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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流浪儿18年终于找到户口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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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冬天,阴雨绵绵。栖身在上海市中心顺昌路上一家公共浴室的姜军接到一个电话,便急匆匆地跑去街道办事处。对于年满18岁的姜军来说,这个电话将改变他的生活。街道负责人在电话里通知姜军,他的临时身份证办下来了。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可当姜军真正拿到那张薄薄的临时身份证时,泪水还是不由自主地从他的脸颊滑落,浸湿了身份证上的那串数字,19901125――1990年11月25日,那代表了他的生日。

一个月前,姜军才知道自己是在那天降临在了上海闸北区一户普通的人家。出生对于姜军来说无法选择的,同样无法选择的还有曲折坎坷的生活。从四五岁起,姜军便流浪在上海的大街小巷,他卖过花,卖过发卡,后来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到了一家浴室里干活。可是对自己身份的疑惑始终在姜军内心激荡。这串简简单单的数字,姜军找了整整18年。他有些激动,拿过身份证的时候,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归属感。姜军的户口在他出生18年后,终于落在了上海。姜军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丝春日温暖的阳光射进了他的生活,是啊,冬日的阴霾始终都会过去的。

一切的开始,只因为姜家需要一个男孩

2007年的11月,姜军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找到了自己的出生地,位于上海市闸北区的一个老式弄堂。姜军这次来就是想问问自己的户口到底在什么地方。比较意外的是,在当地街道派出所里并没有有关姜军的出生记录,更没有他的户口记录,虽然他曾经在那里度过了他生命最初的4年。

“你看,是姜龙喜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啊,你还记得我吗?那时候你跑进跑出都叫我阿婆的。”老邻居的热情让姜军一下子有些尴尬。他能做的就是礼貌地朝每个和他打招呼的邻居说谢谢。对于这里,姜军丝毫没有印象,从他有记忆开始,就跟着爸爸姜龙喜在外面流浪。“真是作孽啊,小时候就住在这里的,我还抱过他呢,可怜啊。”邻居的感叹,让姜军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前还有个家,曾经也体会过家的温暖。

姜军的家在弄堂里一幢石库门房子的三楼。刚踏上颤颤巍巍的楼梯,一楼一个年轻的妈妈正在喊着在外面玩闹的孩子回来吃饭,小孩子一溜烟地从姜军身边跑过,姜军恍惚间觉得那个小孩子就是自己,这一切是那么陌生又是那么熟悉。

姜军一家生活在这里的时候,姜军爷爷还在世。作为姜家唯一的孙子,爷爷是很疼爱姜军的。小姜军会缠着爷爷说,“我肚皮饿了,我要吃了。”爷爷就立刻烧饭。

姜军是姜龙喜的第二个孩子,他还有个姐姐。其实姜军是属于超生的,这也是为什么家里没有给他在出生时报户口的原因。为了能给姜家生个男孩,不要断了香火,姜龙喜让姜军妈妈挺着个大肚子去乡下生下了姜军。

姜龙喜游手好闲,不工作又喜欢赌博,姜军妈妈在1991年,也就是姜军出生一年后和姜龙喜离了婚。至于姜军的姐姐,被姜军妈妈带走了。

姜军依稀记得自己的妈妈叫徐雅凤,但他只知道读音,不知道这三个字怎么写。姜军小时候问过爸爸,妈妈到底去哪里了。姜龙喜的回答很简单,“不知道,离婚那么长时间了,我怎么知道你妈到什么地方去了。”

1994年,姜军的爷爷去世了,姜龙喜没有经济来源,于是他就把房子卖掉了,带着姜军开始了流浪的生活。

姜军觉得这一起都是因为姜家想要一个男孩开始的。对于这一切,姜军的心里充满了矛盾,赋予自己生命的父母为什么不想担负起抚养这个小生命的责任,自己为什么会生长在这样一个家庭!父母这样一个逃避责任的念头,就让自己的孩子在这个社会上飘荡了18年。

卖花,那些玫瑰红得可怕

姜龙喜把房子卖掉后,根本没有补办任何户口更迭手续,也因此现在的户籍电脑系统里面也根本找不到姜龙喜的档案。后来关于父亲的一些户籍变迁资料都是从派出所里最原始的户口迁入迁出手工记录中查找到的。一个根本没有任何责任感的父亲,也不可能对自己的儿子负责。不要说关于儿子上学读书这些事情,连儿子的户口申报,姜龙喜也不高兴去做。而且他还把儿子当作了自己糊口的工具。

姜龙喜先让自己的儿子去乞讨,后来等姜军大了些,他觉得乞讨来的钱太少,就强迫姜军去卖花。淮海路、南京路、人民广场……这些地方对很多上海的小孩子来说,都是缠着爸爸妈妈游玩购物的地方,但是对姜军来说,从7岁开始,那里就是他“做生意”的地方了。

