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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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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1991年8月中旬的一个上午,我奉命来到了中国武警玉林三中队。和我同时到达的还有其他三位老师。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为武警中队编排节目,以让他们参加下个月底在柳州举行的中国武警广西总队的首届文艺汇演。排练霹雳舞的是市轻音乐团的一位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排练相声节目的是市艺术团的一位话剧演员;训练、辅导独唱的是市轻音乐团的一位女歌手;只有我一个人来自市文化馆,我负责为三中队编排一个警营舞蹈。明确任务之后,我一连几天都扎在警营里,看战士们出操、打军体拳、练擒拿术。经过三天的观察,我确定编排一个反映武警英勇精神的当代舞。

在分来练舞的十位武警战士中,我毫不犹豫地确定了一班班长杨明担任舞蹈的主跳。杨明是四川成都市区人,180的身高,魁梧的身材,坚定的眼神,一脸正气,他领悟能力强,动作规范,待人接物得体,在战士们中有很高的威信,我不在场时他还能带领战士们自觉练习。我为上天赐给我这么一位理想的演员而暗自高兴。我把战士们训练中常用的侧倒、前扑、蹬腿、擒拿等动作加工了一下,用到了舞蹈中。另外还增加了不少高难度的动作,大家很勤奋,练得很欢。

一星期后,舞蹈合成了,但问题竞出在了杨明身上。由于杨明身材最高,体重最重,托举他的另一位战士显得力不从心。这个托举动作是首先把杨明托举起来,转三圈后再把他甩到后背去,托举杨明的是从河南农村来的小伙子(为方便记,我称他为“大河南”),他也算是战士中的大块头了,但还是比杨明轻了好几斤。

为了表现出武警战士那种坚韧不屈、无坚不摧的精神,我在舞蹈最后的高潮部分编排了一个爬人墙的情节,就是由主演从弯腰搭成人墙的战士们的背上爬过去。杨明还没爬到人墙的中间,人墙就塌下来了,战士们抚着背高叫:“太重了太重了!真的顶不住了,换人换人!”我调整了一下战士们的心态,又再试了一遍,还是不行。要忍痛割爱了,我当机立断:换主演!但换谁上呢?我逐一审视,“大河南,你出来试试!”“大河南”的动作都算规范,由于他出生在武术之乡河南,他还懂玩一些武术的技巧。我调杨明来托举他,也不行,他只比杨明轻几斤,杨明也扛他不动,必须换一个体态轻盈一点的队员。我把目光停在那个身高179但很瘦、体重很轻,名叫黎鸣的桂林仔身上,但经细细端详,最后还是感到他身体偏瘦,形象不佳。我把目光移向“桂林仔”旁边的中等身材的小伙子身上,我刚盯了一眼,“桂林仔”就叫了起来:“‘湖南鸟’,快出来,老师在等你呢!”为什么叫他做“湖南鸟”?我不懈地问道,谁知竟引起哄堂大笑。原来他来自湖南某个农村,他们那个地方的风俗习惯是晚上睡觉都衣服,的。我“哦”了一声,不禁也笑了起来,我眼前浮现出了这么一幅图画:某天半夜,部队紧急集合,“湖南鸟”睡眼腥松,赤条条地从被窝里钻出来,一想到这,我不禁笑弯了腰,看到大家都在嘲笑他,“湖南鸟”的脸霎时红了。看到这情景,我不好意思再叫他,。“吴老师,这个怎么样?他够轻!”大伙把一个稚嫩的少年推到我面前。他五官端正,身高169左右,今年十八岁,大家都叫他为“小山东”。但他的动作却实在不敢恭维,由于他是刚入伍半年的新兵,不论操练或格斗都没老队员那么威武有力。又否定了一个,还有谁呢?这时我突然注意到角落旁自己一个人在默默苦练舞蹈动作的一个身材适中的战士。我向他走过去,一问,知道他叫游击,来自四川重庆附近的农村,他是二班的副班长,由于和杨明都是四川人,所以他俩平时很是聊得来。他黝黑透红的脸膛,浓密粗黑的剑眉,单眼皮,烔烔有神的眼睛,高鼻梁,鼻尖很细很尖,菱角分明的嘴唇。这么一张青春帅气的脸,就是叫他上银幕,也绝对经得起特写镜头的考验。都说四川盛产师哥美女,看过之后方感果真名符其实。游击的个子比我稍矮一点,我高174,他应有172或171。他身手敏捷,动作舒展大方,刚健有力,神情坚毅,英气迫人。我对他说,想叫他当主演。我猜想,他十有八九会回绝,因为我接触过很多文艺队的男队员,想叫他改跳主跳,他们都会一个劲地推卸、退缩。我期待地望着游击,只见他张开了嘴,很干脆地说:“行!”,我高兴极了,武警就是武警,连执行演出任务都这么干脆利索,我教了他“旋风脚”、“云卷门”、“双飞燕”等技巧动作,他都很用心很下苦功去练,为了练好“横双飞燕”,他把大腿的肌肉都拉伤了,可他一刻没停,不能练技巧,就叫我细抠他的舞蹈动作。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游击拉伤的肌肉也伤愈了,换角后的舞蹈也排得相当熟练了,我叫武警方负责排练工作的姚指导员来审查节目,他看后直呼“好好好”,舞蹈编排得很好,看后使人精神振奋、弘扬了武警精神。我欣慰地笑了。毕竟我为它倾注了满腔的心血啊!由于考虑到舞蹈组除了杨明外,其他队员都没有登台的经验,所以我联系了一台晚会的负责人,安们这个名为《武警英姿》的舞蹈在晚会中演出。正当一切都按部就班顺利进行时,晚会的负责人打电话给我,说由于领导不能按时回来参加,晚会只得推迟两晚进行。天啊!过两天我们都要在柳州汇演了!唉,让队员们在比赛前有个锻炼机会这个愿望就要落空了,我赶紧向姚指导员汇报,他想了想,说:“明早我们集中所有的武警在这里观看,也算给队员们一个彩排吧。”

