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陕西地方戏曲传播的三种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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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的眼光看上去，地方戏曲是在农业社会形态下形成的群体传播的重要形式。大量的陕西地方戏曲直到今天还具有群体传播的特征。从其传播型态看，当代陕西地方戏曲表现出三种型态：艺术的、仪式的和自娱的。它们在传播者、传播内容、接受者以及传播功能上，虽然不乏相互联系之处，但总体上仍然是各有各的特征。

（一）艺术性演出

艺术性演出是把戏曲演出视为一种目的在于审美和娱乐的艺术活动，评判演出成功与否，首先是看受众的审美需求是否得到了比较充分的满足。

1.陕西地方戏曲艺术性演出的主体主要是专业的演出机构。

当代中国社会，专业的演出机构主要是作为国家的事业单位而存在的。按照我们对事业单位的界定，它的主要目的在于谋求社会公共利益。所以在改革开放以前，专业的演出机构是依赖于国家财政支出保障其运行发展的；改革开放以来，专业的演出机构在一定程度上具备了市场主体的意义，但总体而言其作为事业单位的身份并没有本质的变化。质言之，陕西地方戏曲的艺术性的演出主体有以下特征：

其一，制度性。作为事业单位，受到国家有关文化管理部门的直接管理，遵守国家有关管理部门制定的管理规范。

其二，组织性。属于专业的演出组织，内部又按照国家管理规定而构建起一定的组织结构和组织规范。

其三，意识形态工具性。作为上层建筑工具的有机组成部分，主流意识形态的重要承载者，承担着重要的意识形态宣传任务。

第四，具有良好的专业素养。包括业务素养、职业道德修养、思想修养、知识修养、理论修养等。

第五，专业性。或者说职业性，以艺术演出为职业，形成为一个特殊的行业。

这一特点决定了他们有其特殊的情感状态和情感需求；在演出中要与作为受众的一般社会成员的情感频率同步，就必须真正地深入群众生活。从社会学的角度讲，专业演艺人员构成了一个相对特殊的社会阶层，作为一个社会阶层，其生活状态必然具有这个社会阶层的特殊性，由此决定了他们的情感需求以及情感状态也有其相对特殊的地方。当他们面对一般社会成员进行演出的时候，往往是既在从事着大众传播或群体传播，又在从事着自我传播。这就决定了他们所抒发的情感往往与作为受众的一般社会成员的情感震动频率很难完全一致。事实上，作为专业演员，他们的生活状态与一般社会成员虽有交叉，但毕竟有所区别，从传播学的角度讲，即两者的生命空间是有一定的不同的。在此情况下，想要两者之情感频率的震动相吻合，实在很难。

因此他们在演唱的过程中，如果完全投入地演出，必然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在自己全身心投入地演出的同时却会与作为一般社会成员的受众的情感出现一定的错位；而且自己越是投入，出现错位的可能性越大。

同时，由于专业的演艺人员事实上无论过去还是在当今市场经济条件下都必须适应民众的情感需求，才能真正赢得观众。因此，深入体察民众的生活和民众的需求就是十分必要的。

2.艺术性的演出其演出主体的身份特征决定了其演出内容必然要求具有两种特征：其一，要传播主流意识形态；其二，要符合作为受众的一般社会成员日常的审美需求。

社会主流意识形态是一定社会正常运行发展的重要保障。作为事业单位的专业演出团体，在传播内容上，自然要顺应社会需要而承担起主流意识形态的传播任务。

一般社会成员日常审美的需要决定了其传播内容在文化属性上往往不同于仪式性演出，在仪式性演出更加注重审美的和娱乐的倾向，更注重特定仪式所要求的理性内容。

3.艺术性演出中的接受对象是非特定的社会大众。

理论上说，虽然艺术性演出也不排除对接受者的定位，但总体而言，艺术性演出的接收者不限于社会上特定的某些人。其对接受者的要求可以是任何人，并且多多益善。

4.在观众的接受状态上一般地表现为审美性和获取娱乐性。

也就是说，在这种接受中，观众只是在本能地追求审美享受，追求娱乐。他们并没有某种强烈的理性化的目的性。当然这并不是说艺术性的演出没有或不追求社会教益，不具备功利目的，只是从受众的接受态度而言有此特征。因此，艺术性演出在一般情况下是一种最接近于大众传播的演出型态。