那个时候,每天早上7点,姜军就会被爸爸拉到浦东的花鸟市场里去批便宜的玫瑰花。这个时候,看着其他小朋友高高兴兴地去念书,姜军总是感觉有些羡慕。花鸟市场旁边正好有个学校,姜军背着一大捆玫瑰花回家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停下来看看学校里的操场,屏住呼吸听听教室里学生们那琅琅的读书声。每当这时,姜龙喜总是一击巴掌打在姜军的脑袋上,“小赤佬,偷什么懒。”回到家,姜龙喜点上一根烟,看着儿子姜军把百十束玫瑰包扎好。玫瑰带刺的茎叶把姜军那双小手拉得伤痕累累。这些象征爱情的花儿,在姜军看来,它们的红像鲜血般可怕。

卖花是个要靠“盯”靠“缠”的活。有时候为了卖一朵玫瑰,姜军要盯着人家跑好几百米的马路。年幼的姜军每天都要捧着几十束花,在街头从清晨一直呆到傍晚,甚至到夜里,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三四年。

姜军那个时候卖花的收入还算不错,一天差不多能赚80块钱左右。这些钱被姜龙喜统统拿走了。姜军自从有记忆开始,爸爸就没有工作过,有了钱就喝酒、打牌赌博。等到姜军大了点,他感到这样缠着人家卖花有些难为情,就不太肯缠着过路人了。姜龙喜看着自己的收入有所减少,就不高兴了,直接用皮带抽姜军。那时候,父子两个人在浦东借房子住,姜龙喜稍不如意,回家把门一关,邻居就听到里面“噼里啪啦”的抽打声,任何一个人拉都拉不住。

姜龙喜有一个姐姐住在虹口区,有时候姜龙喜会带姜军去姐姐家蹭顿饭。吃完饭,姜龙喜还想要点钱,他自己不好意思开口,就站在姐姐家的弄堂口,让姜军返进去要。姜军觉得这个事情是怎么也行不通的,吃了人家饭了,已经不好意思了,还要用什么理由去骗人家要钱。姜军就故意在弄堂里面兜了一圈,出来和姜龙喜说姑姑不肯给。不料,姜龙喜一直跟在儿子后面。这下姜军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这是姜军有记忆以来被打得最厉害的一次。从姑姑家门口走回家的3个小时路程,姜龙喜不停地用皮带抽着姜军。坐轮渡的时候,售票员看不下去了,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当爹的,如果姜龙喜再打孩子,他就要报警了。这才让姜龙喜稍稍停了手。可一到家,姜龙喜关上门就用皮带抽姜军,还把姜军最喜欢的衣服、鞋子统统剪坏了,嘴里不停叫嚣着,“我让你要面子。”

这时,想办法离开爸爸,是姜军生活下去的唯一念头。

流浪,在这个灯火辉煌的大都市

逃,姜军好几次从他父亲身边逃走。第一次逃跑是在姜军9岁的时候,他卖完了玫瑰花,手里有了几十块钱,乘着姜龙喜不注意的时候,他就突然溜走了。事实上,姜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一下子这么大胆,想要逃离父亲。

因为一直在卖花,姜军也算有一点做“小生意”的经验,于是他就去城隍庙批点发夹来卖。在天桥或者人多热闹的地方摆个摊头,两块钱一个发卡,卖一个可以赚几毛钱,一天做下来,糊口没有问题。晚上累了他就睡在地铁口,商场的楼梯边上。

和其他流浪儿不一样,姜军很爱干净,他买了牙刷、牙膏和毛巾,每天早上他会去商店的厕所里洗梳干净再上街做生意。这些洗梳用品对于收入少得可怜的姜军来说非常珍贵,每次用完他都用一个塑料袋子套好,藏在花坛里。

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流浪,虽然有些苦,但是总比在父亲身边开心多了。当然,姜龙喜也会到处找儿子,倒不是他有多担心儿子,主要是姜军是他赚钱的工具,姜军不在了,他只好四处乞讨度日。

姜军到底是个小孩子,还是很容易被找到的。每次姜龙喜找到姜军先是对他一顿毒打,然后第二天再逼姜军出去卖花。姜军再次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逃跑。

就这样过了几年,直到4年前的一天,再一次挨打的姜军又跑了出去,但这一次,父亲没能找到他。姜军遇到了一位好心的阿婆,阿婆不仅给饿了两天的姜军买了很多好吃的,还给他介绍了一份工作。

阿婆叫王春兰,一直在淮海公园为老年人服务。姜军有时候在淮海公园摆摊,有时候会给王阿婆递个茶,倒个水什么的。熟悉了以后,姜军就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阿婆。王阿婆发觉,姜军虽然是个在外面流浪了十多年的孩子,但是姜他身上并没有沾上坏习气,说话做事都透着老实本分。姜军也觉得阿婆人很好,不知怎么的,便干妈干妈地叫起来,王阿婆也开心地应答着。那一次,姜军忽然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亲情感。

