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钢深陷40亿资金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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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因为要筹划上市,中钢集团的财务窟窿恐怕不会这么容易暴露。
就在中国中钢集团公司(下称“中钢集团”)申请整体上市之际,其与山西中宇钢铁有限公司(下称“山西中宇”)之间资金往来形成的巨大的财务欠债黑洞被曝光。截至目前,山西中宇对中钢集团的欠款已近40亿元。
据悉,从今年5月起,国家审计署就已经进驻中钢集团,对其开展审计,目前仍未全部撤离。知情人士称,国家审计署工作组已经对中钢集团在财务上的混乱情况提出了批评,预计有关审计报告最快将在8月底出来。
这几年正是铁矿石贸易最赚钱的黄金期,因为这巨额欠账,中钢不仅上市进程停滞,还有可能滑向更深的深渊。
匿名信打乱人事布局
据中钢集团网站显示,中钢集团是国务院国资委管理的中央企业,2009年实现主营业务收入1640亿元,位列《财富》杂志的2010年全球500强第352位。集团主要从事冶金矿产资源开发和加工;冶金原料、产品贸易与物流;相关工程技术服务与设备制造,是一家为钢铁工业和钢铁生产企业提供综合配套和系统集成服务的大型跨国企业集团。
在财务黑洞被曝出之前,中钢集团内部很少有人知道公司与山西中宇之前的往来。之前,山西中宇占用中钢集团巨额预付款一事甚至没有进入集团领导班子工作会议的议程。
2008年7月,一封披露“中宇事件”的匿名文章出现在中钢集团内部网站上,文章指,中钢集团总会计师刘安栋未能合格履行其职责,控制企业经营风险,造成向山西中宇支付预付货款违规操作,金额高达66.15亿元,其中25.64亿元难以收回。
这篇文章出现的时点颇不寻常。此前一天,中钢集团公示了旗下中国中钢股份有限公司(下称“中钢股份”)高管人选名单,集团总裁黄文天任股份公司董事长,刘安栋任总经理,李毅、宫敬升、王文军和吴永胜任副总经理。
这封措辞严厉、数据详实的文章矛头直指刘安栋。文章登出当天即被下令删除。但这打乱了中钢股份的人事安排,也揭开了山西中宇的神秘面纱。结果,刘安栋未能如愿出任中钢股份总经理一职,改任副总经理兼总会计师。
三个月后,国资委调任攀枝花钢铁(集团)公司副总经理符岳岩空降至中钢股份,担任总经理,但不幸的是,接到调令之后不久,符岳岩就遭遇摔伤,迟迟未能到中钢就任。今年年初,武汉钢铁(集团)公司副总经理贾宝军获国资委任命,接替符岳岩出任中钢股份总经理一职。
生意背后的玄机
至于山西中宇,其前身为山西宇晋钢铁有限公司(下称“山西宇晋”),这是一家由民营资本投资建设的集炼铁、炼钢、轧钢生产于一身的钢铁联合企业。
山西宇晋由河北邢台人王兴江在2001年12月创办。该公司初始注册资本为2000万元,初始股东有7人,其中大股东王兴江出资1400万元,持股70%。后经两次增资扩股,王兴江仍是山西宇晋的大股东兼法人代表,持股比例达85.3%。
据悉,山西中宇与中钢集团的贸易往来最早始于2007年,经手人为时任中钢集团旗下中钢钢铁有限公司兰州分公司总经理辛希乐。根据协议,中钢集团将通过中钢钢铁包销5年山西中宇的产品,包括山西中宇扩大生产后的产量。此后,中钢钢铁西安分公司承接了原兰州分公司的业务。按照中钢钢铁最初的设想,山西中宇每月产量为20万吨,依照当时刚才价格5000元/吨,中钢钢铁每月可实现销售收入10亿元。中钢钢铁提前两个月预付货款,金额大概为20亿元,以保证山西中宇的正常运转。以20亿元的预付货款换取每年100多亿元的销售收入,中钢认为“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对此,中钢集团内部并非没有质疑。一位高层曾明确表示反对,质疑其一年利用集团公司几十亿元资金只赚两三千万元利润的做法。“这种经营风险极大,销售利润率不到1%,还占用这么多资金,一旦资金链断裂,风险就很大。”然而,资金最终还是得以转出。根据中钢内部财务管理规定,超过5000万元以上支出需要集团总裁黄天文本人签字认可,但与山西中宇相关的不少单笔支出均被卡在4900多万元。