第二天早上,警营里演出进行得很顺利,尤其是《武警英姿》更是发挥出色,得到了武警官兵的满堂彩。队员们很激动,围着我笑个不停。我问他们紧张吗?大家齐说不紧张,我特别询问了游击,他说:“我们平时都是在这里操练,观众也都是自己熟悉的战友,紧张个啥呀?”我很高兴,不怯场那是表演取得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

第二天,我以化妆师和唯一的一个辅导老师的身份和大家一起踏上了赴柳州的路程。我谢绝了姚指导员提出的和他坐小车的提议,而执意和战士们一起登上大卡车。战士们很欢迎我,说我平易近人,和他们很聊得来。在大卡车里,我向战士们讲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大家就三三两两聊开了,我突然听到杨明和游击在哼唱一首歌曲,旋律是那么的熟悉。啊!是近段时间正在热播的励志歌《水手》,我赶紧凑过去,拿过他俩手中的歌纸和他俩一起唱起来,战士们见状,纷纷过来凑热闹。虽然他们五音有点不全,但和他们唱歌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一些我们南方人平时不懂或根本不用的字语他们能告诉你正确的读音。我指着那个“孬”字问:“这个‘不好’怎么读?”杨明大声说:“念‘nao’这个音。”游击转身向大家说:“战友们,这次汇演我们决不做孬种·!”“好!”大家回应道,并即刻扯着噪子唱开了:

他在风雨中这点算什么

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我们欢唱着,干嚎着,唱了一遍又一遍,快到柳州时,我们已把这首歌唱得滚瓜烂熟了。

