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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安德鲁创造,在艺术与科学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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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起:十多年前初相识

保罗安德鲁(Paul Andreu)先生相识,屈指一数,也有13年了。2002年我去北京出差,当时有个法国《解放报》驻北京记者邀请我去天安门广场,说在那里正在建造由一位著名的法国建筑师设计的国家大剧院,可以把我带进去参观。记得那时候国家大剧院的穹顶还没有完全搭起来,工地四周围筑有很高的墙,位置就在天安门的西南方,我们戴着安全帽进去了。

一进工地我顿时被震住了,如果没有上万也必有几千建筑工人在工地上日以继日地开工。当时见到有位60岁左右的法国人被一大帮人簇拥着,神态高昂,时不时用双手来帮助表达。朋友告诉我那位就是法国建筑师保罗・安德鲁先生。匆匆握手寒暄了几句,安德鲁先生就被身边人更重要问题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当时我就想要是有机会一定要把这个庞大、地标性建筑物的设计建造过程记录下来,如此有历史意义的过程编成书出版该有多好啊。

在2006年的一天晚上,我收到一封来自某欧洲出版社发过来的邮件,问我有没有兴趣合作出版中文版的《国家大剧院》。当时我很激动,只用了两三分钟,就回复了邮件,说我非常有兴趣合作这本书。通常做书和做任何商业产品一样,需要先做市场调查,然后计算一下投入和产出才会决定出版与否。可是,这本书我仅用了几分钟就信心十足地做出了决定。

北京国家大剧院第一个对外活动可能应当是安德鲁先生的《国家大剧院》新书会,在那里我还第一次见到了他热爱文学的夫人Nadine。之后我们之间一直保持着联系,每年我去巴黎都会与Nadine吃饭聊天,每次安德鲁或Nadine来中国我们必定也要相聚一下,很幸运能与他和他夫人成为忘年交。

尽管与大师认识有十多个年头了,但是今年年初,当《财富堂》杂志执行主编邀请我为安德鲁先生写一篇人物特写时,我犹豫了很久,却不知从何下笔。安德鲁号称“诗人建筑师”,他游刃有余地漫游在诗歌、文学、数学、物理、设计世界之间,近几年来,他又满腔热情地投入到绘画的世界里。

面对如此多棱角、博学的人物,仅仅一篇文章远远不能概括他的多元化以及深度内涵。多次提笔,又多次放下,经过数月的斟酌,最后终于把大师最真挚的一面也是最能感动我的一面写下来。

《保罗・安德鲁建筑回忆录》:书如其人 宁静致远

2013年我们见面的时候,安德鲁告诉我他正在写一本建筑回忆录,法国版马上要出版了,他问我有没有兴趣出版中文版,我说当然。然后我找到中信出版社,大家一拍即合。

在中文版出版过程中有一个小插曲:当时我把翻译好的译文发给出版社的编辑,在《保罗・安德鲁建筑回忆录》的目录里可以看到P1到P278中间是没有分章节的。但出版社的编辑要求回忆录一定要有章节,并说没有章节不符合常规。虽然我已经阅读过译稿也充分理解保罗・安德鲁不分章节有他独特的意义,但是我还是把出版社编辑的想法反馈给他。对此,安德鲁解释说他的回忆录是按自己的思绪写的,就像行云流水一样淌出来,这才是所谓“思绪”,也正是他这本书的写作风格。之后我也曾经打电话给同济大学的郑时龄老师和清华大学的吴耀东教授,询问他们,觉得译文没有章节感觉如何,他们都认为并没有觉得失去章节就会看不懂,因为他们觉得很多时候看书不会觉得是与作者在对话,可这本书就像是在聆听安德鲁的谈话,这就是他们心目中“他的风格”!打个比方来说,在国内生活大家都有很多条条框框,比如地产商卖房子必须有两房一厅、三房一厅;但安德鲁先生是在建造一个Loft,里面什么东西都有,尽管没有明确是几房几厅。

从这些事情当中我也看出安德鲁先生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有信心,像是保护自己孩子般呵护着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在强烈的直觉指引下,敢于去打破常规。与设计国家大剧院和戴高乐机场的建造等等相比,出本书是微乎其微的小事,但他对自己作品的认真和执著仍然令我无比钦佩。

读这本回忆录就好像一位智者坐在你的面前和你对话,娓娓道来他的经历与故事,讲述设计文化和技术的意义。

作为安德鲁先生新书《保罗・安德鲁建筑回忆录》的策划人,从阅读最初的翻译稿到最终稿,我已看了不下三遍,但是为撰写本文,我又一次捧起此书。作者娓娓道来的那种气氛,让我感觉到生活在都市里浮躁的心再次被感染而沉静下来。那些充满人生哲理的句子值得细细品味――“尝试、犯错、热情、挫折都是需要的。尤其是不要走得太快,愿意沉下来,从容不迫,耐心地一点一点改变想法,从而最终达到理解。”外面的风景再好,也比不上阅读一本好书的愉悦!

