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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棉花现蕾的时候,我驱车到莫索湾的农场里去走走看看。这是我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生活过的团场,这里有我太多的牵挂与思念。
在八连绿油油的棉田里,农专毕业的年轻连长周小鹏,跟我聊起种棉花的农事来――
搞农业生产,其实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它不全由人定,有一半是天管着呢!人管的事,可以尽人力去做,而天管的事,人有把握吗?万物生长靠太阳,它扣发你点光热你怎么办?雨露滋润禾苗壮,它给你来点霜雹又奈它何?你不服气,与它奋斗,又战胜不了它。山崩海啸不会发生在棉田里,霜冻冰雹可是不期而至的“黑客”。天上的风云,我们现在是测透管不住。前年棉花长得喜人吧,谁知8月30日夜里的一场冰冻使得减产五成,瞬息之间,一半的劳动果实化为乌有,弄得多少职工两年“喘不过气来”。
正说话间,周连长突然停了下来,用手一指西北方向说道:“说曹操曹操到,你看,‘黑客’真的要来了。”
西北方向的地平线上黄云翻滚,转眼工夫布满半边天空。这是我非常熟悉的雹云,曾多次与它遭遇。它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挥洒一阵雹粒,戏耍般蹂躏丰收在望的庄稼。或打烂果实,或打落花朵,或打折枝叶,轻致减产,重致绝收。你眼睁睁地看着它肆虐,却无可奈何,捶胸顿足,咒天唾地都无济于事,也毫无意义。有一年6月上旬,我们这个团场连遭两场冰雹,打掉棉花叶蕾,打得小麦地里像碾过一样,受灾面积10多万亩,经济损失800万元,使人触目惊心,撕肝裂肺。
然而现在,面对即将到来的冰雹,周连长神情平静,只是掏出手机给团场防雹站拨了个电话,告诉他们三号线有雹云出现。他说,“报警”这是规定,其实防雹站早已发现,炮都打响了。灾害这东西请不来,它要来谁也挡不住,你发急发躁、叹息哀求也没有用。它来了,尽力量去防,防住了应该,防不住凭它糟践,也没什么不应该,不然能叫灾害?
我佩服这位年轻连长的镇静,能修炼出这般道行,不是种一两季棉花和经历一两场灾害能磨砺成的。显然,他对高炮驱雹抱有很大希望,甚至是信赖。
高炮驱雹在农场里是一项“与天奋斗”的大事件,牵动农业、气象、环保、武装、通讯诸多部门,行动起来惊天动地,这也是冰雹危害至烈所招致的同仇敌忾。听说用高射炮打冰雹,垦区上上下下,男男女女,五行八业,无不拍手称快,都想为史无前例的事业作点贡献,那喜悦的心情不亚于当年在准噶尔盆地这北纬44度获得植棉的成功。气象专家翻箱倒柜普查30多年的资料,梳理出冰雹进出垦区的3条路线,摸清了冰雹多出现在下午和傍晚的过程规律。预备役部队将高炮布防于冰雹经过的路线上,炮手们严阵以待,一旦雹来,颗颗炮弹立刻射向雹云。遍布垦区的职工们,人人都是冰雹的观察哨,目光接目光,将偌大的天空扫描无遗。于是,有关雹云行动的信息通过有线的、无线的通讯工具传送到防控指挥中心,指挥中心发出的行动指令,复又准确迅速地反馈到需要的地方。尤其手机普及到棉农以后,通报信息更加迅捷,手指一点,转瞬即到,其速度超过雹云,可与闪电竞快慢。
亲临高炮驱雹现场,可真的大开了眼界。只见那浓浓的雹云像入侵的轰炸机群,乘着雷电,挟着雹粒,藏着冰冷,透着杀气,随阴风翻滚而来。霎时间,天地昏黄,明媚的田野黯然失色,鸟雀惊悚飞向林间躲避,觅食的鼠兔抢门入穴,林带被阴风吹得不停地战栗,庄稼和蒿草则齐刷刷倒向一方……
就在这时,密集的云层中突然闪出一个亮点,接着是炮声由远而近传来,继之亮点渐多渐密,炮声也隆隆不绝。每一个亮点闪过之后,那里的雹云便不再愈合,显现出稀薄流走的样子。密集的炮声响彻云霄,压过了沉雷的轰鸣。炮弹爆炸的闪光与雷电爆炸的闪光交织在一起,辨不清彼此。但是,却可以清楚地看到,炮弹的爆炸波将翻滚的云团撕裂成块、成条、成缕以后,又一波连一波地将它荡向四面八方,使穿过云层的雨点冻不成冰花,更冻不成坚硬的雹粒。半个来小时的激烈战斗,雹云被打得失去了阵形,歪歪斜斜地显不出以往的威风,最后呈落荒状遁出垦区。
霎时云过日出,周连长领我逐一查看他们的棉田。棉田有惊无险,仅遭受一点软雹,棉株也安然无恙。棉田没有受到损失,周连长心里高兴,话也就多起来。他说植棉也是学问,春播夏耘,秋收冬藏,看是年年相似,实则岁岁不同,从形式到内容都在变化着。
是啊,棉花生长在土地上,却发展在生产的变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