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今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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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包丢了，又找了回来。只是钱不见了，连一毛硬币都没给我留下，看到藏在内衬层里的小石头还在，我悬着的心还是稳妥地落下来。我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每次它都险些被弄丢，但每次都能找回来。

这块总是失而复得的神奇的小石头，是景良送给我的。

13岁那年的暑假，我到南方一座小镇里做客，在那里遇见了景良。15岁的他身形纤瘦，皮肤白皙，留着男孩子中很少见的齐刘海。他站在河边一棵不知名的花树下，神情安静，那模样像极了一幅画。彼时夏天的风绵软无力，像一只温柔的大手般来来回回地轻抚着，让我微微有些醉了的感觉。

从此，每天我像着了魔一般总是情不自禁地跑到小河边上。我期待着齐刘海少年的出现，等他出现了我又开始期待着他开口和我说话。我总在想，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呢？我一天一天地观察他，后来我发现他的眼睛会说话，难过的，平和的，忧伤的，烦恼的，沮丧的，快乐的……从他长长睫毛下的眼睛里，我读到了他的情绪。

不知为什么，他快乐时我也会变得快乐，他忧伤时我也会变得忧伤。

那时候我留着大多数小姑娘都会留的齐耳短发，穿着大多数小姑娘都会穿的袖口带花边的白衬衣，这样普通的我终究不易引起他的注意。然而就在我快要放弃这种期待时，他却真的开口和我说话了：“我叫景良，要不我给你吹首曲子吧。”

说着，他伸手从旁边的花树上摘下一片叶子，放到唇间，几乎是同时，悠扬的乐曲声响起。这片会唱歌的叶子，像一缕清风吹进我的心里。

我开始慢慢地和景良熟悉起来。我知道了他生着病，所以他才那么不快乐。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我想尽办法。我们在小河边散步，我会一路唱着歌，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有时我建议玩捉迷藏，谁要被捉到就得答应对方的要求，当然被捉到的多数是景良。于是我常常可以坐在花树下，听他用摘下来的树叶吹曲子。

那是一段多么懵懂甜蜜的日子，那也是一段干净透明的时光。午后，灿烂的阳光穿过高大的花树枝叶，照在少年的身上，阳光下，他就像一朵盛开的纯白莲花。

很快，暑假将要结束，我要离开了。

最后相处的那几天我特别安静，当离别近在咫尺的时候，语言反而是那么无力。“再给我吹一首曲子吧。”临行，我对陪伴了我整个暑假的齐刘海少年说。再听他吹起树叶，突然就有一串泪落在我的脸颊上。我心里特别难受，我真后悔离别的话没有早点说。

吹完曲子，景良从脖子上解下一块一直佩戴着的小石头，送给了我。他说从此以后让它代表他陪伴我。

就这样与少年景良一别隔天涯。第二年暑假，我参加补习班，没能到南方小镇去，等到第三年暑假，河边的花树下，我等候了一天又一天，可少年的身影再没出现过。我终于意识到，在我13岁他15岁那年的夏天，我们已经把最后的一面见过了。

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跟别人提起过记忆里的这个少年。他成为我的一个秘密，藏在我的心里。只是每次看到他送我的小石头，我就会想起他，我会想：他在哪里，如今他的病好了没有。我想告诉他，他送我的那块小石头像带有神奇的力量，它被弄丢很多次，但每一次都会失而复得。

[谢春生摘自《中学生博览》

2014年第5期]