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流勇进 承变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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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一个篆刻家很重要的前提是把他放在特定的历史情景中，这样才能切实把握他所面临的问题情景以及他所采取的艺术方案。以张善友而言，处在不同的时间空间，他所面临的艺术问题与艺术方案完全不同，不可混为一谈。进入2000年后，学术界关注篆刻的焦点是内容与形式问题以及继承与创新的问题，这对篆刻界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张善友近期的篆刻研究就试图回答以上两个问题，并做了一些有益的尝试。从表面上看，他试图解决的仅仅是形式问题，但从实质上看，他是在向一元化的传统语言模式挑战。正是由于善友及一大批篆刻新锐的努力，现代篆刻创作才走出了传统中心话语的绝对控制，呈现出多元化的态势。当然，更为可贵的是在文化背景发生转换后，他并未把形式问题当作终极问题去解决。近几年，当学术界对人文精神下滑，大谈终极关怀时，他又敏感地把笔触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内心，并用他的篆刻作品进行着深层次的文化反思，希望超越感官和物欲的压抑，追寻生命的价值和生活的意义。当他基于内心需要而篆刻时，他的篆刻语言风格才变得更有积极意义，他才能保持一种个人的立场。不管是想处理好传统与现代的关系还是其他的，他的努力都附在一些具体的精神问题上，这是可喜可贺的，是非常有意义的。

善友对篆刻发展的思考是非常严肃的，而不是像许多人曾有过的那样以一种“玩票”的心理来对待篆刻，他正在进行求证，甚至可以说以做印来修行。他十分注重传统的承袭，但在客观实际中，他自然不能完全恪守传统，而是对传统进行了一种充满敬意的反叛，或者说小心翼翼的挑战。一个篆刻家内心的敬畏和虔诚是非常重要的，只有尊重传统才能推进和发展传统，延续传统，激流勇进方可承变相生。善友的探索正是基于这样一种精神，这是很有价值的，也是非常值得思考的！

其实综观善友的刻印过程，他并非摇身一变的“一夜暴发户”。善友刻印也经历了二十年默默无闻的历程，那是在打基础。和其他青年篆刻家相比，善友异乎寻常地表现出他的“落伍”姿态，与世无争，踏踏实实地练篆刻的基本功。当许多人正赶潮流、追印风、走创新的篆刻之路时，善友正在这片动感的风景中，悄然踏上通往另一个田园的寂寞之路。善友是搞设计的，不缺少所谓创新的才智与胆识，他曾做过中央电视台3套“同一首歌”的舞美设计，编导很是赏识他的才干，任务完成得也很出色。但他还是丢不了他心爱的篆刻，并倾注如此热情去研习篆刻的种种架构，不懈追慕经典格局的丰富美感，对形式感敏感关注内容，已经形成了良好的习惯。从他近期的作品中看，诸种篆刻的融入，章法的设计，刀法的操练，诸种风格的揣思，诸种意境的拟造，一切有根有据的印上痕迹，既宽又广的涉猎地段，似乎都在证明微亮的复古幽光。其实他在寻找现代躁乱中那久违了的净土，或是在艺术的觉悟中去完成最终的约定。这些也许可以视作他篆刻创作上的情感理由，但我相信并不一定是其艺术的全部内涵。我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小伙子正以一个隐身了的现代角色，与我们迷藏了一回。既然善友不再为传统篆刻中印宗秦汉的意识形态而纠扰，那么，他势必要以另一样的同价重量来征服自己。在他的印作中，无论是怎样取篆，都特别讲究制作的优先权，这里印证了作者的智慧，也同样支持着篆刻作者手艺人一般的痛苦和坦诚，这种劳动天职带来的直接好处，也许就包括了一种与人不同的奇古感。善友深谙此理，其形式上讲究对比感，讲究刀趣，不仅展示了他对传统经典的敬意，也代表着一个现代青年篆刻作者自我规定的技术要求。先奇后古与先古后奇的道路有所不同，这种积极进取的精神是值得肯定的。至于能走多远，这需由时间来检验。如果说企图从一个人的方式去演绎篆刻，这似乎有点夸大其词。但他的印作，确实似在说明，古典只有在技巧运用所必需的限度内才有延续性。不过，这好像还不是善友篆刻最有意思的地方。通观善友的篆刻作品，我觉得单凭几方印，是很难断定他的具体风格的。而对于其他篆刻作者，同样的抽样做法，是比较容易看出其艺术的基本走向的，或是万取一收，或是厚积薄发，某种稳定的风格让读者心安理得。但这一切在善友的印作中难以成立，或者说是不予强调的。显然他的印上动作是有异于以往印人的一般行为的。在已存在几千年的篆刻家园里，善友像风一样越过各家大师的厅堂，包括乃师的厅堂，并在这些空间里回应自己的呼喊与细语。他尽情嬉游、进退自如、变幻莫测、动感十足，不但不痴情地对待某门某派，连接近自我本质的愿望，好像也都变得不那么重要，究竟如何看待善友的这种行为呢？无奈。对于善友来说，仿拟或综合种种古文字符号模式，其实就是一种彻底的创作，是一种冒险的实验，更重要的，还是一种有趣的观念。这种观念是青年善友更大的风格和真正的自我，它在篆刻的进程中是无先例可循的。或者说，语言与符号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乌托邦。其实古典艺术就是语言，即透明性、无沉积的流动性以及一种普遍精神和一种无厚度、无职责的装饰性记号在观念上的汇集。在善友的篆刻中，表现出对传统足够的吞吐能力。但他仍需要补课，才能更扎实，方向性才能更明确。假以时日，这将是一种无碍的状态，就像呼吸般自然和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