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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 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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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们都坐在各自屋前的矮脚凳上。他们有靠着墙闭眼晒太阳的,有举了柄小圆镜朝嘴上涂血一样唇膏的,还有的在一刻不停地吃着袋装零食。要么,坐在板凳上不是骚骚首,就是弄弄姿。或者,干脆就不住地东瞧西望,跟头四下搜寻猎物的饥饿的母狼似的。

莲与她们不一样。莲在绣花。莲用一副圆圆的竹撑子,将一块细白布绷得紧紧的,然后就在白布上面一针一针地绣。莲每天都重复绣花这件事。绣的内容也是重复的:莲从不绣别的东西,只绣莲花,红色的莲花。莲绣花的时候目不斜视,非常地认真,像个正在全神贯注做功课的小学生。

说实话,莲绣的那些红莲除了颜色艳丽,没什么出众之处,既称不上漂亮,也算不得精致,而且内容单一。那块细白布上面,除了一朵红得有些夸张的莲花,连片叶子或是水波、游鱼之类的衬托都无处可寻。女人们都说莲绣的不是什么红莲,只是一个形似莲花的红色图案而已,看后让人觉得单调。莲却不这么认为,莲觉得一朵莲只有那些粉嫩的花瓣才是最美的。而花瓣下面的茎叶却毫无美感可言,把丑陋的叶片绣在美丽的花朵之下,会把本来美丽的画面弄得难看的。女人们对莲的这种观点感到莫名其妙,都不置可否地笑着散开了。剩下莲独自坐在矮脚凳上继续绣她的红色图案。

这些女人都是做皮肉生意的。她们在沿镇而过的公路边租了低矮、破烂的平房。每当瞧见有大货车在房前停下,又有男人从车上下来,她们便一拥而上,将男人团团围住。然后连说带拽,使出各自的招数,目的就是把男人拉进自己的小屋。最终叫男人心甘情愿地把票子塞进她们的口袋。

莲也是她们中的一员。但就好像莲只刺绣一样。莲在对待生意的态度上与她们也不一样。莲从不像这些女人那样主动,甚至迫不急待。莲只是坐在矮脚凳上绣她的花。有男人来也不去争,去抢。莲当然也想挣钱。而且,她比任何人都更需要挣钱。但她对此仍旧表现得不积极。女人们都说莲不够主动,那样是挣不到钱的。莲却不这么想,莲觉得人家如果瞧上你了,不用争,他也会朝你走过来。反之,你就是拽也拽不到你的屋里去。而倘若哪个男人瞧上了莲,专门朝她走来,莲也表现得很淡然,只是抬起头,朝对方笑一笑,说句:来了,大哥,进屋吧。当然,莲的这种态度使她失去了不少生意。不过,酒香不怕巷子深。好在莲的模样儿长得俊俏,即便态度不够积极,主动,还是会有男人为她的脸蛋掏银子的。

春目的午后,阳光明媚。天空湛蓝湛蓝的,宝石一样诱人。道旁屋后的麦田绿得灼人眼目,连轻风都会令人感觉舒服得恰到好处。

莲正坐在屋前的矮脚凳上绣花。一个男人走到她的面前站下。莲抬起头,笑了笑说:来了,大哥,进屋吧。说完欲起身。男人忙制止莲,说,别动。就坐在这。莲满脸惊讶:在这儿?那怎么行?怎么也得到屋里去呀!