其实,在与中钢合作之前,山西中宇的名声并不好。2006年4月,国家税务总局曝光9起涉税违法案件,其中之一即涉及山西中宇的前身山西宇晋,被称为“山西第一税案”。根据国家税务总局公布的案情,自2002年1月至2005年3月,山西宇晋与王兴江投资的另一家企业山西宇进铸造冶炼公司通过虚开发票和隐瞒销售收入,国家税务总局要求补税6.31亿元,罚款1.4亿元,加收滞纳金3.82亿元,合计11.53亿元。在此案中,公安机关抓获犯罪嫌疑人25人,移送检察机关提起公诉,但王兴江却全身而退。
就在被国税总局查处后不久,王兴江将山西宇晋的名称变更为山西中宇。
扫除上市绊脚石
通过预付款,中钢将自己与山西中宇绑在了一起,随着山西中宇陷入困境,中钢也被拖入了财务黑洞。截至2008年3月,中钢共计向山西中宇付款超过54亿元,山西中宇向中钢累计发货近28亿元,拖欠中钢货款和保证金超过26亿元。为了维系这种“全面合作”关系,中钢还得继续追加投入,一旦中钢有意停止继续付款,王兴江就威胁,“前面的钱甭想再回来了”。结果,中钢越陷越深。
如果不是因为要筹划上市,中钢集团的财务窟窿恐怕不会这么容易暴露。
2008年3月,中钢股份有限公司召开创立大会,并明确了董事会成员,此举标志着中钢集团整体上市平台开始运作。运作上市项目的办公室也正式被称为“长江办”。
同时,中钢集团聘请了普华永道会计师事务所担任其上市审计。据知情人士透露,在进行2008年第一季度财务情况审计时,普华永道即已注意到,中钢集团对山西中宇存在可疑大额资金往来,并向公司管理层质询。2008年下半年,中钢突然“解雇”了普华永道,将会计师事务所更换为中瑞岳华会计师事务所。
2010年4月,中瑞岳华对山西中宇所做的尽职调查显示,目前山西中宇的净资产已经是-37亿元。这意味着,中钢作为最大债权方山西中宇已几无可能。一旦,山西中宇将会迅速宣告破产,而一旦进入清算程序后,目前山西中宇向中钢抵押的26亿多元资产将会大打折扣,估价值不会超过2亿元。
由于要实现上市,必须处理掉山西中宇这块“绊脚石”,中钢集团近年来一直在积极寻找山西中宇的重组方,希望通过引入新的重组方摆脱财务包袱。
2008年8月,山西中宇创始人王兴江等7名自然人将持有的山西中宇90%股权作价1.8亿元,转让给唐山国丰钢铁有限公司旗下的唐山丰南国丰贸易有限公司(下称“国丰贸易”)。但实际上,国丰贸易购买王兴江等人股权的1.8亿元出资来自中钢集团,中钢集团为山西中宇的实际控制人。
知情人士透露,中钢集团对山西中宇“债转股”后,由于中钢集团的主业不包括钢铁生产,而国资委近两年严格审查央企非主业投资,因此借托管避人耳目。“中钢是在中宇还不起债的情况下,被迫收购中宇,中钢一开始希望借助托管改善中宇的业绩,没想到此事被曝光。”知情人士表示。
由于山西中宇的经营每况愈下,国丰钢铁于2009年11月正式退出对山西中宇的托管。在国丰钢铁退出后仅仅一个月,中钢集团就又找到了新的合作伙伴太原钢铁(集团)有限公司(下称“太钢”),并与之签订了《重组山西中宇公司的战略合作意向书》。
据悉,去年5月,由太钢旗下子公司临汾钢铁有限公司(下称“临钢”)总经理侯进平带队,临钢多个部门负责人去山西中宇考察。山西中宇和临钢同位于临汾地区。临钢全部员工接近1.5万人,对生产、生活的面积规划要求条件高。而山西中宇手握5800亩土地,目前使用不到一半,恰恰可以解决临钢的现实问题。与此同时,山西中宇的线材生产能力能够使太钢产品线得到丰富和补充。
“重组山西中宇对太钢来说,目前最紧要的是解决好债务问题。”太钢内部人士称。据悉,山西中宇有1600多家债权人,债务总额达到52亿元,因为债务问题的涉诉案件多达100多起。
上述太钢内部人士还证实,目前公司已经决定对山西中宇采取承债式重组,“考虑到太钢自身的财务状况和今后发展,太钢不可能一次性承接太多债务。我们目前和债权人达成的债务偿还方案基本上是长期分期偿还的方式。”但据山西省经济和信息化委员会人士透露,在分期还款这一点上,太钢与中钢并没有达成一致。
尽管如此,太钢重组山西中宇似乎也没有悬念。今年8月10日,国家环保部公布的《关于对中国中钢股份有限公司上市环保核查情况的公示》显示,中钢股份在2009年12月启动了申请上市工作,目前上市环保核查工作也已结束,现在进入环评的公示期,公示期于8月19日截止。分析人士称,在公示期结束后,如果没有出现意外,中钢股份将可正式向证监会递交IPO(首次公开募股)的申请,中钢集团整体上市有望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