引用国家大剧院合作设计者――清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总建筑师吴耀东为该书拟写的序来总结安德鲁儒雅、博学、超脱的大师风范吧:“你可以退隐在书斋一角,从头读到尾,也可以随意翻开一页就读,在它的陪伴下与自己的心灵对话,求得心灵难得的独处和宁静……云就是云,风就是风,安德鲁就是安德鲁。你若问我读什么书好,那就读读安德鲁的这本书吧,它能使你平静。”

伟大建筑师的童年:孤独的秘密与实验

建筑大师也不见得都出生于建筑世家。

安德鲁出生在离开波尔多不远的一个平凡的法国家庭里,与父母、哥哥妹妹以及外祖父一起生活,过着如平常人般的童年。谁也不会想到,安德鲁日后会成为法兰西学院的院士,而且是当今法兰西学院中唯一的建筑师院士。

阅读安德鲁写的书感受很亲切很真实,在安德鲁写的《房子》(董强译,上海文艺出版社2010年出版)一书里,他坦然承认自己在任何方面都没有什么早熟,却在许多事情上晚熟:比如说话、走路都比同龄孩子晚;尿床、吮手指等坏毛病也持续得比一般孩子长。

由于是老二,他一直在哥哥的阴影里长大,不受家人重视,而他却因此自得其乐。他曾经一度迷上“火箭”制造,去图书馆借书,偷偷自学能量生成、能量输送的概念,不停地画出自己设计的图纸,研究如何设计和制造马达,编各种理由去药店买硝石、硫黄和炭精,还经常一个人躲在自家的阁楼里面进行他认为重大的“火箭”实验,研究如何制作更有效率的“马达”和“熔炉”――这一切活动成为一种秘密和孤独的行为,他从而可以逃避现实带来的失望。

从这些有趣的孩提时代的故事里,可以看出安德鲁从小便是一位热爱知识、敢于探索、勇于挑战、喜欢动手创造、乐于沉浸在孤独中寻找自我世界的孩子。这些特有的素质,都为他长大成为伟大的建筑师埋下了某种伏笔。

法国是世界上第一个创办工程教育的国家,而他接受的正是有着三百年传统的法国工程师教育。安德鲁于1961年毕业的巴黎综合理工大学培养的更是精英中的精英,他于1963年毕业于世界上第一所工程技术大学――创立于1747年的法国国立路桥学院,成为一名土木工程师,并进入巴黎机场公司工作;又在1968年毕业于巴黎美术学院,获国家建筑师文凭。也许是这三所不同类型的法国顶级大学在工程技术、土木工程和艺术教育的三栖专业背景,为他从事涉及复杂的艺术和工程技术问题的建筑设计奠定了最坚实的基础。

大师的必由之路:苦其心志 劳其筋骨

人说“建筑师们勤勉如蚂蚁,旅行频繁如蜜蜂,常识渊博如博学家,反应敏捷如美洲豹,口惹悬河如演说家”。用这句话来描述安德鲁先生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众所周知,安德鲁的成名作是法国巴黎戴高乐机场,当年任命他设计时,他才29岁,建筑师执照都还没有拿到。因为他是机场设计团队中最年轻的一位,每次开会讨论设计方案时,他都在一边认真地听着别人发言,有一天终于轮到他发言,于是乎一鸣惊人――他建议的设计方案被采纳了!

