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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我身后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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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喜欢我,也知道他一直在背后望着我,但我一直没有回头,只给他了背影。

新学期开始了,我被老师发配到最后一排,自己一个人一张桌子,也许是暑假里我的身体拔节拔得太高了吧。其实坐哪里都无所谓,我孤家寡人惯了,也懒得和别人打交道。虽然李民和张红霞是和我从幼儿园都一直一班的老同学,但却都是语言乏味,幼稚得要命的家伙,和这样的家伙在一起简直让人难以忍受。还不如k书来得有趣――主要是被老师称做不务正业的课外书了。当然了,本人学习成绩也是稳拿第一,不是某个人可以随便动摇的。任那个骄横尖刻而又自以为是的“刁蛮公主”恨得牙根只痒痒也无可奈何,只能排在我的后面。我的不屑一顾和逍遥自在,更让她对我恨之如骨,一有机会就圆瞪她的杏眼,隔着老远,刀剑似的朝我刺过来。我回给她甜甜一笑,低头忙自己的,任她气极败坏的跺脚摔作业本。一帮女生,叽叽喳喳,为一点小事就大吵大闹,翻脸比翻书还快,真不可理喻。一个人独占一张桌子,想怎么坐就怎么坐,胳膊想怎么放就怎么放,反正都是我一个人的领地。没有人在身边烦我,这种感觉真的太好了,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直啃“圣贤书”。就算不看书学习,支颐沉入无边的幻想也能自得其乐。自从我的好友兼同桌转学后,我就“圣贤书”里独逍遥了。

开学已经好一段时间,班里来了一位新同学,老师搬来一张桌子,把他安排在我后面。就是那个新来的家伙让人很不爽,每到自习课就画什么狗屁画,引得班里那群聒噪的女生围着他团团转,叽叽喳喳的,让人不得安宁。哼,哗众取宠的家伙!不过偶尔路过,瞥一眼,画得还不错,精雕细描,展翅欲飞的雄鹰,威猛逼人的老虎,娇艳欲滴的花卉……怪不得那个害公主病的家伙低下姿态甜言蜜语说尽好话想要他的一张画。可他好象没给她面子,没答应。这让我心里很痛快,也对他有了好感,看来不是个媚俗的人。

虽然是前后桌,却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偶尔迎面碰见,也只是礼貌地点头而过。也不是说不屑和他说话,比起班里的其他人,他一点也不让人讨厌,大大的眼睛,白净的皮肤,高高的个子,重要的是他很安静,像我一样是个喜欢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人。可是我已习惯了沉溺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不希望别人打扰,也不想打扰别人。更何况也没什么可说的。看到那些女生兴高采烈而来,悻悻地空手而去,也有一点同情。而他倒沉得住气,像没事人一样。不随便迎合讨好别人,是我欣赏的类型。

“你要画吗?我画一幅给你”,一个自习课,他敲敲桌子对我说。我转过身,他诚恳地看着我。我有些意外,也有些飘飘然,不知怎么还有些慌乱。但我还是微笑拒绝了:“不用了,谢谢你”,很快转回身。虽然我拒绝了他的画,心里却接受了他的友谊。也觉得他的画不错,只是我不习惯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

慢慢熟悉了,发现他性格开朗,兴趣广泛,绘画,文学、戏曲,还是班里的铁嘴,辩论说理,谁也说不过他。他还有一种本事让人称奇,就是一篇课文,他能不带标点,一口气快速读完。大家觉得很好玩,都竞相模仿,但谁也没有他读的快,还没读一半就憋得满脸通红,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喘气。他的学习成绩不错,可没见他怎么用功,他的兴趣不在课本上。我们依然很少说话,自习课我写完作业就是抱着厚厚的课外书沉溺其中,忘了周围的一切。偶尔被他愉快的歌声或讲故事绘声绘色的声音打断,忍不住扭过头去,只见他神采飞扬,向周围的同学活灵活现地摹拟各种声响,他能把单田芳模仿的惟妙惟肖,他能把沈凤梅演的诸葛亮唱得难分真假。让我不由微笑,叹服。他的声音成了自习课的音乐伴奏,大家都习惯了,哪天他没来,会觉得缺少了什么。缺少什么呢?没有他,班里死气沉沉的,除了了吵架,闹事的。有他在,大家心情高兴,写作业也轻松愉快。

一天,他抱来一大摞书放在我桌上,说:“借给你看的,你有好看的书也要让我看啊。”我仔细一看,有小说、传奇,还有童话、寓言,都是厚厚的大部头。我高兴得来不及谢他,就拿起一本,贪婪地看起来。日子就在那些令人沉醉的书里和他似有若无的友谊里过得飞快,像流水一样哗啦一下一学期过去了,一学年也过去了。

又一个新的学期开始了,我的目光在人群里搜索,却一直没有他的身影。一个星期过去了,他依旧没出现,就像他突然出现一样,又不吭一声地走掉。我心里有些失落,也有些难过,他到底哪里去了呢?没人知道,就算有人知道,我也不好意思问。总之,他蒸发一样消失了,把我留在原地独自发呆。功课开始紧张,让人无暇顾及,他慢慢淡出我的生活,我又恢复了以往平静的学习生活。

自习课安静得只听见笔画在纸上沙沙的声音以及翻书的哗啦声音,我也把那些不相干的书收起来,投入紧张的毕业会战,老师的苦口婆心,家长的唠叨,搞得人人自危。明宇!明宇!明宇!安静的教室被这些此起彼伏的惊喜尖叫搞得嘈杂混乱,有几位同学激动得跳起来。我扭看了一眼,只见教室后面的窗口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人脸。是他!我忽然面红心跳不能自己,急忙转身,却感觉背后有两道目光像两团火一样直烤着我的后背,我浑身发热,即看不见,也听不见,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我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喘息。我很想再回头看看窗口的那个人,却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动弹不得。等我恢复正常,窗边的人早走了。我悔恨得直捶自己的脑袋,有种想放声大哭的冲动,但我不能,我拼命忍住眼泪,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继续写作业,但不知道写了什么。

五年后的一天,在经过母校的路上,我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叫他的名字,不知怎的我一下子变得很紧张,心砰砰乱跳,浑身的血液只朝头上涌,脸灼热得烫手,就像那年在自习课上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一样,我还是不敢回头。可我再也不想错过这个见面的机会,说不定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我站住,回过头去,是一个高大帅气的大男孩,嘴上有绒毛一样的胡子。我怔住了,他也看见了我,有些惊奇。我们都长大了,变成了陌生人,我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转身飞也似地逃走了。

后来,我离开家乡,再也没见过他。那段少年心事一直深埋心底,那个最初让我心动的少年一直让我无法忘记。许多年后,我仍遗憾当初没有回头,看看那个曾坐在我身后的男生。一眨眼我们就长大了,一转身就成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