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范文大全 > 正文

张伐的“戏剧学院”

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张伐的“戏剧学院”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一、 选择,走向戏剧舞台之路

张大民,1919年的2月13日出生在哈尔滨,1936年为了生计,随母南迁上海。

自从到上海,他就成了四马路的常客,学校读书期间,放学之后到回家吃晚饭这段时间,都被他打发在书店里了。图书杂志公司出售的《剧场新闻》、《剧场艺术》和《小剧场》等杂志,更成为他的“新宠”。同时,他还关注上海剧艺社和中国旅行剧团的演出,几乎是每场必看,不过按照他当时的经济状况,只能允许他购买最低价的后排座票。

1940年,他从技术学校毕业。按理说,毕业后的他原本应该可以找到一个收入还算可以的司机岗位,而且这对长期支撑家庭的母亲也是个很好的安慰。然而,那一年上海剧艺社招收演员的广告,却让他毅然放弃了可能到手的工作。

那一天,张大民怀着喜悦的心情,早早地来到辣斐路(今复兴中路)上的上海剧艺社。那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少说也有四五百人在踊跃报名,张大民拿到报名表,激动而郑重地写上了自己准备从艺后使用的名字――张伐。为什么要弃张大民而改用张伐这个名字呢?难道是他要利用舞台来实现亡父“驱除鞑虏”的遗愿?抑或是他希望要借舞台来讨伐一切邪恶势力?在以后的岁月里,我曾将这些猜想求证于他。但他是一个十分谦虚的人,对我的猜想总是笑而不答。

又过了近二十天难熬的日子,他拿到了到辣斐花园剧场参加考试的通知。那天的考场是一间二十多平方来的屋子,考试老师则有:黄佐临、吴琛、吴天、于伶、李伯龙、顾仲彝、李健吾和吴仞之,主考的是佐临先生,其他先生则根据现场情况向考生提问题。先是黄佐临问了他的藉贯、经历,然后有几位先生同时提出:“你可以给我们念几段书吗?”于伶先生当即将手中的一份杂志递给他,顾仲彝又拿了一本巴金先生的小说《家》让他读了其中的一节,吴琛又指定他读了另外一节。虽然这两节文字都在三千字上下,但张伐一气呵成,没有打过格楞。这时,他看到佐临和几位老师交换了眼神。佐临先生点了点头说:“你回去等通知吧。”

出了考场,有些考生对张伐说:“你的时间特别长,有希望。”他便在心中想,参加复试大概没有什么问题了。不料,佐临先生所说的“通知”,令他足足等了近两个月。

不知不觉中,1941年的春节已经来临,可那份通知却仍然杳如黄鹤,于是他放弃了希望,开始为寻找工作奔走。但希望却在某一天的下午悄然来临――复试通知来了,同时还寄来一大卷试题。他急不可待地打开来一看,其中包括国语、数学、地理、历史等等,这是以开卷考试的方法,让他在试卷中通过填充、选择、加减、答题等方式完成这些作业。另外一个十分重要的试题,是要为一位虚拟人物写一篇小传,除姓名、藉贯、性别、健康状况、外貌和外在表现外,还要求着重写出其性格特征及心理活动、兴趣爱好、生活习惯、学校生活、恋爱经过和家庭状况等等。

张伐十分用心地写了这个人物的小传。几十年后,他对我说:“我那份小传写得还是不错的。夏衍很早就提倡塑造‘这一个’,他说过一个性格开朗的人,不一定身材很魁梧,创作者要敢于想象,不能是‘大致上’、‘一般的’,凭印象去确定人物的外貌和内心,应该而且必须深入到具体的‘这一个’当中……夏衍提倡的‘这一个’,给我的人物小传指了方向。很可能,我的最终被录取,与这个人物小传有一定关系。”

