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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做情人,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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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拉终于找到工作了。姐妹们说这事当然得好好庆祝一番,于是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穿过一街男人欲盖弥彰的眼神,疯疯颠颠地逃进胭脂路那家颇有旧上海格调的酒吧。这天,米拉并不想过于张扬,于是她随便拣了件蓝白碎花的裙子套在身上,没想到在姐妹的簇拥下,绿叶反倒成了主角。她有些沮丧,一连拒绝了好几个男人的邀请。两个月过去了,她仍然无法抹去那片忧伤的记忆,在这个地方,她曾经被一个英俊的男人缓缓伸出的温柔大手捕获。他是一个优秀的舞者,而那时的她还像今天的长裙一般羞涩难堪。一开始便无法抵挡,注定了最后也无法挽留。她偶尔仍会来喝酒,只是不再接受任何男人伸过来的手。

米拉抿了一口干红,忽然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男人,头发有些卷曲,眼神却孤傲得可以灼伤一切。她觉得他正用一种轻飘飘的余光扫视自己,她被这个不可一世的眼神激怒了。她立刻站起来,走到那男人面前,还了他一个相当狠毒的眼神。没想到他居然没有任何反应,一口喝掉杯里剩下的伏特加然后迈出了酒吧。存心发作的米拉简直失败得一塌糊涂,于是她跟着跑了出去,却只看见那个男人已经开着银白色的马自达疾驰而去。她突然发现自己原来这么不堪一击,如此轻易就叫一个陌生的男人伤害了自尊。

米拉正式上班的第一天险些迟到了,她慌慌张张地拖着高跟鞋试图挤进正在关闭中的那扇电梯,当她最终不得不失望地决定放弃努力时,那道狭小的门缝里忽然伸出一只大手,接着铁与肉发出一声沉闷的碰撞,电梯门重新弹开。米拉赶紧在那只胳膊的庇护下钻进电梯,她满怀感激地仰起45度去寻找那个救她的人,却意外地发现竟然就是昨天那个令她难堪的人。落在米拉脸上的,仍旧是那种轻描淡写的眼神。电梯停在12楼的时候,他先走了出去,又是他一把推开了米拉所在的房地产公司的玻璃门。米拉不得不跟在后面像个笨重的车厢任由摆布。中午吃饭时,米拉一边咀嚼着大米一边思忖问题可能存在的严重性:如果他是她的上司那该怎么办?过了一会,他居然端着饭菜坐在她前面的位置上。虽然只是个背影,但却可以肆无忌惮地观察他。米拉先是觉得他吃饭的动作看上去很不协调,原来他是用左手拿筷子。后来米拉才注意到他的右手,手背上有一道红肿的伤痕,手指也僵硬地搭在桌子上。这道伤痕让米拉有些过意不去了,没办法,女人总是这么容易感动。第二天,米拉特意去买了瓶红花油放在昨天他吃饭的那个位置,然后端着饭菜坐得老远。他果然还是选择坐在那,米拉看着他吃完然后将那瓶红花油放进口袋里,她觉得有些欣慰,她忘记了昨天的这个时候她正咬牙切齿地恨着他。不过女人总是爱计较的小动物,所以当他把剩下的红花油还给她并且道谢的时候,米拉却不依不饶地说,就算你很了不起我很不怎么样,你那天也没理由傲慢无礼不可一世地看我。他笑了,他说前些天对任何女人没有任何好感。米拉说,为什么?他往前凑近一公尺后很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说,我想你明白,因为你一晚上都在拒绝其他男人的手。五秒钟的时间,米拉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两样东西,一是锐利,二是忧伤。原来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叫任丘,不出所料,他果然是她的上司,他就是这个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对此米拉倒觉得几分痛快,即便这样富有的花花公子,失恋时也会脆弱得像个孩子,何况自己一个细弱女子呢?然而米拉很快就发现,任丘并没有遵循他应有的生活方式,他的生活简直简单得接近朴素。比如他极少开着那辆性感的马自达四处溜达,从不抽烟,痛恨聚会,像杀手里昂一样嗜好酸奶,最不可理喻的是,他身边居然连个暧昧的女人都没有。

米拉说,你一点也不像公子,没有情调的家伙。

任丘笑得极其淡然,他说,情调可是个危险的东西。

最近米拉对于眼前这个男人的微笑很是着迷,因为他的嘴角自然弯曲后的形状充满智慧和宽容。所以任丘微笑的时候,米拉总觉得无需防备,尽可任由她闹腾。更重要的是,米拉想和他一样,把过去看透,看淡。

米拉一开始只是庆幸自己遇到了天底下最善良的好上司,无论怎样也丝毫不影响她每月领到的高额薪水,姐妹们开始煽风点火,怂恿她凤栖高枝,同事们也躲躲闪闪,蜚短流长。米拉忽然明白,任丘身边那个“暧昧的女人”不正是自己吗?

于是她忿忿不平地找到任丘,义正辞言地说,这种绯闻不仅侮辱我的人格,还侮辱我的智商。

任丘哈哈大笑,他摇了摇米拉高高扎起的发垛说,笨蛋,因为你是惟一一个不在工作时间跟我谈私人感情的助理。

这一天,任丘做了一件让米拉都觉得很有情调的事。在任丘古朴素雅的客厅,米拉喝到了经理亲手磨制、冲泡、调匀的一杯意大利浓缩。看见她贪婪地一饮而尽,任丘故作吃惊地说哪有你这样喝咖啡的,一点情调都没有。米拉说那你再给我一杯试试,结果米拉还是一口气喝个精光,她舔着湿滑的嘴唇叫道,任丘,我几时跟你产生“私人感情”了?