到柳州后,我们住进了柳州武警大队。我和战士们一起列队进餐厅用膳,列队进剧场走台,我感到很新鲜、很刺激。

终于到了晚上,汇演开始了,剧场里黑压压的坐满了人,座位的前两排是正襟危坐的部队首长,这阵势不禁使人有点点的紧张。或许受这气氛的影响,在晚会前半部分表演的《霹雳舞》、《相声》、《独唱》等节目得分都不高。这时我更感到了肩上的责任重大,我赶紧把《武警英姿》的演员叫到剧场外面集合。我给他们过了一遍动作之后,很严肃地说:“战友们,我们代表队前面的几个节目成绩都不理想,玉林武警的荣誉就全寄托在你们身上了,大家有信心争第一吗?”“有!”大家齐声高喊。我走过来和战士们一个个击掌鸣志。突然,我发觉游击的掌心都是汗,不好,这是怯场的一个明显表现。糟糕,我无形中给了他很大的压力,要知道,他可是个第一次登台的演员啊!我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是,赶紧改口道“大家不要紧张,只要发挥出你们平日训练的水平就好,不要考虑第一不第一的。”大伙还能否听得进,我感到心中无底,我把大家领进后台。我们的演出开始了,前部分大家表现得很好,游击和杨明的托举也完成得很漂亮。快到尾声了,在高潮部分——爬人墙中,游击却从人墙上跌了下来。天啊!这是多么大的失误啊!排练中他从未出过这样的差错啊!我已不记得游击是怎么从地上爬起又再攀爬到人墙上去,我只感到脑袋“嗡嗡”作响。我很气愤地冲到舞台的出口处,我要狠狠地训斥他们怎么这么经不起考验。队员们出来了,大家很沮丧,杨明走在队伍的前头,一看到我,就紧紧拉着我的手说:“老师,对不起,我们辜负了你的期望!”游击紧咬嘴唇走到我面前,非常难过地说:“吴老师,我令你失望了。”看到这情景,我的气消了一大半,我把大家拉到剧场外面的大操场上,安慰大家说:“大家不要丧气,你们都表演得很好。大家笑一笑,振作起来,我们高唱一曲《水手》。”在大操场的一角,响起了我们的歌声:

他说风雨中,

这点痛算什么……

我们哼着歌回到了剧场,刚好,汇演结束了,主持人正在宣布比赛结果。《霹雳舞》、《相声》、《独唱》只获得了优秀奖,《武警英姿》获得了二等奖。姚指导员走过来,和我握手致贺,并说如果不是出了点差错,我们非获一等奖不可。我笑了,在失误的情况下我们还能获得二等奖,这成绩我已满足了。在剧场里,我和战士们一起鼓掌,一起蹦跳,一起呐喊……

原计划汇演后的第二天一早我们就要返程的,但姚指导员为了奖励我们取得的好成绩而临时决定让我们明天一早到鱼峰山去玩。在鱼峰山上我们玩了一个上午,直到快十一点我们才下山返玉林。我又和战士们坐上了大卡车,大家又疯闹起来。他们大部分过一个月就要退伍了,我们就要离别了,我心里涌起了一丝丝的酸意。我和“大河南”聊了起来,问他退伍后会不会留在玉林工作。旁边的“湖南鸟”插嘴说:“他一退伍就要回河南老家结婚了,怎么可能留玉林啊。”我随即问:“他有女朋友了?”“有啊!”“湖南鸟”在旁边大笑起来:“我还看过照片呢,脸圆圆的,就像一张大饼。”大家笑歪了嘴。“你这‘湖南鸟’呀,真是乌鸦嘴。”“大河南”是游击二班的战士,游击肯定要护着自己班里的人啊。他把话题转移到了“湖南鸟”身上。“湖南鸟,你退伍后还裸睡吗?”“湖南鸟”半认真半搞笑地说:“裸啊,怎么不裸?这是我们家乡的优良传统,你没看到电视台近来也宣传裸睡的诸多好处吗?”“桂林仔”听后高喊起来:“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湖南鸟’飞出来。”大家哄堂大笑。看到游击也和大家一样笑得前仰后翻,我很高兴:他已从哪失误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大家尽情地笑,尽情地叫,尽情地唱,到覃塘停车时,我们都饿得呱呱叫了。但覃塘饭店的服务员迟迟不把饭菜端上来。千呼万等,第一盘菜终于端上来了,只一瞬间,就被我们吃个底朝天,第二、第三、第四盘菜也都这样,刚端上来,就马上空碟了。连服务员回头一看也都惊呆了,刚走两步,就全部报销了!我掉头看看我们的另一桌,也空空如也。我不禁笑了,年轻就是好,连吃饭都可以这么年少轻狂,都可以吃得这么青春飞扬。