男人重复:就坐在这儿。你接着绣花。绣花?莲一头雾水。对,绣花。你坐在这绣花,我要给你画像。男人说完放下手里的旅行包,开始在里面翻找。画像7给我?莲越发纳闷。对,就是给你画像。男人重复。男人取出一块不大不小的方形木板,又在木板上夹了张厚厚的白纸。还有小凳子吗?给我拿一个来。男人问。有。莲还是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说大哥,你来这就是为了给我画像吗?莲将小凳子递给男人。男人坐下说,当然。要不我还想干什么。莲说,到这儿的男人都是找乐来的。男人答:我知道。不过,我是个例外。我就是来画画的。莲不解道:大哥,那你干啥偏要给我画像?因为你美丽呀。男人答。莲笑着说,大哥可真能逗。就我,还美丽?又难看又土气。你怎么如此看轻自己?男人看看莲说。难道我还好看呀?你当然好看啦。你不好看,我画你干什么?起码在我眼里,你是美丽的。男人肯定着。大哥就会哄人。男人的称赞引来莲的暗暗自喜。大哥,你是画家吗?莲接着问。你觉得像吗?男人反问莲。像。大哥一看就是个文化人。莲一口断定。噢?这么肯定?男人笑着问:那你说说,我哪里像文化人?莲也笑着答:看大哥你的两只手,比女人的还细还白净。干活的爷们儿哪有你这样的手啊?一看就是双文化人的手。男人笑笑没说话。低头在纸上刷刷地画着。大哥是哪里人啊?怎么会跑到我们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来?还要给我画像?莲现在有一肚子的疑问。男人说:是这样。我从北京来,本想去陕北等地写生。昨天汽车路过这里,透过车窗玻璃我看见你在那绣花。当时你的样子一下就把我给吸引了。然后,我就决定下车,留下来。什么?莲的两只眼睛睁得又大又圆。男人看着莲说,你不必大惊小怪的。我一贯如此。到处走,到处看。碰到能吸引我的,就站下来,作画,散心。这是我的风格。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男人的叙述让莲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兴奋。至于为什么,却说不清。突然,莲大叫到:哎呀!大哥,你该不会朝我要钱吧?我听人说,在城里,专门有给人画像赚钱的吧?我可钱没给你。男人停下手里的笔,痛快干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百元钞,说:给你的。莲的两只眼睛睁得更大了。你?给我钱?对呀J给你的。男人确定说:首先声明一点,我是一个画家,不是什么街上画像的,更不会靠给人画像来赚钱。其次,我用你来搞创作,你就是我的模特了。我支付给我的模特报酬,天经地义。这一百块就是我雇佣你给我做模特的佣金。今天下午,你就给我当模特,明白吗?莲听到男人这么说才算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听说过人物模特这种事。你往那一坐,人家叫你摆什么姿势,你就照做。然后叫人家把你画进画里,完事你拿钱走人。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竟能成为画家的模特,被画进画里。而且,居然是画家主动找上门来的。她怎么想怎么觉得像在做梦似的。

画家就是画家。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之中,一幅惟妙惟肖的人物素描就完成了。画完了?我能看看吗?莲迫不急待地想要看看画家把她画成什么样。画家将素描递给莲。太漂亮了。真不愧是画家。简直是一模一样。莲看后不由自主地赞叹道。我觉得一般。重画一幅。尽管莲认为画得已经好极了。但画家说不好,要重画,她也只好点头。在画家的要求下,莲又开始了刺绣。画家也一直没有停下手中的画笔。

残阳如血之时,画家已画完十六张素描。尽管每一幅画中人物的角度和面目表情都各有不同,但在画家的妙笔下却都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莲欣赏着这些画作,觉得一张比一张好。她的心也一阵胜过一阵的欣喜,她甚至一厢情愿地认为画家是故意把她画得那么美的。可画家却说哪一幅他都不满意。最后,在莲的请求下,画家索性将这些素描都送给了莲。画家走后,这些素描被女人们一抢而空。莲一幅也没留成。女人们都称赞画家是神来之笔,画得跟真的一样。女人们都很羡慕莲,说莲的运气好,碰上这种好事,往那儿一坐,一下午什么劲儿没费就挣了一百块。

画家再来找莲给他做模特时,除了让莲继续坐在板凳上绣花,还叫莲摆了许多新造型供他创作。比如,让莲将一只手搭在额头处做远眺的样子;让莲手挽长长的柳条倚在大树下;或是抱个盐罐子在太阳照耀下的屋门口。莲在做这些造型的时候既兴奋又紧张。兴奋是因为