5.从功能上看，艺术性的戏曲演出具有作用范围的相对普遍性、审美作用的突出性等特征。

专业的艺术性演出对观众的要求自然是多多益善，换言之，不是像自娱性演出，其主要目的是使自己得到满足；也不像仪式性演出，在很多情况下面对有限的某些特定的观众。因此其作用范围相对广泛。其次，艺术性演出由于在大多数情况下没有仪式性演出那样的特定的功利目的，因此人们在接受中更多地是获得审美享受。

（二）仪式性演出

广义的看，但凡戏曲演出皆为仪式活动――正如同美国学者詹姆士・凯瑞所说“读报”活动一样：“在那种场合下，虽然人们没有学到什么新的东西，但是特定的世界观得到了描述和强化”（詹姆士・W・凯瑞著，丁未译：《作为文化的传播――“媒介与社会”论文集》，第9页。华夏出版社，2005年8月）。本文所谓仪式仅指在特定情况下，人们为传达某种特定的观念或规范性的意义而从事的特定的模式。这是一种对仪式概念的相对狭义的理解。

仪式性的戏曲演出中，演出本身是一种仪式，或者是某种仪式活动的一部分。由于仪式的目的在于使得仪式的参与者的观念得以强化或改变，所以仪式性的演出具有理性的明确指向性。例如，民间在过年过节时村社的戏曲演出即是节日中的相互沟通联系的一系列的仪式性活动的一部分，特别是年节期间戏曲演出更为普遍；人生礼仪活动中的戏曲演出亦很普遍，尤其是丧事活动，在关中农村，几乎大多数的丧事活动都有戏曲演出。习俗性仪式活动具有模式性和稳定性等特征，因而这里的戏曲演出受到特定的仪式形式、内容和氛围的规定。

1.仪式性的演出者既可以是专业的演出机构，也可以是业余的演出机构（如民间的自愿组成的各种班社，平时从事生产劳动，必要时从事演出活动）。

从陕西地方戏曲演出的实际看，在社会举办的大型仪式活动中，一般由专业剧团演出；而民间的风俗性的仪式性活动中，业余演出班社占据了较大的比重。当然，从陕西最近一些年的社会发展情况来看，正式的专业剧团越来越多地参与到了这类演出当中，这显然有助于主流意识形态的传播和强化。

从陕西地方戏曲演出的实际情况看，作为业余演出机构，由于其本身一般是农民身份，一边从事生产劳动，一边从事演出活动。因此，他们的情感的震动幅度和频率天然地与一般民众表现出较强的一致性，因此他们中的一些人，其演唱深受民众喜爱。

2.仪式性演出的目的具有多指向性。

例如其目的可以是公关性的、伦理性的，或者宗教性的。公关性的例如近些年来一些机构举办的大型庆典活动中的戏曲演出；宗教性的如各种庙会的戏曲演出，尽管今天的各种庙会已经程度不同地成为一种更具世俗意义的民间文化活动和商业活动，戏曲演出的世俗文化性或审美属性也因此而得以强化；而在各种民间节日活动和人生礼仪中的演出，其伦理色彩则更为强烈一些，这是由民间节日以及人生礼仪的仪式所决定的――民间节日和人生礼仪活动其目的在很大程度上在于调整或协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包括宗族关系、亲戚关系、友邻关系等。无论年节、清明、中秋还是作为人生礼仪的婚嫁寿诞，这些仪式的本质其实是通过程式化的传播活动协调人们的社会关系。