回玉林后的一个月,我们都沉浸在幸福欢乐中。《武警英姿》舞蹈组得到了上级的嘉奖。我们参加了玉林市的“国庆文艺晚会”、“玉林市文艺汇演”,并在大府园召开的万人军民大会上作了汇报演出,我们每到一处都大受欢迎,每到一处都获得高度评价。

都说幸福的光荫似箭,很快就到了十一月份,老兵就要退伍了,我们就要分别了。一连几个晚上我都往警营里跑,因为我知道,一旦离别我们以后就很难再见面了。我多希望有谁能留在玉林工作啊!这样,我们还可以抽时间叙旧,寄托我们对美好时光的一点思念。但他们的回答使我失望了。杨明要回家复习功课准备上大学;“大河南”要回家结婚生子;“湖南鸟”要回家乡等待时机;“桂林仔”计划做旅游的生意。只有游击,他说还没考虑好。

第二天,我怀着难舍难分的心情来送他们上车。此刻他们就要各奔东西了!我一一和他们握手道别,突然,我却发觉怎么都找不到游击。正当我疑惑万分时,“吴老师!”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转头一看,是游击!他满面春风、踌躇满志地对我说,他不走了,他要留在玉林,上艺校,学舞蹈。我喜出望外,送走了战友们后,我马上带他到玉林的一间师资最雄厚的艺术学校,把他交给我的一个在艺校任教的朋友,并叮嘱朋友一定要对游击多下功夫栽培。由于游击没有柯机,我就和他约定:每天下午六点钟准时在学校的电话机旁等我的电话,我好了解他每天的学习情况。一连几天,我打电话问游击学习是否辛苦时,他都是沉吟了一会说:“很轻松,你不要担心。”

一连十几天过去了,我打电话给艺校的那位朋友,询问他游击的情况。他想了想,告诉我,游击练功很刻苦,从不说一句累。但他的舞蹈底子太薄了,基本功太差,年龄也大了。跳民间舞、民族舞他都找不到感觉,尤其是蒙古舞的扭肩、碎肩,朝鲜舞的呼吸,对他更是难上加难。通了电话后,我沉思了许久,是的,游击今年已经快23岁了,这个年龄才学舞蹈太晚了。照这样的情况,他以后是很难有所发展的。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我马上赶到艺校,我要坦诚地指出这些问题,以免耽误了他的前途。刚见到游击,还没等我开口,他就急急地说:“吴老师,我要回四川去了,我爸打电话给我,说我妈摔伤了,我要回去照顾我妈。另外,我……我发现自己当初头脑发热,太冲动了,我并,并不适合学舞蹈。”我半高兴半忧伤,高兴的是我不用亲自开口;忧伤的是,我和游击也要分别了。我只能对他说,支持他的决定。

第二天,我买了大包小包的玉林特产牛巴啊、茶泡啊等送给游击。临上火车前,游击很认真地问我:“吴老师,我这样走算不算逃兵啊?”我笑着拍了拍他肩磅,告诉他:“不是逃兵,人生有很多的选择,你能这样慎重,重新正确选择,也是有勇气面对现实的一种体现。”游击听后坦然地笑了。“吴老师,你这样说我就释怀了,没有什么遗憾了。”

列车轰鸣,它在催促,它要载着我最后的一位战友奔赴远方了。游击激动地拥抱着我,我也难过得热泪满眶。

游击走了,我时不时收到他的来信。他在信中说,很高兴能交到我这个朋友般的老师。半年后,我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他正准备登上赴玉林的列车,明天就可到达玉林了。他此行的目的是想尝试做点小生意,他看到牛仔裤在家乡热销,就想到玉林进点货,回去卖,他叫我帮他找一下货源。我放下电话,马上去找熟人要货。