在他认真准备和期盼中,复试的日子终于到了。参加复试的不到五十人,主持复试的除了佐临、吴仞之、吴琛、吴天,又加上了初试时不在的洪谟、池宁和徐渠。根据要求,张伐将《原野》、《日出》、《雷雨》、《沉渊》(雨果的作品)等剧本中指定的八段台词进行了细致的分析。这个题目的难处是,每个剧本他都必须要准备两段台词,例如《雷雨》,既要朗读周朴园的一段,又要朗读周萍的一段。其他剧本也是如此,他必须掌握不同人物性格所形成的语言风格。

在朗读完段台词后,佐临先生接着又要他将自己小传中的人物口述一遍。好在写这小传是有模特儿的,他将几个熟悉的朋友糅在一起成为性格极其独特的“这一个”。于是他连说带做将这个人物呈现在几位老师面前,同时他也从佐临等人赞许的目光中得到了鼓励。

但黄佐临不肯罢休,给张伐又加了一道试题。张伐思考了一会,便即兴表演起来。张伐告辞时,黄佐临说:“密斯特张,你等通知吧。”出了考场,一个叫刘群的考生说:“你一个人考试的时间顶上五个人……”,坐在一边的黄宗江说:“照我看,你录取了!”

过了个把星期,张伐应约来到了上海剧艺社经受最后的考验――口试。这次只有佐临、吴仞之和吴琛三位先生在场。

经过聊天式的交谈,在佐临先生说了一句“可以了”以后,便站起身来和张伐握手。虽说他还没有明确表示准备录取张伐,但从种种迹象来看,希望可以成为现实了。果然,这一年的元宵节,张伐接到了期盼中的通知,一扇通向戏剧艺术殿堂的大门,为他敞开了……

二、 剧艺社是座大学校

张伐按时在别号“华沙”的李伯龙处签下了生平第一份合约,同时签约的还有黄宗江和备取生穆宏、刘群。合同规定录取后每月有40元工资,而备取者没有固定工资,工作一天发一天车马费。在签了合同后,张伐被要求去戴耘那儿报到。戴耘让他第二天一早就到辣斐花园剧场来,参加曹禺翻译的新戏《龙虎斗》的排演。

第二天一早,张伐准时来到剧场后台,见到了该剧的导演黄佐临。佐临笑着对他说:“欢迎你,密斯特张。”接着便宣布由他来担任严俊饰演的剧中主人公罗大为一角,严俊为A角,张伐为B角,张伐感到吃惊的同时深感黄导对自己的器重和期望。

又过了一天,B组人马先在台下看A组的排演,然后上台“走”了一次。休息时,戴耘匆匆来到佐临先生面前“讨救兵”,原来演员徐立吐血不能上台,只好由毛彦华来代,但毛彦华在《家》中饰演的三老爷一角却无人担任了。怎么办?这时,黄佐临一点也不着急,他用手指了一下张伐,张伐立刻感到心跳加速。只听佐临先生吩咐道:“密斯特张,这个戏你不排了,你跟戴耘小姐去,让她想办法给你找个剧本,你就上那个戏吧!”

当时《家》这台戏已经上演了好几个月,主演是有着高超演技的石挥,票房也很好,周一至周五可上八成座,而星期六和星期日则场场客满。佐临先生如此胸有成竹地指派张伐去演,看来对张伐十分器重,也极为信任,刻意要在实践中锤练这位年轻人。

戴耘不但担任着《家》的剧务,还在戏中扮演三姨太一角。不管在台下还是在台上,人们总是陈姨太长,陈姨太短地叫个不停。由于一时找不到剧本,“陈姨太”便帮助这位“三老爷”念台词,张伐则一个字一个字地记下来。晚上,“陈姨太”又让孙志钧暂代徐立,仍由毛彦华饰三老爷,要张伐在台下观看学习,到第三天,张伐就被要求登成自己的“处女作”了。

对初出茅庐的张伐来说,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就要与那些在舞台上磨练了几个月的演员同台,这实在是一件艰难而又令人分外激动的事。在正式登台前,为了帮助这个新手,戴耘关照毛彦华在休息时给张伐说戏,戴耘对张伐说:“第一次上台,要沉得住气,你跟着我就行了。”后来张伐说:“以此为始,我就在上海剧艺社这个大学校中不断的得到朋友们的帮助。我这个‘三产’出身的人,融进了这个团体,确定了我的一生!”

