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如摆渡人,渡患者往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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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简介

周行涛 复旦大学附属眼耳鼻喉科医院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中华医学会眼科学分会视光学组委员，上海市医学会眼科学分会视光学与屈光手术组组长。

医疗专长：擅长近视眼手术治疗，复杂性儿童屈光问题包括先天性高度近视、儿童视觉与屈光发育、双眼视功能、遗传性眼病与高度近视遗传的处理，以及青少年近视控制及预防等。

专家门诊：周一、周三、周五上午（宝庆路分院）

她：高度近视，对生活失望

她来的时候恳求我为她手术，但是我很犹豫，非常非常地犹豫。不是因为她双眼高度近视、大眼睛黯淡无光，事实上1600度近视和200度散光，不是克服不了的障碍，也不是因为她的眼前房深度在2.79和2.80毫米之间，而是因为她的双眸深藏忧郁，所说的几乎所有的话都反反复复。她说因为眼睛的问题，无法爱丈夫、爱孩子、爱自己，她已经不再工作，这样下去会失去所有，失去对生活的信心……

我：尽管前方未卜，但想帮她

我告诉她，眼睛的问题不是重点，她应该去看心理医生。她直截了当地说：“看了一年多了，而且已经康复。我是在服药，但已经比一年前好多了。”她抑制不住对视力矫正的渴望，因为发病初期，她的眼睛令她几乎绝望。她的丈夫特别疼爱鼓励她，为她找了心理医生。现在她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只是摆脱近视的念想是如此强烈。如果能够得到治疗，她答应一定迅速回归家庭和工作的正常轨道。

小组内成员大多表示不要为她做手术，一个患忧郁症的人，面对高度近视手术之后的潜在问题，万一加重或出现其他意外怎么办？我让她的丈夫来面谈，他非常爱护她，与我的沟通积极正面；我让她的心理医生再次评估并写意见给我，然后我与心理医生通电话沟通。一两个月后，我们组内又通过几次讨论，基本认为手术或许可以帮到她，但对于我们自己而言是一个较大的考验，因为在诊治过的患者中，曾有期望值过高和心理异常的人，带给我们苦涩的教训。因为想帮她，最终我还是选择为她进行手术。

手术：我只是一个“摆渡人”

出乎意料的是，她不仅特别配合治疗，而且康复后精神焕发，重新工作并融入社会。几年后她来复诊，忙于事业的丈夫仍抽时间陪她前来，我看到她的家庭温馨甜蜜。她说她一度以为这辈子无法回到幸福中，但眼睛的手术让她彻底摆脱了心灵的雾霾。我不敢掉以轻心：“还是有一些问题需要面对啊，比如白内障……”可她说：“这几年我已经看清了，现在我的视力有0.7和0.8，我很珍惜，会继续配合治疗，医生你放心！”这时我才发现，她的大眼睛其实很明亮。

她每次都对我说很多感谢的话，我由衷地祝福她。她真挚的笑容让我抄方的学生确定，这是一次与众不同的手术。我立刻告诉他们：“这是一次与其他人一样的常规手术，重要的是，这是患者对我的信任和她自己全力抗击疾病的结果。医生的作用在很多情况下非常有限。医生仅仅是摆渡人，患者想着彼岸，我们渡她短短一程。”

摆渡人是辛苦的、沉默的，在风雨中有责任和爱。我不由忆起曾踏足过杭州湾南岸慈溪的人文古迹客星山，山脚下有片广阔的平原，一条大河逶迤在原野上，在沥沥的早春雨中将每一个村落抱在怀中。一路泥泞到了河边，就没有路，也没有桥了，这里只有渡口。

童年的我来到渡口，就在竹丛淹没了堤岸的小村庄后面，我看见斜卧的大树的枝枝条条半浸在水中，密密的水草布满在埠头的石块上。我看到河的中央，一个蓑衣人在不紧不慢地摇橹，小木船从容地劈着细浪而来。

摆渡船无声靠岸，待渡人默默上船，摆渡人轻轻推船，船儿很快飘在河中。雨线如丝光滑细柔，船轻轻摇摆，船头的浪花细白细白，橹片后的涟漪很快融合在雨花粼粼的水面。天色更青了些，我看见摆渡人沉默的脸和脸上的雨水，蓑衣上每一根棕丝都流淌着水滴。

雨开始如瓢，河中央有了漩涡，船儿有些旋颠。我紧紧抓住船板，看见摆渡人穿的草鞋早被雨水浸透，船在转圈，他在奋力摇橹。

一如现在的我，翻转手中的“橹”，一次次渡患者前往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