第二天下午,我终于见到了游击,不提有多高兴了,从坐上出租车到走进服装批发市场,我们的话都没有停过。游击由于带的钱有限,只购了100条牛仔裤。我粗略地算了一下,100条牛仔裤,扣去来回的费用,所剩无几了,我赶忙掏钱帮他购多了100条,游击感激地说:“吴老师,卖掉后我马上汇钱给你。”我连连摆手,叫他不要急。

两个多月过去了,我收到了游击汇来的汇单,并接到了他的电话,他对我说不好意思,这么久才汇款过来,我赶忙问他牛仔裤销路如何,他笑了笑,说他不是做生意的料,卖了两个多月才卖完。他决定不再做生意了,还是立足家乡,搞种植。我很是为他高兴,并衷心祝愿他的果林早日建好并获大丰收。

游击一头扎进了果林,刻苦钻研,埋头苦干。春夏,果林一片葱绿,小树苗在茁壮成长。突然,一场夏季风暴摧毁了他的果林。树苗东倒西歪,有的更是被连根拔起。从杨明那里知道这消息后,我惊呆了,这对于刚刚创业的游击真可谓是灭顶之灾!我赶紧联系了杨明、“大河南”、“湖南鸟”、“桂林仔”、“小山东”等人,一起给游击捐款。在大家的帮助下,游击的果林渐渐复苏了。第二年我们都收到了他给各人寄来的红樱桃、弥猴桃等果实。一连几年,游击的果林都获得了大丰收,为了扩大销路,游击增开了一间果脯加工厂,把果实加工成果脯进行销售。我们都为游击感到高兴,大家约定:2008年5月中旬到游击的果林和加工厂去参观、游览。

正当我们准备赴重庆之时,突然传来了惊人的消息——四川汶川大地震!游击的家乡也在震区!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噪子眼,但怎么打他的手机都打不通。我赶紧联系成都的杨明,他也没有游击的消息,我们只能干着急。不知过了多久,杨明才给我们消息:在地震中,游击的果林、加工厂全毁了,幸好游击在野外作业,保存了生命。他赤手空拳冲进倒塌的废墟,靠双手挖,硬是救出了6个人,最后掘出了他妻子的尸体……游击取出存款,救助地震中无家可归的灾民……

我们都被深深的震撼了,我们《武警英姿》舞蹈组的队员又组织起来,为游击捐钱、汇款。大家都表示:一宁要帮助游击渡过这个难关。

游击挺过来了!灾难并没有使他倒下,他在废墟上重建了家园。他搞养殖场,饲养了大批的鸡、鸭,每天鸡蛋、鸭蛋的销量都相当可观。经过两年的苦斗,游击的新产业又搞得红红火火了。游击向大家发出了邀请,邀请我们在2010年底赴四川参观游玩。

正当我沉浸在就要和大家重逢的喜悦中时,我却感到了身体的不适:双脚经常肿、痛。我被医院检出患有严重的痛风并有痛风结石。我赶快通知了大家说没空,并谎说是为了照顾亲人。这次四川之行就因为我而搁浅了。

我上网搜索,搜索到了治痛风、割痛风石的权威医院——深圳某医院,当我连夜搭车赶到深圳,并找到某医院时,却被告知这是子虚乌有的事。我万分丧气地回到玉林,后来听从别人的劝说跑到南宁,找省内某著名的医学院动手术。我提着行李一个人于下午三点赶到了南湖旁的医学院,挂号、排队诊病,快下班了才轮到我看病,当知道我是治痛风时,医生告诉我,这是分院,治痛风要到总院。我历经千辛万夺,碾转了大半个南宁,终于来到了那遥远的总院。这时已是晚上七点半了,虽然又饥又累,但是还是掩饰不了心中的狂喜,我幻想着:只要过十五天,我就可切割痛风石,根治痛风,健健康康的离开这里了。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二楼,找到了值班诊病的医生,我笑嘻嘻地对她说,我要住院治痛风。停了半响,女医生才毫无表情地问我:“你预约了吗?”我怔了,赶紧回答没有预约,不知道留医还要预约的,她斜着眼瞧了瞧我说:“你以为我们大医院也像你们的小医院那么容易进啊?!你走吧。”一盘冷水使我霎时从头冷到了脚。我一个外乡人,人生地不熟,况且又是晚黑,我能走到哪里?在我千般哀求下,女医生才冷冷地吐出几个字:“那你睡走廊吧。”

