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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1980年代,王慧骐便是在青年读者中风靡甚劲的诗人。其后,他致力于散文诗的创作,又成为读者非常喜爱的“散文诗人”。笔者大学期间,有幸在林林总总的报刊上常常读到这位前辈校友的佳作,彼时便对王慧骐生仰止之心和向往之意。来南京后,我因缘而与王慧骐学长相识,也蒙他看重,多次邀我为他所编辑的作家作品给予评论。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文字之缘,所以,在得知慧骐学长的散文集即将付梓时,便忍不住想说几句早就想表达的胸臆。
文章的题目出自于苏轼《与侄书》:“凡文字,少小时须令气象峥嵘,彩色绚烂。渐老渐熟,乃造平淡。其实不是平淡,绚烂之极也。”
王慧骐的近作和他早年时期的散文诗及诗歌的创作,便给人这种绚烂之极归于平淡的印象:其实不是平淡,乃是作家在饱经了世事与沧桑之后,心性淡定、从容的大度与大气。后来,在我的大学恩师吴周文的笔下,也出现了类似评价王慧骐散文的句子。(见吴周文《请饮一杯温馨的酒》,《中国散文评论》2008年第4期》)足见王慧骐的创作风格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是一种事实,也是文学界的一种共识。
王慧骐出道时,是一个敏锐而敏感的诗人,触目所见的物事,都能引发出他的诗情,并演绎出一首首一篇篇激情洋溢的诗文。
年轻时的王慧骐,是一个在诗歌与散文诗方面颇有建树与造诣的作家,激情洋溢,诗情勃发。可谓影响了一代人的审美价值观。时至今日,这种影响仍然存在。《我们上路了》一诗,被选入北师大版语文教科书中,便是明证。他的那些诗歌与散文诗,满溢着对生活的赞美和对理想的憧憬。可以说,当时的王慧骐,与柯蓝、郭风、耿林莽、楼肇明、王尔碑、许淇、李耕、那家伦、王中才、桂兴华等人,共同构画出了散文诗灿烂的文学星空。
在众多的散文诗家中,青春叙事,无疑是王慧骐散文诗创作的重要标志。《十七岁的天空》、《潇潇洒洒二十岁》等作品集,直接以青春的年龄入题,浓墨重彩地抒写着青春的张扬、高蹈。也正是这样的原因,使王慧骐在众多散文诗名家中独树一帜,令人难忘。
其实,细心的读者会发现一个现象,即便是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在技术主义、实验主义冠绝一时、甚嚣尘上之时,王慧骐和赵丽宏等人却是难得的以“本色”见长而立足的作家。他们在写作技巧与写作风格上,完全不同于小说界里引人瞩目的先锋小说和诗歌界的崛起的诗群等实验主义诗歌创作,而是以一种难得的“本色”立足文坛,并形成广泛的影响。
这可能正是王慧骐继散文诗创作之后会发生一个巨大嬗变的根本原因。
散文诗之后的写作,王慧骐主要涉笔散文领域,且在这一领域里又向我们捧出了多部新作,而即将由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的《雪落夜归人》则是其中非常优秀的一部。
如果说由散文诗而散文是一种变异,那么,在王慧骐这里,变异之中有一个似乎凝然不动的主题,则是时间。王慧骐的散文写作,无论是指向亲情、友情、爱情,其实都是时间这一主题下的情感叙事。而时间叙事,则与王慧骐的散文诗中青春叙事巧妙地榫接,共同构成了王慧骐创作的丰富内涵。
当然,几乎所有的作家,都会在“时间”这一文学母题下流连忘返、迷恋不已。
其实,王慧骐无意于时间主题的打造。然而,在他由形而上转为形而下,由青春叙事的诗情画意转向时间叙事流下的家长里短、亲情友情、生老病死等极富悲悯情怀的生活叙事,由张扬、高蹈的诗性叙事风格转向接地、返朴乃至有意趋于平淡的写作风格,都无不打上了时间的烙印。人们知道,唯有文学才可以与时间抗衡。王慧骐的散文,不经意间具有了这样的时间意义。在时间主题的轮廓下,一切都是以时间流驱动着感情的变化。如《拥抱母亲》、《伴妻闯关》、《雪落夜归人》、《怀念恩宁》、《祖父》等篇什,便是这方面的典型代表。《雪落夜归人》当然更不用说了,题目中已经有了时间的印记,即便是《扬州包子》这类典型的风物纪事类的文章、“西塘”系列的悠游之作,也都有了时间的痕迹,让人掩卷之后仍然思绪飞扬。