3.从内容上看，仪式性演出一定要考虑仪式的目的是什么，从仪式的目的出发确定合适的演出内容。

例如寿诞仪式中的演出一定要喜庆吉祥，演出悲剧性曲目就显得不合时宜。

4.仪式性戏曲演出的接受者一般是特定的群体成员。

在关中地区，我们常见的情形，其群体通常是村社成员或亲族成员。以年节期间的戏曲演出为例，其接受者基本可以清晰地分为两部分：村民和亲友。这既是作为相邻的群体成员共同从事的一个具有仪式性意义的传播活动，也是一个亲友之间以接受和相互沟通为活动内容的仪式性的传播活动。其结果是使得群体意识得到强化、群体关系得以协调。

5.作为仪式性的戏曲演出，其作用首先在于与其他仪式性活动一起影响作为群体成员的传播活动的参与者的群体观念，从而进一步影响人们的行为，或影响人们对相互之间社会关系的界定。例如使得亲族意识得以强化，或得以调整。

6.仪式性戏曲演出受到演出氛围的影响，表演的自由度受到一定的限制。

从传播学角度看，专业的艺术性演出主要目的在于使得观众获得审美享受，这里的审美享受并不受到特定的观众处境的影响，他在享受艺术感染的过程中是一个相对单纯的接受者，这就给表演者留下了最大限度地发挥艺术创造力的自由；而仪式性演出，其接受者处于特定的情境之中，这就要求演出必须服从于接受者的特定的观念和情感状态。

（三）自娱性演出

任何一个个体的自吟自唱基本均为自娱性演唱，但能称之为演出的，一般则主要的指民间自乐班的演出。在当代陕西城乡，自乐班的戏曲演出极为普遍。

分析其特点，可以看到主要有以下几方面：

1.自乐班的演出者一般均为业余演出者，他们更多地是从事其他各种工作。这一点决定了他们的演出更多地是真实抒发自己的生活感受。

2.自娱性演出的目的在于从演出中得到娱乐和审美享受。虽然自乐班有的时候也从事仪式性演出，但从主导的一面看，主要是自娱性的演出。

3.自娱性演出是一种自由度很大的演出，因为他们基本不需要考虑别人是否或者在多大程度上接受、理解他们的情感。虽然此一点并不是绝对的。

4.当今社会陕西地方戏曲演出中，很多自乐班演出的内容为对专业演出者的模仿或程度极为有限的改造性模仿，因此一般而言其艺术创造性的意义有限；就此，自乐班的演出在一定程度上又是专业演出者对社会发挥作用的一种补充形式。

5.自娱性演出中传受双方在很大程度上具有合二为一的特征，但由于其通常主要以自发性班社形式出现，所以主要的是一种群体性自我传播。而且这里的群体通常只是一种兴趣性的群体，而不是建立在政治经济利益或血缘关系上的社会群体。

6.自乐班的演出虽主要是为了自娱，但也常常对他人发挥重要影响。这一点，就使得其具有了更强的社会意义。从关中地区自乐班的演出情况看，在有些时候，观众还有相当的规模。就此而言，如果文化管理部门对其进行适当的引导和管理，对社会文化建设会发挥相当重要的积极作用。

（四）

本文对陕西地方戏曲演出的三种形态的划分并不具有绝对性。例如，自乐班的自娱性演出在很多时候并不绝对是自娱，并不排斥娱人。又如，专业剧团的艺术性演出和仪式性演出很多时候是结合在一起的。

需要说明的是，从近些年的情况来看，随着传统戏曲演出与广播电视以及互联网络日趋密切的结合，戏曲演出的大众传播和网络传播形式的影响也越来越大，甚至有超越传统演出方式的趋势。我以为这种演出形态就其主导性的一面看基本属于艺术性演出的变体。因此并不把它们作为某种特殊类型加以阐述。当然，传播媒体的变化也给演出本身带来了一系列影响，因而专门地、深入地研究是十分必要的，这也是很多学者关心思考的一个问题，本文不做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