从未当过什么模特,没摆过造型。觉得有趣,新鲜。紧张是因为收了人家的钱,怕做得不好,画家不满意。而画家呢?也不仅仅素描一种了。水粉、水彩,油彩一齐上。内容方面,头部,半身、全身、人物、风景一网打尽。女人们呢,也都跑来凑热闹。这个给画家拿板凳,那个帮画家换画布,还有人专门给画家递颜料呢。一个个都兴奋得跟打了鸡血似的,好像下一个被画进画里的就是她们中的某个似的。

一日,画家正作画。忽然,天空下起了雨。莲忙请画家进了自己的家。莲的家由三间屋子组成。进门的这间用来做饭。西边那间住的是莲的丈夫,铁柱。东边这间是莲日常居住和做生意的地方。莲将画家领进了东边这间屋。莲与画家边喝水边说话。莲问画家打算在此地逗留多久?画家说不一定。主要得取决于他是否有满意的作品画出。画家说好的作品需要缘分,需要可遇而不可求的灵感。而灵感是看不见、摸不着、一闪即过的东西。画家说这几日他画得毫无感觉,更谈不上什么创作灵感闪现了。画家还说模特与画家之间也需要缘分。好的模特往往在无形之中引导画家的思想,成为创作灵感的源泉。就像那日,他不经意间透过车窗玻璃看到正在绣花的莲。可是这几次不论他怎么把莲当成个木偶似地摆过来,放过去,就是找不对感觉。莲说那该怎么办呢?画家说他有个建议。这时,从西屋传来男人焦急的叫喊声:啊!莲……莲闻声从炕上跳下,一头扎向西屋。画家不知出了什么事,欲往西屋探个究竟。快闪开!快闪开!画家急忙躲闪。只见莲两手抓着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布团,连叫带喊地跑出屋去。画家正疑惑,莲已打来了半盆清水,重又折回西屋。画家在虚掩着的门外朝屋内观瞧。只见莲正用毛巾为一个男人擦洗下身。那男人如同一摊烂泥,莲每擦一下都要费力地将他重重抬起,擦完再慢慢放下。依次擦完,莲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莲重又回到东屋时,画家一脸疑问。我丈夫,铁柱。莲毫不遮掩地说:几年前得了一种怪病。开始只是腿动不了。后来,连上半身也瘫了。现在只有脑袋和脖子能动弹几下。花了没数的钱,就是不见好。炕上吃炕上拉的,跟死人的区别是比死人浪费粮食。刚才让大哥笑话了。画家忙说:没事,没事。雨停之后画家准备走了,莲在送画家出门时忽然记起什么,说,大哥,你刚才说有个建议?画家笑着说,瞧我这脑子。

莲是个苦命的人。先是怀孕在身的莲莫名其妙地流了产,并再无法生育。之后是铁柱得上怪病,身体一天天委靡下来,好好的一个人眼巴巴就成了摊烂泥。接着两家老人又相继离世。剩莲一个女人家,拖着个病秧子,难呀!有人对莲说:你还年轻,长得也好,干嘛叫个病秧子拖累。趁早再走一家,免得遭一辈子罪。对此,莲也不是没动过心思。可莲就是狠不下心。毕竟,铁柱曾经是他喜欢过的男人,即便铁柱成了现今这副模样,莲也从未嫌弃过他。何况,要是真跟铁柱分了,就不会再有人管他了,那样一来铁柱真就是太可怜了。

不幸归不幸。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便有人开门见山地跟莲说:你一年到头下地,起早贪黑地累个臭死,又挣不了三瓜俩枣,还照看不了铁柱,你不如在镇边上租间房,既可以住家照看铁柱,又能用来做生意挣钱。镇边的事情莲听人说起过,她以前去镇上赶集时也见到过。那些开大卡车拉煤、运货的男人们经常会在镇边的一些破平房外面把车停下,然后跟着那些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女人钻进小屋。莲还听说那些女人做生意是按男人进入屋内的时间长短来收钱的。半小时以内三十。超过半小时五十。因此,男人进屋后都要争分夺秒。一来,还要继续赶路,时间有限;二来,时间就是金钱呀!半个小时以上的女人们没碰上过。一般不超半小时就会见男人们出来。因为着急,男人们推门而出还来不及穿上衣,光着膀子的,还有边系鞋带边跨出屋门的,个个狼狈不堪,什么德性的都有。听人劝吃饱饭。莲听从了别人的劝,也在镇边租了低矮、破旧的平房,做起生意,成了女人们中的一员。