像《伴妻闯关》里的时间线索,甚至细腻到几时几分,而时间跨度之大,则又拉伸出了二十多年的人生时空。
海德格尔说过,世界在时间性中到场。正是凭借对暗淡了又重新发出光泽的时间的审视,一切过去的物事与情感,才具有了文学的色泽。文学是对时间的抗拒,文学是对遗忘的抗拒,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提出来的命题。
华兹华斯有一个至今仍极受重视的诗学概念,他认为诗起源于“在平静中回忆起来的情感”(Emotion recollected in tranquillity)。人们总是生活在眼前,忙碌着各种事务。特别是现在,快节奏的生活,多事人生,让很多人与事迅速成为过去。但对于诗家与作家而言,逝去的岁月如同一张张底片堆积在记忆的暗室里。诗人所以是诗人,在于他对光阴的流逝比一般人更加敏感。这样来论定王慧骐这样一个从诗人转向散文的作家,可能也就更加贴切。毫无疑问,作为诗人的王慧骐,对时间的敏锐与敏感,我们只要约略读一读他的几篇作品就能充分感知到。
豪・路・博尔赫斯曾说:“时间是唯一重要的。”“我们不可能摆脱时间。”时间是作家的存在方式之一,也是人的存在方式之一。人存在于时间之中,时间也成了人存在的一种体现和表征。现代小说理论家福斯特曾说:“……没有哪部小说是不谈时间的。”其实,这样的理论,用在散文中同样成立。当然,在小说界,《追忆似水年华》已经成为已逝时间再现的经典,普鲁斯特式的方法,已经成为一种时间的经典方式。王慧骐的散文,我们其实也可以说,大多是散文版的《追忆似水年华》,只不过,在经营与构思上,散文并不需要小说那种体系。然而,《追忆似水年华》的庞大、深沉、幽婉,在王慧骐这里也全部得到了体现。这么多年来,王慧骐捧出了很多散文作品,笔触所至,有凡夫俗子的家长里短,也有政界商场的名士风流,有文人墨客,也有市井小民,有夫妻情深、人之大伦,也有亲朋好友间的感情短章,有花草虫鱼,也有山川风物……这些洋洋大观,构成了一个唯美的王慧骐散文世界。当然,散文有散文的灵便,这确实是散文的取巧之处。然而,时间的积淀、情感的方式,并不因为形式的方便而淡化、弱化,艺术的品质,也并不因为体裁之不同而有高下之别。
统观王慧骐的散文,我们可以看到,王慧骐的写作由过去的开放转向内敛、敞亮转向心灵、激情转向沉郁……
这一切,便构成王慧骐散文的唯美世界。
这一切,最大的归因,乃是时间。
时间主题,根据海德格尔的理论,“烦”的本己性基础就是时间性,时间性显示为本真的烦的意义,时间性使得生存性、事实性和沉沦的统一成为可能并从根本上构成“烦”的整体结构。
海德格尔把人的全部存在状态归结为“烦”(Sorge)。其实,我们以这样的理论观照王慧骐的散文,也即会发现,王慧骐的笔下,未尝不是这种存在状态的“烦”。这一点,恩师吴周文已经论及,谓为大悲大悯的情怀。即便是“西塘”系列,也不过是“浮生偷得半日闲”的“烦”余生活。所以,我们说,王慧骐的散文,也同样揭示着存在与时间的关系。而在这样的关系观照下,我们论定王慧骐写作的三大嬗变:
由形而上转为形而下;
由青春叙事的诗情画意转向时间叙事流下的家长里短、亲情友情、生老病死等极富悲悯情怀的生活叙事;
由张扬、高蹈的叙事风格转向接地、返朴乃至有意趋于平淡的写作风格。
也即我上文讲到的:王慧骐的写作呈现出一种由开放转向内敛、由敞亮转向心灵、由激情转向沉郁。
王慧骐本质上是一个纯粹的作家,在文学世界里,他有着自己的一片天地;在文学之外,我们通过他的散文也深知,他又有一个自足的世界。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怀着一种纯粹的文学之心,既不需要向别人证明自己的文学,更不需要向文学展示自身的凡俗。所以,他能够既涉笔于大开大合的风云际会、波诡云谲,也能着墨于历史角落的人生悲欢、凡人琐事。正是基于这样的“慧眼”、“慧心”,王慧骐能够以敏锐、独到与开放的手法写出他笔下的人间情怀。
匆匆之间,言不尽意。身为后学,对前辈学长的作品妄加评议,不到之处,尚祈慧骐学长及母校诸师长原谅,亦望读者诸君原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