睡走廊睡了八天后,我终于可以进手术室了,手术是那么的漫长,三个钟头后我才被推出了手术室。我睡上了走廊的病床,手术后的伤口仍在源源不断地流血,不一会就把那床白被单全都染红了。伤口很痛很痛,每晚都痛得我难以入眠,但我的精神还是很好,整天笑逐颜开,自己一个人捂着伤口下楼打饭买早餐,独自跑到外科诊室换药还和那里的医生护士谈笑风生。一天、二天……一个星期过去了,我的伤口竞没有一点愈合的迹象,鲜血还是不停地从伤口渗出。我赶紧找到主刀的外科大夫,他看了我的伤口后,说第一次手术不彻底,痛风石没有取尽出来,过多几天还要再动第二次手术。我马上惊叫起来:“还要动第二次手术?动第一次都流了这么多血了,动第二次我的血不是要流光了吗?!”主刀大夫狠狠地甩下一句:“动不动由你”后,拂袖而去。

我给家里打了电话。第二天,儿子提着一箱子书来到了南宁。儿子告诉我,家里召集所有成员开了紧急会议,最后统一意见是我必须听医生的话,并确定动第二次手术我必须有人陪护。由于我父亲是二次中风,情况严重,家里所有的亲人都要轮番服侍他,实在抽不出人,最后还是即将要参加高考的儿子自告奋勇来南宁陪护我。

在儿子的陪伴下,终熬到了第二次手术的时间。从手术室出来回到病床,鲜血又再一次把白床单染红。我的身体大不如前,低烧持续不退,每次打开绷带,还是看到伤口鲜血淋淋,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我又找到主刀大夫,他看了我的伤口后,说:“再过一段时间,伤口还没愈合的话,就要植皮了,懂吗?就是从你割一块皮下来缝合在伤口处,一次不行,就再植第二次,甚至第三次。”我惊恐万分地逃离了外科诊室。从此我开始神思恍惚,终日被笼罩在恐惧之中。当一天,护士通知我到五官科大楼去做检查时,我彻底暴发了:我治的是痛风,并不治五官,为什么要我到五官科去做检查?我大声怒骂:庸医!骗钱!我在病房里闹开了,来了很多的人围观。医生也赶来了,他怒火冲冲地说:“你不去检查是吗?那你签字!有什么问题你自负1”我不顾儿子的劝阻,拿起笔“刷刷刷”就签下了我的名字。

此后,我开始处处顶撞医生、护士,还有半饼药水我就拔掉了针口,检查单一到手就马上撕掉,每天送来的药片我都不吃,很快药品就塞满了我病房的抽屉,我饭粥都咽不下,夜里根本入不了眠。我手机不开了,胡子也不刮了,我心理灰暗极了。

一天,我无意中瞧了瞧镜子,天啊!这是我吗?脸色腊黄、眼窝深陷、目光呆滞,一副病入膏盲的样子。我吓呆了,才一个多月,就把一个大活人医成了这个惨样。我愤怒,我歇斯底里,逢人就诉说医院的医德差,医生医术低劣。任何人的话我都听不进,我的身体越来越糟。终于,在儿子就要返玉林参加高考的前一天,我晕倒了。

醒来时,只见儿子坐在床边焦急地望着我,医生、护士把病房围得满满的。我清醒了下头脑,赶紧问儿子怎么还不回去参加高考?儿子哽咽道:“爸爸,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回去高考,高考今年不考明年还可以参加啊!”我把脸别过一边,难过极了,我耽误儿子的前程了。

