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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天管地 不如管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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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倾城,作家,电台情感节目主持人。著有《爱是一生的修行》《倾城十年》《原配》等散文集、长篇小说二十余种。

叶老师:你好。

我今年21岁,可能别人会觉得花样青春吧,可是我心里特别难受,吃饭睡觉都不踏实,心里总是想着那件事情,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这件事发生在两年前,我放寒假在家,每天早上八九点左右,就能听见我爸在他卧室里给一个人打电话(我爸今年49岁,那年47)。起初我没在意,可是越听越不对劲,隐约感觉对方是个女人,因为我爸的口气态度跟平时很不一样。他都是在我妈妈去上班以后关上房门打,那天可能以为我还没醒,所以门开着也没提防我。我觉得太异常了,第二天就偷偷放了个MP3在录了音,一听完全证实了我的感觉:这不是一般的朋友关系。我爸打了好几个小时的电话,说什么“之前不知道你过得那么苦”,还有什么“你个胆小鬼,下次我去帮你收拾那些蟑螂”。我爸还跟我说他第二天要去我三姑家,要是晚了就不回来了。

我一边听录音一边哭,没想到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居然在我家上演。我爸妈是大学同学,开始都在机关,后来我爸下海,白手起家,现在是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总。我爸非常顾家,很少在外面应酬,他的同事都说他是“本世纪最后一个好男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只知道不能让他晚上不回家。于是第二天,我死活要跟着他去三姑家,我妈还怪我不懂事。一路上我和我爸几乎没说话,到了三姑家我把情况和三姑说了,三姑说有一次我爸和那个女人去过她家,当时邻居还误把那个女人当成是我妈。而且那次我爸让三姑给我妈打电话说我爸在她家喝醉了晚上不回去了,可是我爸根本就不怎么喝酒,明白人都知道他去哪里了。

我和三姑说完后,她把我爸叫到了屋里,我生下来第一次和我爸这么正式地谈话。我问他那个女人是谁,他说就算发生了什么他也不会告诉我,不会让我去伤害她。我当时都崩溃了,我哭得声嘶力竭他却还在维护那个人。之后他答应不再来往,我也当着他和三姑的面把录音删了。

之后我们俩回到家,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可我知道我不能再相信他。那之后一年多,我没再发现他们来往,也有可能是我爸知道我录音后也不相信我了,有电话也不会在家打了。本身我们平时也不怎么沟通,那次之后我们变得不像父女,说话也很客气,总之很尴尬。

可是最近我又发现那个女的和他通电话。有天晚上他在玩电脑,我妈在客厅看电视,他的电话响了三声之后就被他挂了,我知道他平时只要是有电话都会接的,所以这个行为让我觉得很奇怪。过了一天他让我帮他在手机上下载几首歌,我趁机找到那个电话记了下来,让我最好的朋友帮我确定是男是女。第二天朋友查清楚了,说是个女的,年龄在40多岁,感觉很开朗。我当时就懵了。

我是独生女,也没有兄弟姐妹可以商量,我只能告诉我最亲的朋友,可是她说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样,不说破好歹还是个家。可是我不能忍受在这个虚伪的家里待着,还要面对那个恶心的爸爸!

因为我妈白天上班,而我爸都是白天打电话和那个人联系,所以我妈一直不知情。我爸虽然有时候脾气火爆但是家务什么的他都会承担,而且他对我妈各方面还是不错,所以我妈可能根本没有觉察到。可是对我来说,我已经无法忍受了,我不想把这事告诉我妈,她身体比较弱,我不想她受刺激。只是这事让我每天都活在抑郁里,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有时觉得我妈好可怜,她还以为这辈子找了个好人。我有几次很冲动地想把这事告诉她,可最终还是不敢。我一直没谈过恋爱,我一点都不相信什么爱情。我爸平时是个嫉恶如仇的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做出这种事。你能帮帮我吗?

小管

亲爱的小管:

其实,你朋友说得对:就算你知道又怎么样。没错,他是你父亲,但在那之前,他是你母亲的丈夫,而更早更早之前,他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人。

有时候我觉得中国家庭的问题就是,每个人都把别人的事当作自己的事。比如说,母亲都会关心子女的恋情,她们毫不犹豫也毫不客气地把自己代入儿女的角色。她们觉得婚姻是人间正道,所以儿女也要结婚。必须的,别无选择。她们觉得这是爱,并没有想到,儿女的事,让儿女自己处理。

也比如你,你发现父亲有外遇,立刻第一时间与父亲正式谈判——凭什么?即使他背叛婚姻,能有资格处理的,应该是你的母亲,他的妻子。而你,俨然以母亲的代言人身份出现,但是,你真的了解你母亲吗?你真了解你父母的婚姻吗?他们是恩爱夫妻,父亲只是一念之差误陷迷途,还是像很多男人一样,出去找找刺激,小玩怡情,抑或是他们的婚姻早就出了大问题,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你看,可能性很多,而你,都不知道。第一你不可能知道;第二我也不认为你能懂。你这个年纪,对人对事能了解多少?什么样的话题能和你谈论?你年轻、青涩,对婚姻还一无所知——那么,就放弃管父母的事吧。

他们到了中年,曾经共度过半生,也许还打算再共度下去,也许有别的安排。而作为子女,只能接受并且——祝福。残酷吧?但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两个人的幸福互相矛盾,尊得父情失了母意,一个人的快乐没法覆盖另一个人的不快。

在这世界上,我们能管的事很少很少。管天管地,那是老天爷的事儿;管国家大事,要政府干吗?管儿女吧,迟早有一天儿女会与父母逆反;管配偶吧——这个最好,愿打愿挨,只要对方愿意,你能管一辈子,当然前提是对方愿意。至于管父母,你自己觉得现实吗?你作为一个经济尚未完全独立的学生,都不愿意被父母管了,他们作为经济完全独立的人,为什么会愿意被你管呢?

那么,我们只剩下一个人可以管:自己。

管好自己吧。好好的,幸福地去生活。你父亲不是全世界唯一的男人,他的爱情观不足以涵盖所有人的爱情观。他也许会背叛婚姻,但你遇到的人不一定会。

而且……再容我举个残酷的例子吧。有位武打明星,曾经离婚再娶。如果从前妻及其子女的角度看,他要多冷酷有多冷酷,对她们不闻不问。但,如果从现任妻子和儿女的角度来看呢?我记得,他曾在海啸的生死关头,抱着女儿逃命。

你看,同一个人对两个人的感情尚且如此,何况不同的人。所以你的爱情,你要自己管,自己做主。努力找一个忠于爱情、对你好的人,这才是人间正理。

叶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