莲第一次给画家做人体模特时因为不好意思不愿脱衣服。莲说:你别老盯着呀?画家说:你是我的模特,我不看你,我怎么搞创作呀?莲说:你老盯着我,我怪不好意思的。画家说:你不要不好意思。这是艺术。艺术是严肃的,神圣的。人体模特是一件非常正经的职业,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再说了,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人。比起那些在美术学院里做人体模特的,众目暌暌之下,脱得,已经好得多了。莲大声说道:打死我也不在那么多人面前衣服。

莲每天都按约定的时间去画家的画室做人体模特。次数多了,她在画家面前时再没有了初次时那种不自在的感觉,人也自然了。她甚至渐渐喜欢上了这种被人欣赏的感觉了,画家更是渐入佳境。每当他画到兴致高亢之时,面对赤身的莲,都要激动地发出由衷的赞美。太美了!真是美得无与伦比。莲,你的是我所见过的世上最美的艺术品;莲,你的大腿简直就是上苍赐予的完美杰作;你的手比蒙娜丽莎的手还性感,还迷人。诸如此类的溢美之词,虽然引来莲的否定与笑声,却让莲大为受用。毕竟,被人欣赏与赞美是任谁都不会拒绝的事。

有一回,连坐在桌上供画家创作。莲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画家说,大哥,我跟你说件事,你可不能笑话我。画家说,怎么会?有事你尽可讲。莲笑笑说,我小时候也曾想要当一个画家。画家听完说,好啊!你有这种想法非常好。莲听到画家肯定自己颇为高兴,又说,我上小学时还拿过学校组织的绘画比赛的奖状呢!随后莲又略带伤感地说,只是爹娘说了,丫头家家的弄那些个东西有啥用,找个好男人才是一辈子的大事。我也是没长性,也懒,辍学后,就给扔了。画家面露遗憾说,可惜了。不过,你现在还可以再拾起来嘛。莲自嘲地笑笑说,拾起来?不可能。我一个靠出卖肉体讨生活的村妇,去画画?那还不让人家当成怪物看?再说了,就我那两下子,我还是明白自己的斤两的。我只是跟大哥说几句心里话,不搭边的东西我也不想了。画家反对莲说,怎么不可能?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你不仅外在美,内心同样也美,你对自己丈夫的不离不弃就足以证明你心地善良。曾经有一个非常有名的女画家,叫潘玉良。她也做过皮肉营生,但后来,她通过不懈的努力,也一点一线学起,最终成了大画家。你和她一样,你们身上都有那种坚忍不拔的品质,你们哪怕只有一捧土、一滴水、一缕阳光也能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为参天大树。你应该认识到自己的潜能与价值。莲听着画家的讲述心中激荡起无边的亢奋。但她终于没能响应画家,只是坐在那儿不住地笑。

莲从小就十分喜欢有文化的人。她对画家更是有些崇拜、敬仰之意。自从对画家说出了心里所想,她向画家吐露内心想法的次数便大大增加。她甚至迷恋上了那种表白之后,轻松、畅快的感觉了。她是让现实生活压抑得太深太久了。画家也颇乐意听莲讲她的故事。一来二去的,莲便把时间和热情都转移到了画家的身上。见画家的衣服该洗了,她叫画家把衣服脱下来,他给画家洗。她甚至去市场买回肉、菜,给画家包饺子吃。画家则说吃了莲包的饺子,让他找回了久违了的家的温暖。

