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点戏曲演员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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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的机巧是心窍,演员的机密是眼神。眼是抛情线,神是钓魂钩。

在梨园行,有句谚语:“一身之戏在于脸,一脸之戏在于眼。”

这句谚语强调了眼睛在面部表情上的重要性,也可以这样说,演员脸上的表情和恰如其分的眼神配合,才能准确表达剧中人物所要表现的情感。所以一个戏曲演员,要在舞台上达到“以眼传神”的基本要求,就要经过一定的严格训练。如人物表现扑蝶,眼珠从慢到快的上下移动,是随着蝴蝶的上下飞舞;“蝶”是虚的,“看”是实的,引起观众的联想。练眼珠左右移动,这不光是基础训练,舞台上各种人物运用的地方尤多,人物思索必须用左右移动,或快或慢是根据人物的情绪、情节需要而定。

《游园惊梦》在“游园”一折中,杜丽娘的第一次出场亮相是带着后台的戏出来的。杜丽娘身披斗篷,头系淡绿色素绸,以轻缓的台步前行,从人物的服饰和身段来看,可以表现出杜丽娘睡眠刚醒尚未梳妆的情节。但这还不够,因为还没能展现出她那深锁闺中彷徨求索的内在情感,所以她的出场亮相不能提神瞪目,面部表情是含情脉脉,眼帘微垂,眼神凝视前方,这样才能细致地表现出人物那种心神恍惚、欲索难求的内在情怀。

再有梅兰芳在《宇宙锋》一剧中,眼神的运用令人叹服。从赵艳容人物的出场,到其父赵高答应修本这一段戏中,他没有使用更多的身段去揭示人物的内在情绪,而是用了悲、恨、惊、静、喜五种眼神,去渲染刻画人物此时此地的思想感情和揭示人物的内心活动。

“悲”,人物出场时,那沉稳庄重的台步,表现出了赵艳容名门闺秀的身份,此时梅先生用眉目传情,那愁锁的双眉,即一双欲哭无泪的眼睛,茫然凝视前方,那哀伤的眼神向观众展示了人物此时此刻“血泪暗悲啼”的内心悲痛。

“恨”,赵艳容夫家遭此奇冤大祸,自己的父亲正是罪魁祸首。她内心痛恨父亲破坏了自己的幸福美满家庭,在“三从四德”的桎梏中,只能是悲在面上,在内心深处她是恨自己的父亲,当她向赵高施礼时,梅先生是这样处理的:双手搭偏袖,身体稍向前欠,头偏一边,加上眼帘低垂对赵高不屑一顾,从欠身、偏头、低垂眼帘不恭看父亲的表现中,渗透出的是赵艳容的含恨之情。

“惊、静”,当赵高怀疑女婿未死质问赵艳容,是否由家人赵忠替死一事时,只见梅先生右手扶鬓,倒抽一口冷气、双目直瞪,显示了人物此时心中的一“惊”。在瞬息之间她即刻转念,匡家遭难之时,赵高并不在场何以知晓?此乃诈问!霎时,梅先生咽下一口气,眼帘稍低垂,从“惊”变“静”,随后态度从容冷静回答了赵高的质问。赵艳容是个胆大心细遇事不慌有智慧的女子,这一惊一静中,有眼法,有技巧、有感情。“惊”时,双目睁起,眉心上挑气往上提。“静”时,气往下沉,用鼻呼气、眼帘微垂,随之双目平视左右移动后立即把目光定住,这表示经过判断思索,计上心来。

“喜”,赵艳容为了匡家的安危,恳请赵高修本奏免匡家之罪时,从人物即深挚的眼神中看出了在绝望中还在争取一线希望。当赵高答应为赦免匡家修本之时,真是使赵艳容在绝望中又逢生机,这时梅先生那微垂直眼帘在向上抬起的同时,眼神一亮呈现出喜色。从忧虑的恳求到得知匡家能免再遭伤害时,转忧为喜的眼神这一瞬间的变化,让观众看到了人物脉搏的跳动。从赵艳容出场,到赵高答应修本这段戏里,梅先生惟妙惟肖的眼神,在戏中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还有当赵艳容听到赵高要把自己送进宫中时,除了据理力争外,正无计可施时,哑奴示意让赵艳容装疯。赵艳容盘右腕急甩袖拦哑奴,机警地向赵高望去,然后向前走两步转入冷静的思考时,那镇定果敢的神情,以及下了对付赵高决心时,从梅先生那从容不迫眼神中,看出了赵艳容是一个敢向封建礼教宣战、有叛逆精神的女性。观众在欣赏人物表演时受到了艺术感染,在感情中逐渐了解到剧情的发展和人物的命运。

通过上述例子,眼神(眼法)这一技能,足够我们发扬光大。

当今的小剧场近距离,电视的特写,给戏曲演员“眼神”功夫以无限的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