或许是儿子给家里打了电话吧,亲人陆陆续续来南宁看我,我辅导过的那些群众文艺队的队员也一拨又一拨的前来探我。从他们的眼神中,我脑海中竟涌出了奄奄一息、气若游丝、时日无多等可怕的字语。一天,我隐约听到儿子打手机说:“你来到医院大门口了?好的,我马上下去接你。”随着儿子“咚咚咚”下楼的脚步声远去,我又昏过去了。

朦胧中,我感到好似有一对粗糙、温暖的大手在紧握我手。我想努力睁开眼睛都睁不开,我的思想正在虚无飘渺的太空幻镜中遨游。我用了最大的劲,拼命睁开眼,只见一位肤色黝黑、英气迫人的中年汉子坐在床前。多熟悉的面容啊,啊!是游击!我挣扎着要坐起来,游击一把把我按住,他凑近我耳畔,轻声说:“吴老师,躺着好。”我惊讶他怎会来到这里,他说他发了几个短信给我,我都不回,打手机又关机,没办法只能打我家的电话,知道我的情况后,要了我儿子的手机号码,就马上从四川搭飞机飞过来了。一股暧流流遍了我的全身,当晚,在游击的监视下我吃了半碗饭。

第二天早,吃了早餐后,他用轮椅推我到外面的草坪上散步。他和我聊了很多:创业时,困难铺天盖地般袭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地震时,当他掘出妻子的尸体时,他都要崩溃了,但是他都紧咬着牙关挺过来了。“吴老师,你知道吗?你当初对我的教诲我铭记至今,支撑着我永远不会倒下。你们大家对我的帮助,激励着我永向前,吴老师,你还记得我们唱过的那首歌吗?”说完,他哼了起来:

他在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不由自主,我也跟着唱了起来。突然,我的脸泛起了潮红,面对游击,我感到自己懦弱到了极点。我感激地望着游击,他正以他独特的方式来帮助我走出困境,他不会给你说很多的大道理,而是通过批评自己来引起别人对错误的认识。当天,我心情好了很多,能配合医生治疗了,饭也比前吃多了。几天过去,我感到身体在慢慢复元,脸上也有了丝丝的血色。

一天,他下楼去为我买水果。我听到他那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响了,我怕有什么紧急情况,赶紧拿来看,是短信:游总,会议明天就要报到了,怎么还不见回?!请速回。

游击提着一篮水果回来了,我赶紧把短信给他看,他看了后,说“不急不急,我等你完全康复后再回去。”我赶紧催他快回四川开会,不要影响了事业,并骗他说,我已决定明早回玉林医治,因为这里不适合我。他想了想,说:“这样也好。玉林的一切,包括医生护士你都很熟悉,换个环境应对你大有好处。”游击表明要送我到玉林后,才从玉林坐火车返去。在我的坚决反对下,他才勉强同意从南宁搭飞机回四川,但一定要送我上车后才赶去机场。

第二天,游击送我和儿子到了南宁汽车站。他帮我把行李拿到车上放好后才下来。在车窗旁,他紧握着我的手,笑着说:“吴老师,明年你一定要和杨明他们一起到我那里去玩啊!你快点养好身体,要不,你爬不了我们家乡的山路的啊!”

“好,我一定会。”我充满了阳光,充满了自信。

“嘟……”班车喇叭响了,车就要启动了。

“吴老师”,游击凑近我耳朵,说:“你还记得‘不好’那个字怎么读吗?”

“‘孬’,读‘孬’,我们不做孬种的那个‘孬’。”

游击笑了,灿烂地笑了,露出了他那一口整齐、洁白、漂亮的牙齿。

车开了,我们紧握的手松开了,我一个劲地向游击挥手道别:再见了,明年我们一定会再相见!

儿子递给我一包东西,说:“这是游叔叔给你的,他叮嘱一定要等车开后才能给你。他还交代我要多给你买些营养补品。”我急急打开一看,竟是一大沓人民币,我赶紧向车外望去,早已不见了游击的踪影。

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耳边依稀又响起了他的歌声:

他在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