一天,莲与画家正搞创作。突然,莲感到下身一热。原来是月经提前慰问。莲正欲下桌,一股鲜血奔涌而出。红色沾染了莲的下身和雪白的桌布。画家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又仿佛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万状地大叫:别动!坐好别动。莲被画家的举动吓得一动不敢动。画家沉默着围了桌子转圈,边转圈边细细端详桌上的莲。突然,画家又是一声大叫:哎呀!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呀!艺术品,绝美的艺术品。莲一头雾水,说:什么艺术品?什么绝美?画家看了看莲,笑着说:莲,你仔细观察一下,你看你身下这一片红像什么?莲正尴尬,哪有心情研究这些。她着急地说:卫生纸。快给我卫生纸。可画家却好像聋了一样,理也不理。只顾自言自语:你不觉得这一片红好似一朵盛开的红莲吗?红莲?经过画家的提示,莲细细地观瞧了身下的这片尴尬。莲也觉得画家说得有道理。那片红还真宛若一朵盛放之中的红色莲花。画家又说,假如把每一幅女人画都加一朵盛放的红莲,就画在下身的隐,鲜红艳丽的莲花,岂不会成为整幅作品中点晴的神来之笔吗?当画家为他意外地收获了创作灵感而激动时,莲却忽然觉得这“红莲”二字她似曾相识。莲轻而易举就从记忆中搜寻到了这两个字。而说出“红莲”二字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丈夫,铁柱。

十年前,莲与铁柱正处于热恋之中。如许多热恋中的年轻人一样。铁柱和莲提前走进了伊甸园,提前品尝了爱的滋味。那年莲十八岁,铁柱十九岁。因为是初次体验,两人都既兴奋、又紧张。事后,莲出了许多血,大大一片,鲜红鲜红的。那次铁柱也是像画家一样,盯着莲端详了半天,然后突发奇想般对莲说:莲,你看你身下,像不像一朵盛放之中的红色莲花?莲当时非常紧张,亦很害怕,哪顾得上这些。只说:什么红不红莲的,快给我那拿卫生纸去。铁柱便没有继续再说下去,转身去拿卫生纸了。后来铁柱患了怪病,她们夫妻再没有过激情的时刻。至于那些狗男人,个个都是牲口,只顾自己发泄。那朵“昙花一现”的“红莲”从此再与莲无缘了。如今,这朵“红莲”再度出现。而让它重回身边的正是眼前的画家。那天,在画家作画的时候,莲用心端详了画家良久。莲觉得,画家跟自己很有缘。

莲在画家那里做人体模特的事很快传遍小镇。人们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莲。人们说,莲每次让画家画完都会叫画家免费使用。不仅如此,莲还用自己的钱给画家买了围巾,腰带,甚至内裤相送。人们还说莲是爱上了画家,想和画家结婚,一块远走高飞。最后又说,假如莲跟画家走了,可怜的就是铁柱了。

后来,画家说他已找到了灵感,要回去将这些灵感展示出来。画家走后,莲就像丢了魂一样,终日坐立不安。每天干什么的心思都没有。脑子里想的除了画家还是画家。一天,莲突然想去北京寻找画家。铁柱知道莲要去找画家这件事后,认为莲要决心背叛他。倘若莲去了北京,就不会再回来了。那样一来,就没人给他挣钱喂饭,端屎端尿,擦身子了。铁柱于是以绝食相威胁,想迫使莲放弃去找画家的念头。人们得知莲要去找画家后都说莲是不自量力,说画家只不过拿莲当件而已,照着画画的,压在身下使的。说莲即使找到了画家也不会有好结果,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画家认不认她都说不定呢!

莲最终没能下定决心去寻找画家。日子便一天一天地留走了。莲得了一种病,胸口疼,还咳嗽,整夜整夜地咳。几年后的一个下午,莲正坐在屋前的矮脚凳上绣花,忽然又是咳嗽不停,莲本能以手里的白绣布掩口。当莲靠着墙闭上双眼睛,那块细白布从莲的手里滑落在地上,那上面呈现出两朵红色的莲花。一朵是用红丝线绣在白布上面的形似莲花的红色图案,而另一朵则是从莲的口中吐出来的,同样宛如一朵盛开的莲花,这一朵要比先一朵红得还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