整个机场的建造从一号楼到二号楼总共花了30年光景,就像一场跑了30年的马拉松。如此坚忍不拔的精神,也许只有中世纪大教堂的建造者,或像高迪建造圣氏家族大教堂才能与之相媲。安德鲁在书中感叹,要是当年早预料到设计戴高乐机场会遇到那么多艰巨的难题和痛苦,他估计自己会临阵撤退。

有时见到清癯的安德鲁先生,我会不由地想起孟子的一句老话:“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近30年间,安德鲁在世界各地设计了50多座机场,不难想象在这些年他穿梭飞越过多少个国家和城市。如果说在途中奔波的疲劳不在话下,那么每到一个遥远国家都要对付时差的折腾,永远是桩痛苦的事情。

安德鲁近两年一本又一本的小说、回忆录都是在他那些无眠之夜里创作而成。他不知疲倦地在笔记本里画草图,自己也承认已经到达了一种强迫症似的状态。安德鲁身边一直不离开笔记本,自1969年开始,他记录了一万两千页的笔记,每页都有四到五幅图,共积累了五六万幅草图。这些还不包括他平时信手在餐巾纸、车票、书页边缘等空隙上画的图。“画图立刻战胜了写字,图越来越多,像疯长的草。”多年后,安德鲁才慢慢开始看惯自己的这些画,那么复杂混乱的线条,才明白了它们是“头脑和手指之间的对话、有时是争论的痕迹,那么多线条中,一条线条就可以把我的想法引出来”。安德鲁在回忆录里面这样写道:“出于非常实际的考虑,我很喜欢用笔记本,它让我随处可以工作,在飞机上,在候机室里,在乡下,在椅子上……笔记本是一个随时可以进入的工作场所,永远有空。”

有一次我与安德鲁在上海见面,他刚刚下飞机从浦东机场赶来,我问他:“每次从法国巴黎戴高乐机场飞到上海浦东机场,从一个你设计的机场飞到另外一个你设计的机场感觉如何?”他笑眯眯地回答我,仿佛沉浸在一种无比的喜悦中:“这个感觉好棒!”也许这种美好的感觉让安德鲁在身心劳累之余倍感欣慰。

虽然安德鲁设计了50多座飞机场,我想对他来说北京国家大剧院意义最为重大。回忆起这个他投入了整整10年精力的项目,安德鲁说有太多故事和细节都历历在目。在今年4月份我安排的一个记者采访中,安德鲁谈笑风生、轻描淡写地把这个过程叙述了一番,他说,某天,在上海偶然看到《中国日报》(China Daily)上关于国家大剧院的公开竞标,他就建议国内的合作伙伴说要不一起试试吧。一开始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能赢,只是抱着有意思的心态。第一轮过后,他们入选了,第二轮,只剩5家设计单位了,这才让安德鲁开始想,说不定能赢呢。他认为,不去尝试是一种真正的失败。

每次见面,大师都是风尘仆仆。如今,他已是76岁高龄,仍旧过着空中飞人的生活。就在今年的3月份,月初时他还在美国波士顿哈佛大学演讲,紧接着就飞去广州参加自己的画展,然后在广州做新书会、签售、演讲、接受采访、应酬宴请、大学讲课,然后直接飞来上海两天,一天与客户见面和接受媒体采访,另一天在上海创智天地和同济大学Fablab做“创造在艺术和科学之间”的演讲兼新书签售。该项活动只用了一个星期策划,两天里400个听众席就在中国建筑俱乐部和创智天地的微信里报名满额。从广州到上海的大部分公开活动中,我都陪着安德鲁先生。每天,我都累到不行,但看到安德鲁先生在演讲和采访时总是神采奕奕,很乐意与读者和莘莘学子交流。

在过去20年里,安德鲁在世界各地做了不少演讲,他认为:“演讲是思考的好机会,我可以停下一会儿,来看看周围的风景,来对事情重新做出衡量,来驱散和忘却疲劳,来对未来发问,或者更实际、更现实一点,就问问接下来要走的路,先不去管这条路通向何方。”

孑然一身:却不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很欣赏安德鲁“孑然一身,却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每每见到他,总感觉这是一个孤独的使者或传教士。许多大咖设计师出场,都有一整个“team” (团队)前簇后拥着,安德鲁却一向独来独往,许多时候连手提电脑都不带。在项目竞选时期,中国评委们常常很诧异,因为他连个助手都不用。其实,那些随手拈来的草图和他的口才就是他最好的演示和辩论基础。

但建筑大师的路途也并非一帆风顺。2004年5月23日,戴高乐机场2E候机厅天花板坍塌,造成4人死亡(这个候机厅落成于2003年,是一度被誉为安德鲁最大胆的设计之一);而他设计的上海东方艺术中心,专家们在对其国际一流的演出设施表示赞赏之时,直指设计上存在诸多“能耗漏洞”;连国家大剧院也被指责过“每年维护成本要几千万甚至上亿元”……

各种非议袭来时,刚开始安德鲁也会在意会生气。但很快,对于这些评论他不在意了。因为大师之所以成为大师,是他已经不再需要证明什么了,“别人说什么,我都无所谓了。我只做自己该做的”。