傍晚飘起了小雨,任丘和米拉各撑一把伞在步行街溜达。路过一家英伦咖啡馆的时候,米拉忽然收起伞躲进了任丘的伞里,而任丘也很大度地将伞摇往她来的方向。

一连走过几家精致的服装店后,任丘才问,你怎么了?

米拉惊慌地发现自己竟然紧紧地挽着任丘的胳膊,她慌乱地从他的伞里跳出去,然后揉了揉手腕说,刚刚伞撑久了,好累。

最后米拉仍然拒绝任丘送她回家,她固执地跳上606,坐在最后一排的狭小角落里。当车走远,任丘才想起米拉今天竟然没有隔着玻璃冲他扮阿布小人得志的鬼脸。

任丘回去的时候,故意绕开那家烛火撩人的咖啡馆,没想到还是遇上了,无处可逃。

那个美丽狂野的女人已经挽着一个英俊的中年男子在他面前停下。任丘认出那个已婚的男人,虽然已至中年,但他的舞步的确令人倾倒。两个月前,任丘就是将自己的女人从他的怀里拉出来,三人卷进灯火眩晕的舞池,剑拔弩张。

任丘固执地说,跟我回去。

最后女人气愤地挣脱任丘的手说,我从来不属于任何人。

任丘曾经是那样痴迷于这个女人的桀骜不训,然而竭力据为己有的结果却是沦为她众多情人中的一个。

女人柳眉轻挑,任丘,好久不见,有空一起坐坐啊!任丘觉得有些羞耻,不过他看见那个男人居然站在一边无动于衷地看着自己的女人风情万种,于是他几乎用挑衅的口气说,随时奉陪。

相视一笑,擦肩而过。大约过了五秒,那女人突然在背后喊道,就今晚吧,我电你。

任丘没有回头,他被这句话彻底击碎了,两个月前的那晚他就换了电话,对此,她竟一无所知。还以为值得怀念,其实早已被忘记。

任丘终于掏出手机,删除她的号码。

凌晨两点,米拉居然打来电话,她说大概是咖啡喝多了,今夜无眠。

任丘说,我正在用酒精酝酿一个新的故事,还没开始,你就闯进来了。

米拉大笑,看来这故事里得有我了。我想问你,如果你见到过去的恋人和另一个情人在一起,你会心痛吗?

任丘沉默了一会说,不会像以前那么痛。

以前有多前?

当我知道我只是她的一个情人那么前。

情人真是微妙的角色。米拉感慨道,你越努力占有,就越容易失去,越试图依赖,越自欺欺人。等到发现风度翩翩的他原来是个有妇之夫,才会明白他的舞伴远远不止你一个。

任丘突然意识到原来米拉钻进他的雨伞并抱紧他的胳膊是因为看见了坐在那个女人身边的那个男人。

原来我们都是情人,一叶枯柳,一抹落红。

米拉说,何必故作高雅?不就是残花败柳嘛!

任丘在电话那边按捺不住笑起来,可爱的米拉,能借你的头让我肩膀靠靠吗?

于是这个晚上,米拉接受了两个月来和男人有关的第一次约会。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去了天行洲,长江边上一块荒凉空阔的沙滩。任丘很快搭起两顶帐篷,然后找来一些碎石块垒成野炊用的小灶。任丘穿着黑色紧身背心,短裤赤脚,肩膀在太阳下,线条极其优美,散发出庄稼汉子的自然野性。这多少激发了女人爱给男人烧菜的天性,因此连极少下厨的米拉也心甘情愿地在灶前折腾得不亦乐乎。最后任丘不得不从米拉手里接过勺子,娴熟地摆弄出一桌好菜。米拉歪着脑袋在一边傻笑,她忽然觉得任丘的45度侧面就像四十岁的男人般温柔可靠。

晚上,他们光着脚踩进过膝的江水里,米拉不小心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暗流掀离地面卷入水里,任丘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过两个人还是一同跌在浅水区。十指相扣,温暖如潮。

第二天,米拉醒得很早,事实上,她只在天亮前睡了一小会。所以当任丘从外面端进一碗热乎乎的面汤时,米拉很是意外。幸福的感觉是不是总像这碗面汤,不迟不早,突然袭来?

米拉有些不知所措,她舔了一小口,好像思索了半天才叫出声来,太鲜了!

任丘轻轻拍落手上残余的面粉说,因为汤里放了一种野菜,我们那叫灰菜。昨天我找石头的时候发现那边长了一片。

米拉忽然想起了那个男人。她原本以为吃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跟什么人吃。现在她才恍然大悟,或许他在乎的才只是和什么人吃饭,而有些饭却只能两个人去吃。

例如任丘也说,那个女人决不会来吃这些东西。

浪漫原来就是这样廉价的意外。倘若你敌不过奢靡的浪漫,一不小心便会沦为爱人的情人。等到繁华落尽,曲终人散,一回头才发现,浪漫越是土得掉渣,越叫人泪流满面。

喝完面汤,他们又光着脚丫在湿透的沙滩上来来往往。任丘的脚很大,米拉跳进他的大脚印里,漫无目的,亦步亦趋。这天她一直在想,如果我是灰姑娘,为什么不穿灰王子的玻璃鞋呢?

米拉穿着“鞋”又走了两步,突然发现大脚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手掌印。任丘已经跑到老远的对面喊道,米拉,我能牵你的手吗?

仿佛有种被沙吹迷双眼的感觉,米拉慢慢拾起左手,轻轻地放进任丘的大手印里,温暖,潮湿。所幸情人只是一枝带刺的玫瑰,伤了右手,还有左手。

那晚在帐篷外,米拉从任丘的怀里伸出半个脑袋,她说,我们不做情人好吗

当然。任丘坚定地微笑,老婆一个就够,情人永远在得到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