/王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