在安德鲁承担中国国家大剧院这个工程的时段内,尤其是在2004年5月戴高乐机场的塌陷事故时期,由于外界的质疑,安德鲁几乎被“孤立”,但是他坚信自己的理念,从不迷失。

发现有首徐志摩的诗很契合他给予我的感觉,“我悄悄地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与其说安德鲁是位“诗人建筑师”,不如说他本身就是一首诗。

在建造国家大剧院的10年间,安德鲁常常一大清早独自拿着照相机登上景山,眺望着一点一点“长”起来的大剧院。一到上午8点半,他就和工人们一样到工地上开始一天的工作。有时候,当他在无比焦虑沮丧、工程无法进展时,便会待到夕阳西下工人们离开时,一个人走进工地视察,希望和信心又一次在寂静中油然而生。安德鲁纤l高挑的个子在空无一人、庞大浩荡的大剧院工地上,颇有大漠孤烟直的气势。

还记得在国家大剧院开幕的前一天,我去大剧院见安德鲁,他正忙得团团转。等他稍有片刻坐下来休憩时,我问他,要是再有一个如此重大高调的项目他还会接吗?安德鲁连着摇头,感叹已经身不由己,说十年大剧院项目的折腾,北京、巴黎两地超频繁的飞行往返,令人精疲力尽。阅读安德鲁的《国家大剧院》,我感受到他在国家大剧院设计建造过程中的激情、执著、孤独、忧伤、踌躇、焦虑、喜悦、勇气和希望。

建筑师写真:严肃却幽默 高贵又随和

安德鲁的脸颊微陷,颧骨突出,但是他的眼睛永远炯炯有神,即使在他很疲劳的时候。好几次杂志社派来摄影师,看到安德鲁一头卷曲的貌似不修边幅的蓬松稍乱的头发,都不禁地对我说,老先生好上镜啊!

每次拍摄的时候,他最怕在摄影师面前“拗造型”,最不喜欢被左右摆动摆pose。我站在一边抛出些话题,他自己也会想些有趣的语言来打开话闸,这样可以让他比较轻松地应付镜头。中国的媒体曾经描述过安德鲁的傲慢和坏脾气。但是我与大师合作多年,他从来没有对我发过脾气,如果和许多熟人在一起聊天,那其中最幽默、笑声最大的人就是安德鲁了。

安德鲁先生在全世界设计了50多座机场,可以想象他遇见过多少总统总理、市长等级别的重要人物。但是在安德鲁的回忆录里面,他却没有花许多笔墨来描述这些VIP们。相反,他在回忆录里特意写道,在戴高乐机场一号航站楼落成典礼上,他见到一位女清洁工人,她对安德鲁说:“我想告诉您:它真漂亮……我想告诉您:我们会好好对待它的。”就这么一句很普通的话,让老先生一直感动至今。

在《国家大剧院》书里,安德鲁还专门写了一个章节题名为“工人”,还替一班焊接工人拍了照片,并放在书里面。安德鲁感恩地写下:“我从不会忘记,和我的生活相比,他们的生活有多么艰苦,多么辛劳,是多么累人。可令我惊讶的是,他们总是那么热忱地相互交换着笑容……他们仿佛很欢迎我,也很肯定我的价值。”

保罗・安德鲁重要建筑代表作一览

1974年 法国戴高乐机场一号航站楼

1976年 法国鲁瓦西RER车站

1979年 孟加拉达卡机场

1982年 阿布扎比机场

1984年 坦桑尼亚达累斯萨拉姆机场

1985年 几内亚科纳克里机场

1986年 埃及开罗机场二号航站楼

1986年 英法海底隧道法方终点站

1987年 法国尼斯机场二号航站楼

1987年 文莱机场

1989年 法国巴黎拉德芳斯大拱门

1989年 法国蒙彼利埃机场

1989年 法国戴高乐机场二号航站楼

1991年 印度尼西亚雅加达新机场

1994年 中国三亚机场

1994年 智利圣地亚哥机场

1996年 法属瓜德罗普机场

1999年 菲律宾马尼拉机场

2000年 大阪海洋博物馆

2001年 中国广州体育馆

2003年 伊朗Iman-Khomeini机场

2004年 中国上海东方艺术中心

2005年 迪拜机场

2007年 中国新成都行政管理中心

2007年 中国国家大剧院

2013年 中国济南大剧院

2013年 中国太原考古博物馆

2014年 波尔多市政府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