王阿婆介绍姜军到一家浴室工作,这对不满14岁的姜军来说,无疑是找到了个栖身之所。姜军对浴室的老板娘说,他不要求什么工资,包吃包住就可以了,他实在不愿意再流浪了。

直到今天,姜军还是住在那家公共浴室里工作。在浴室,姜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储物柜,柜子里是他的衣服和一些日用品。这小小的柜子里面几乎是姜军的全部家当。柜子里还有一些姜军的照片,全都是姜军来浴室后拍的,也是他长这么大,仅有的几张照片。

老板娘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姜军的情景。姜军穿着一件脏兮兮的衣服,说自己已经18岁了,其实,他到底几岁,老板娘心里也没有底。刚开始姜军说他是有身份证的,后来说他连户口都没有。尽管怀疑姜军不到法定的工作年龄,但好心的老板娘并没有辞退这个拿不出户口和身份证的小工。直到去年,姜军才敢告诉老板娘,自己出生于1990年,从小父母离婚,跟随父亲生活。这是姜军知道的关于自己身世的一切,都是以前父亲告诉他的。

人世间的确有很多情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老板娘当初是看姜军作孽,把他留在浴室里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也不当他是服务员,把他当自己的小孩一样。姜军也有些想不通,父母还没有那些外人对自己好。不管怎么样,姜军的生活总算安定下来了。终于结束了流浪生活的姜军,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笑容。可是好景不长,姜军的父亲还是知道了他的下落,找了过来。

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身份

儿子有了稳定的工作,姜龙喜自然不再逼姜军回去卖花了。不过每个礼拜姜龙喜都会上浴室找姜军要钱,每次姜军就给他几十块钱。后来,姜龙喜来得次数越来越频繁,姜军有些吃不消了,他劝爸爸,你现在年纪又不是很大,也有手有脚的,为什么不去找份工作。后来,他们父子俩约定,在姜军每个月600块工资里面,拿出300块给姜龙喜。

有了这些钱,姜龙喜还是三天两头上门要这要那,为了躲避父亲,姜军不得不离开浴室,寻找其他的落脚点。此后,他在小饭馆打过工,做过KTV的服务生,但由于他没有身份证,在每个地方都做不长。

浴室的老板娘一直惦记着姜军,她打电话给姜军。姜军只好把自己走投无路的情况跟老板娘说了,老板娘再次收留了他,但同时也提醒姜军,一定要把自己的身份问题弄清楚。

姜军已经经历了寻常孩子难以想象的童年,而当他要迈向18岁,展开人生新画卷的时候,身份的问题像一堵无形的墙阻隔了他和这个社会。因为没有身份,姜军17年来没有上过一天学,现在也没法找工作,接下来的人生道路变得异常艰难。

在好心人的指点下,姜军开始了寻找自己的身份。孰料在这个时候,唯一能够提供线索的父亲姜龙喜突发脑梗,不能说话,现在神智也不太清楚了。

姜龙喜现在一直露宿在淮海公园,姜军也没有办法照顾父亲,他只能每个礼拜去看一下父亲,塞50块钱放在他的口袋里,叮嘱他要看牢钱,饿的时候买些东西吃。早些时候,因为要入冬了,姜军特意买了件很厚的衣服给姜龙喜披上,谁料到,第二天衣服就被拾荒的人偷走了。姜军其实也很担心父亲的,如果有能力,一定会想办法照顾父亲,不管当初父亲是怎么打他的,父亲总归是父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啊。

就在姜军找到自己出生地后的一个星期,好心人帮姜军打听到他妈妈的下落。循着手中的地址,姜军找到了妈妈和姐姐现在的居所。十多年未见面的母亲,一下子距离自己这么近,姜军心里有些紧张。这场17年后的母子重逢,显得格外平静。母子间似乎没有话可说,也许17年未见,一切都显得太突然,太陌生了。姜军的母亲已经再婚,但没有再生育子女,姜军的姐姐和母亲、继父生活在一起。一段时间后,姜军打了个电话给妈妈,不料妈妈在电话里问他,“你打电话来做什么?”姜军有些发楞,后来倒也释然了。他再也不打电话给自己的妈妈了,他感觉也没有必要再打电话了。

虽说在浴室的生活让姜军感受到了些许的温暖,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不久前,老板娘接到通知,浴室明年就要拆迁了,浴室也将不复存在。不过姜军并不怎么害怕,因为这个社会上还是好心人多。没有爸爸妈妈的帮助,姜军还是办出了身份证,不久前,他刚拿到了正式身份证。街道还帮他在一个知名连锁酒店找到一份服务员的工作。姜军现在最大的心愿是能去念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