剧艺社的学习空气十分浓烈,张伐说:“那时候,剧艺社的同仁们利用一切时间啃书本,在排戏的空隙,你会看到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本书;晚上演出下场以后、上场以前的那段时间,也舍不得放下,即便能读上几行字也是好的。真是如饥似渴呀!”在这种风气的薰陶下,本来就注重学习的张伐,因此求知欲更为强烈了。他先后请教了戴耘、史原、穆宏等人,问他们学戏该从何学起。说来也巧,这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让他先读易卜生的剧本。于是,张伐将剧艺社图书室里的易卜生作品一部一部读过去,着实感到收获不小,对他后来在舞台和银幕上“扮演纷纭的生命”起到了奠基作用。

说到剧艺社就是个大学校,还在于这个戏剧团体对所有成员的基本功训练极其重视,并为此创造了必很好的条件。当然,因受经济条件的制约,还是只能允许剧艺社以成本极少的代价、千方百计去培训每个成员。例如:声乐训练,如果专业教师来教,就得增加不少开支,史原从青年会的青年话剧爱好者小组中找到一位教声乐的青年教师,义务教他们练声。而青年会大厅中的那架钢琴,就成了他们上声乐课的伴奏乐器。正是在青年会的大厅中,张伐当年与伙伴们一起练唱并进而掌握了发声的方法。

舞蹈,对一个话剧演员来说,也是一门必读的功课。参加这种训练,张伐是从不缺课的,一直坚持到上海剧艺社改组为上海职业剧团以后。那时舞蹈老师是一位白俄罗斯舞蹈家,张伐和柏李等人一起练习,一星期上课三次。由于剧艺社没有这笔经费,这些如饥似渴的男女青年,就从自己微薄的薪酬中拿出十元(占张伐月薪的四分之一)来交学费。经过一个时期的训练,他们的芭蕾技巧突飞猛进,黄宗江与柏李在双人舞中的“托举”动作更是备受教师的好评,张伐也完全掌握了这些基本功。

张伐说,学习这些基本功,对自己的帮助太大了。他于1943年到1944年在兰心大戏院演《文天祥》,扮演的是主人公文天祥。因为戏的份量重,有大段台词要他处理,尤其是其中动情之处特别多,所以,在剧艺社受舞蹈和练声等基本功训练的成果便发挥了作用,令他的形体运用和节奏感的支配十分得当且富有韵味。特别是声乐中呼吸方法的运用,使他在大段台词中始终保持嗓音的宏亮和充沛有力且不易喑哑。

在剧艺社的那段日子里,张伐成天沉浸在“如诗如画”的舞台生涯中,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老师和“先入山门”的同事们从来都没有将他看成学员,一直像对待自己的兄弟那样对待他,这充分激发了张伐等人的热情。张伐说:“我在实践中滚来滚去,这对我太重要了。这种环境促使我暗下决心,不要拒绝任何上台的机会,不管什么角色,正派、反派、青年、中年乃至老年;正剧、悲剧、喜剧、闹剧;传奇剧或原装剧(指翻译作品)我都演。既演英雄,又演坏蛋,甚至还演丑角。我对这些角色都下了功夫,我也从舞台实践中得到了收获,出了成果。”其实,何止这样,即使在没有上戏的时候,他也是什么都干,搬道具、搭布景、做效果,哪儿都能见到他的身影。

说起来,上海剧艺社一直将张伐定位成一位可塑性极强的演员。而张伐之所以在众多媒体中被称为“硬派小生”,之所以在后来成为与石挥、韩非、罗兰、唐槐秋、唐若青、沙莉、白穆齐名的中国演剧社头牌之一也绝不是偶然的,剧艺社这个大学校对他的培养与他自己的刻苦努力,可以说始终是他走进上海剧坛、获得中心地位的两大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